青枝心花怒放。


    在均州,這幅錦緞隻能賣六兩銀子,這裏竟能賣十二兩,再賣一幅,她賃這宅子的錢就能掙回來一大半。


    她笑吟吟用羅布包好,送那丫環出去。


    陳念在畫畫,青枝沒打攪她,倒是周茹聽到動靜,好奇的湊過來:“賣掉一幅了?”


    青枝將銀子在她眼前晃。


    周茹拿過來掂量了下,張大嘴:“好家夥,十二兩啊!”她真沒想到能賣這麽多錢。


    青枝笑嘻嘻:“還剩六幅可以賣,全賣完能得四五十兩。”因蟾宮玉兔是比較難織的錦緞,還有一幅群仙祝壽也是,相對貴一些。


    “老天爺!”周茹心想,相公織了好些年才存下兩百兩,她們幾幅錦緞就掙這麽多,難怪要來京城,她就想誇誇女兒,可想到裴家,話又咽回去,“拚死拚活就這麽多,你裴大伯一日就掙到了。我說你啊,有這功夫不如去看看你裴大伯裴伯母。”


    青枝道:“也不見裴公子來看你。”


    這話太紮心,周茹咬牙:“罷了,罷了,織你的錦緞去吧。”


    往最壞的地方想,女兒能掙錢也是好事,萬一有什麽,她可養不活女兒,又得靠小姑子,如今女兒至少不愁吃喝,周茹長歎口氣。


    青枝把銀子給陳念看,姑侄倆笑了一陣,又一起去織錦。


    不知是不是買了蟾宮玉兔的那家介紹給別家,這幾日,天天都有人來看錦緞,很快又賣掉三幅。


    青枝織錦織得更賣力。


    她抽空去問了一下鋪麵,像萬春錦緞鋪這樣的鋪麵一年得要百兩銀子,若是買下來,需得數千兩,她們買不起,那就隻能賃。但她們人少,不用大鋪麵,一間的話,三十兩就夠,她們現在缺的是織娘,光憑她跟姑姑二人,一年至多織二十來幅,哪裏比得上別的錦緞鋪?


    但織娘是不容易找的,熟練的織娘自己有主顧,生疏的織娘要教,一時半會還教不好……


    青枝想來想去,覺得暫時還是先與姑姑兩個人織錦,以後再做打算。


    月中,來了一位管事,是個女子,梳圓髻,穿青色褙子,藍裙,瞧著十分利落。她一來就說想買蟾宮玉兔紋的錦緞。


    青枝便說賣完了,暫時沒有,請她看別的錦緞。


    那女管事說不能做主,得帶回去讓主子看。


    青枝微微一怔。


    女管事道:“不用擔心錦緞損壞,壞了主子會買下來。”她停頓片刻,“你也跟著去吧,方便回主子的話。”


    有點召之即來的意味,但陳家是織匠之家,青枝自小就見父親如何招待客人,是以也不覺得有什麽。隻要不是過分的要求,對他們來說,錦緞賣掉是最為重要的。


    青枝問:“請問貴府是……”


    “長興侯府。”


    帶一個“侯”字,即便青枝不知有多顯赫,也知必是富貴人家,出手應該極為大方。青枝道:“那我馬上便同您去。”她抱起錦緞。


    管事怕她拿不動,幫著分擔了一幅。


    二人朝外走。


    周茹又在門口看,見狀問:“青枝,你去何處?”


    “長興侯府的夫人要看一下錦緞。”


    周茹皺眉,不至於吧,賣錦緞還要上他們家,太不把人當回事。不過她也被這“侯”字唬住了,暗道這種權貴確實不好得罪,便女兒是未來的左少卿夫人,也是矮了幾級。


    “阿念!”她忽然大叫一聲,“青枝要去什麽侯府送錦緞,你不來看看?”


    陳念停下筆,走出來。


    “這管事非得要青枝帶著錦緞去他們府邸,我不放心。”周茹也不直說,拐彎抹角。


    陳念聽出來了:“我去吧,青枝年紀小不方便。”


    那女管事瞧她一眼,猜測她可能是二十歲出頭,許是這小姑娘的姐姐。


    “誰去都行。”她道。


    陳念便去接過青枝手裏的錦緞。


    青枝不讓:“我也要去。”


    “你留在家裏吧,說不定一會還有客人來。”


    姑姑出麵,青枝隻好撒手。


    陳念捧著錦緞跟管事走去門口。


    因此地離長興侯府有些遠,管事怕不好拿錦緞,請示過主子,坐了馬車過來。


    車到角門停下,管事領著陳念往裏走。府邸極大,入眼便是一片桃林,繞過林子往東走,瞧見一池碧水,碧水旁修建了一座小樓,樓前有一位老夫人帶著一個約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在看魚。


    湖裏魚不少,尾巴攪動水麵,閃著銀光。


    “老夫人,那蟾宮玉兔的錦緞賣掉了,如今她們手裏隻剩三幅,奴婢請了其中一位姑娘過來,老夫人可問問她。”


    不等老夫人出聲,那小姑娘先叫起來:“沒得賣了?你能不能再織一幅?”


