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站在原地,還沒有搞清怎麽回事。


    直到光明的副將也力走到他的麵前。


    也力對他說,往西,你領著所有的奴隸一直往西。然後也力突然很神秘地低下頭,在獨眼的耳邊說了一句很輕很輕的話,然後獨眼的臉一瞬間變得像死人一樣慘白。


    因為也力說,大將軍有令:不許回頭。回頭者,殺無赦。


    峽穀深處。


    光線像是被狂風吹散般地消失在這裏。


    耳邊隻剩下怒吼的風聲。以及暗淡的光線中巨石的形狀。


    一百多個奴隸爬行在峽穀的底部。鎖鏈互相撞擊出聲響,空曠地被風卷著朝峽穀外擴散開去,然後遙遠地傳遞回回聲。


    光明站在峽穀的高處,俯視著峽穀深處的那些緩緩前進的奴隸們。


    他的目光被其中一個奴隸吸引住了。他微微地皺起了眉毛。


    那個奴隸突然停住了,像是雕塑般地停在原地,周圍的奴隸茫然地前行著,從他身邊麻木地爬過去。


    獨眼看著這個突然停下來的奴隸,心裏掠過一絲無法形容的感覺。


    他問他,你為什麽停下來?


    奴隸搖了搖頭。依然將目光盯著前方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奴隸觸及地麵的掌心微微傳來震動。像是幾米之下的土壤裏萌發出了幾粒種子般的,微小的動靜。如果不是很仔細,幾乎察覺不到。他的眼睛慢慢地亮起來,耳朵從貼著的頭兩側朝兩邊伸開來,然後,他慢慢地回過頭,用驚恐的眼神望著獨眼。


    獨眼突然覺得心髒一陣收縮,他問:什麽?


    那個奴隸張了張口,很不容易地說了一個字,聽。


    顯然,作為奴隸的他,是不太習慣說話的,大部分時間,他們都是像野獸一般地生活著。


    獨眼心裏很慌,急躁而恐懼的情緒在心中驟然膨脹開來,於是他狠狠地把一鞭子抽在了那個奴隸身上。


    可是,那個奴隸卻順勢伏在地上,把耳朵緊貼地麵。


    一隻紅色的甲蟲輕輕地落到光明大將軍的鮮花盔甲上。


    才剛剛碰及到盔甲,就突然掉落到地上,死了。


    他看著那個奴隸,眼睛像是被刺眼的光線照耀般地緊緊地眯著。他突然動了動手指,迅速地做了個複雜的姿勢,然後,一道急速的白光突然朝那個奴隸射去,在觸碰到那個奴隸裸露的肌膚的瞬間,那道光芒像是突然化成了水銀般地緊緊裹住了奴隸的身體,然後又瞬間消失了。


    所有的人都沒有覺察到。獨眼沒有。奴隸自己也沒有。


    隻有光明的副將也力看到了。


    隻是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光明會在一個死不足惜的身上浪費他的白光結界,要知道,這一直是用來保護帝王用的咒術。


    而這個時候,也力突然聽到峽穀中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聲音在寂靜的峽穀中被山壁來回反射,被呼嘯的風聲卷帶著在一整片荒原上擴音,像是來自雲朵上空的雷霆的怒吼。


    那一聲吼叫隻有一個字,是:“逃!”


    所有將士的瞳孔在那一瞬間驟然收縮。


    誰都無法相信眼前看到的場景。


    所有的士兵緊緊握著手中的武器,咬著牙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像是人間地獄般的,飛濺著鮮血的場景。


    而此時的光明,慢慢地在峽穀的最高處盤腿坐下來,膝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把黑色的古琴。


    像是峽穀深處的那些呐喊他全部都聽不到一樣,整個世界寂靜一片,眼前的血腥的殺戮場景,在他的眼中,像是消失了聲音的安靜的畫麵。


    他輕輕地撩撥了琴弦,用低沉而遼闊的聲音開始輕輕地唱起古戰曲。


    “天下風雲入昆侖”,琴弦擴散出悠揚的曲調。


    ——無數咆哮著,像是發瘋一般的野牛從峽穀中衝出來,像是奔湧翻滾的洪水一般怒吼著席卷過狹窄的峽穀通道,翻騰的鐵蹄,尖銳的犄角,所有的奴隸眼前隻來得及晃過這些零碎的畫麵,然後就被尖銳巨大的疼痛剝奪了知覺。


    “幾世人生幾世塵”,光明的聲音朝著長滿雲朵的天空飛去。


    ——鮮血迅速地蔓延過黃土,幹涸滾燙的大地幾乎在瞬間就將這些同樣滾燙的熱血吸收進去,紅色從峽穀的盡頭沿路擴散過來,漸次染紅了一整個峽穀。


    “紅日銀月流星動”,光明的手指靈活地撩撥著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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