    “蕊兒,別著急。”老夫人皺眉。


    小姑娘嘟起嘴。


    老夫人笑著對陳念道:“我這外孫女前幾日瞧見有個姑娘穿著玉兔紋的薄襖,喜歡得不得了,我便派人去問,才知是你們家的錦緞。其實別家也有這蟾宮玉兔緞,可惜兔兒不如你們的靈氣。”


    陳念道:“那幅錦緞我跟我侄女兒織了二十來日,能得老夫人如此稱讚,我也極欣慰。”


    老夫人招手請她坐下:“你能再織一幅嗎?”


    “可以。”


    小姑娘聽了很高興:“你織快點,我馬上要過小生辰。”


    陳念點點頭:“我會盡快,但最少也要十五日。”


    小姑娘啊的一聲,失望極了:“早知道我應該那日就問問你!我在杏花林見過你的……可惜當時我沒什麽心情。”父親答應帶她外出遊玩,誰想又晚了,害她等了許久。


    見孫女兒傷心,老夫人道:“你爹爹是朝中重臣,忙不過來罷了,但你生辰一定會接你回去,怕是今日就要來了。”指指陳念帶來的錦緞:“蕊兒,你先從這裏挑一幅做衣裳。”


    聽說父親要來接她,小姑娘笑著答應。


    三幅看完,她立刻選中了一幅百蝶紋的錦緞。


    鶯黃色的底,藍粉絲線繡的蝶,入眼一片鮮嫩,靈動,老夫人誇讚道:“眼光真不錯,這錦緞合適你。”拿起來在小姑娘身上比了比,“我看不比玉兔差。”


    小姑娘道:“二舅父送過我親手雕刻的蝴蝶,活靈活現的,我很喜歡,這錦緞上的我瞧著也一樣。”


    舅父的話,應該是長興侯府的公子,陳念心想,這樣的富貴子弟竟也會木雕?


    老夫人像是不知說什麽好,神色複雜。


    小姑娘又催道:“快些裁了做衣。”


    老夫人搖頭:“不急,你還沒買下來呢。”問陳念價錢,陳念說十兩銀子。


    老夫人又問蟾宮玉兔錦緞的價錢,叫管事一起給了。


    陳念道:“玉兔那幅不用。”


    老夫人笑眯眯道:“你倒是老實,就不怕織好了我不要?”說罷又悟了,“也是,好貨不怕賣不掉,我還是提早買下,省得被別人搶去,蕊兒又要跟我鬧騰。”


    見她這麽說,陳念便收下了銀子。


    回到家中,她把兩個銀錠擺在桌上。


    周茹盯著看了又看,感慨道:“還是京城好啊,在均州要掙這麽多銀子,太難了!”


    青枝一笑:“娘是讚成我們繼續做這買賣了?”


    周茹急忙否認:“我隻讚成你姑姑,不是你!連瑛他……反正你早晚要嫁人的。”她是惱裴連瑛,可裴連瑛隻是推遲吉日,又不是不娶女兒,隻要他好好賠個不是,她肯定會原諒他。


    裴連瑛當然不是故意氣母親,青枝知道他不想解除婚約,沒來看望她們一定是因為公事繁忙。


    於百姓來說,自是好官,但於母親來說,那不是什麽好女婿。


    最好他一直不要出現,這樣母親心裏堆積的怨氣越來越多,以後再賠罪都來不及。


    青枝笑著指指銀錠:“娘保管吧。”


    周茹一怔:“這不好吧?”眼睛瞅一瞅陳念。


    陳念道:“我們平時忙著織錦,家裏的事顧不了,便嫂子主持吧。”


    周茹搓搓手:“你好歹拿一些。”


    “不用,我們還有許多錦緞,手頭的一幅也快織好。”陳念笑一笑,“嫂子以後不要怪責青枝就行。”


    陳念難得這般溫和,周茹頗為受用:“我哪裏想怪責她,是她總氣我。罷了,我先把銀子放好。”


    她喜滋滋叫翠兒拿去箱中上了鎖。


    青枝在外麵瞧著,小聲道:“就不信娘不改主意。”財帛動人心,裴家再富,那始終是人家的,她掙得可是陳家的。母親就不想自個兒有底氣嗎,她才不信。


    陳念早猜到她是什麽想法,伸手揉了揉侄女兒的發髻,兩人相視一笑。


    第12章


    簡直令人心旌搖曳。


    晚上起了風,小雨淅淅瀝瀝。


    李韭兒坐在正房等兒子,她想讓兒子趕緊抽空去一趟陳家。


    據一個婆子說,青枝跟著陳念在織錦,又跟在均州時一樣開始賣錦緞。她倒不是看不起織娘,隻青枝沒必要如此,也不知是不是生兒子的氣,李韭兒有點不安。


    亥時,裴連瑛才回來。


    見他肩頭被打濕,裴輝急忙拿毛巾擦:“剛才雨還挺小的,怎麽突然變大了?”又朝他努努嘴,“你娘在等你,許是要問你什麽。”


    裴連瑛馬上想到了青枝。


    那日他本要去見未來嶽母跟青枝,結果因為一方手帕調頭而去,後來也沒想起。


    他捏一捏眉心。


    “前陣子我發現關鍵的線索,可能案子很快要破了。”他笑著進屋。


    李韭兒一喜:“是嗎?什麽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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