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家的兩位婦人對視一眼,都不肯信,“今日換的庚帖,竟然就這麽巧?!”


    黃日出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沒錯,素兒這般好的閨女,怎的能給人去做小,他當場就拿出了兩人的婚約書。


    紅彤彤的婚約書擺在眼前,那兩婦人這才悻悻然走了。


    林素兒隻覺整個人都要虛脫了。她軟軟地靠在林果兒身上,有氣無力地道,“樊家的人是不是腦子也有毛病啊!”


    跟那有毛病的土匪是一路貨。


    陸長風的目光卻在那紅彤彤的婚約書上遊離著,嘴角微微勾起。


    王氏夫妻這才問起事情的由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黃日出羞愧地將事情說了一通,道,“說來說去,都是我帶累了侄女,這婚事,我看也作不得數。”


    林和安就輕輕咳嗽了一聲,黃日出這才驚覺林和安夫妻倆的異樣。


    難道,他們其實是中意人家的?


    黃日出頓覺自己幹了件蠢事,他今日定是撞客了。


    “咳,總之,今日的事麻煩素兒了,我這個做姑父的也就不客氣了,改日,你們都來家裏吃飯,我讓你老姑炒幾個好菜……”


    他說了幾句感謝的話,也起身離開了。


    屋子裏便隻剩下林素兒一家人與陸長風。


    林和安有些尷尬,妹夫方才那話,怎麽聽怎麽都像是瞧不起且當麵嫌棄長風。


    他不由朝王氏望去,後者也與自家男人一個想法,隻是這婚事,還要看素兒的意思。


    樊家的婚事自然是不成了,眼前的長風其實也不錯啊。


    王氏就去推林素兒,卻見當事人不知何時已經睡了過去。


    第225章 值得托付終身


    林和安夫妻等林素兒的意思,林素兒莫名的不知如何開口,兩人的婚約就這般心照不宣地拖了下來。


    林素兒卻覺得這幾日怎麽都不對勁。


    無論她在哪,身上總有一道炙熱的目光跟隨著,待她抬頭去尋,卻又發現不了任何異樣。


    她覺得自己像是個闖入叢林的小兔子,隨時警惕著準備離開,可某人卻像是隻吃飽喝足的傻袍子,懶懶地不肯動彈。


    他吃飯做事與平時沒有倆樣,林素兒幽怨地看著他,他回她一個你有什麽事的表情,林素兒覺得,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


    她不斷暗示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看,可腦子自有主張,一到夜裏睡覺的時候,一幕幕有關陸長風的事就像是發生在眼前一般。


    第一次見麵,第一次笑,第一次與她說話,然後,林素兒驚恐地發現,他竟然已經救過她數十回。


    林素兒一頭紮進被窩裏低低哀嚎,她欠了天大的人情,這可怎麽辦?


    “二姐,你怎麽了,”林果兒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來,“是不是還在想明日的事?”


    明日林素兒約了樊思元見麵。


    林素兒含糊地應了兩聲,就不敢再像烙餅子一般在床上翻來覆去。


    身子不動,腦子卻很是活躍,林素兒一會想到自己說的那句報恩以身相許,一會又是前世屠海那張猙獰的麵孔。


    就這般,當公雞的打鳴聲響起,林素兒一個骨碌就爬了起來。


    王氏等人見了都嚇了一大跳。


    “素兒,你夜裏是不是沒睡好,等下娘給你煮兩個雞蛋滾一滾,”王氏指著林素兒眼眶下的一圈青黑,“你也莫要心思太重了,有什麽事就說出來與我們一道商量。”


    眾人的目光就都朝她看了過去。


    對啊,婚約的事,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倒是給個準話。


    在院子裏搬酒壇的陸長風手下的動作沒停,耳朵卻動了動。


    舅母劉氏是個直性子,“素兒,舅母隻問你,”她稍稍壓低了嗓門,衝院子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到底對人家是個什麽意思,趁著消息還沒有傳出去,早早做決定的好。”


    姑娘家傳出退婚的話到底吃虧些。


    林素兒看著家人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那句不是喜歡人家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她便是臉皮再厚,欠下人情還要賣乖的事也做不出來。


    她這猶猶豫豫的模樣落在幾位長輩眼裏,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劉氏甚至私底下拉著王氏商量起林素兒與陸長風成親的瑣事,用她的話說,早日準備著,事到臨頭才不會慌了手腳。


    當然,這都是後話。


    林素兒與家人打過招呼就出門去會寧酒樓。今日她與樊思元約好了在那碰頭。


    隻是她才出門,身後就有人跟了上來。


    林素兒沒有回頭,隻聽腳步聲她就知道來人是誰。


    陸長風腿長步子大,很快就與林素兒肩並肩走著。


    兩人誰也沒有開口,像是在比試誰的閉口禪修得更好。


    眼看著會寧酒樓不遠了,林素兒還是忍不住問,“你去哪裏?”


    跟著我做什麽!


    陸長風淡淡地道,“林嬸叫我出來買鹽。”


    買鹽來這裏做什麽,壓根不順路啊喂!


    林素兒心中的小人一邊吐槽一邊歡喜,他難道是——


    “林嬸子讓我送你到會寧酒樓門口,怕出什麽事。”


    小人倒地不起。


    林素兒看著那人施施然走了,站在門口暗自咬牙了片刻,這才收了臉上的悲憤進去了。


    她轉身進了酒樓,自然沒有瞧見那原本已經消失的身影從拐角處走了出來,隨後身影一晃,進了會寧酒樓的側門。


    林素兒由小二引著進了雅間,樊思元已經在裏頭等著了。


    “你來了,嚐嚐我們會寧酒樓裏新出的點心,甜而不膩,入口即化。”


    樊思元將桌上還帶著餘溫的點心碟子推到她跟前,又給她沏茶。


    林素兒抿了一口茶,開門見山就道,“我就不兜圈子了,咱們兩家以後還能不能合作,你給個話。”


    樊思元眉頭一動,隨後苦笑起來,這丫頭是絲毫不在意先前去提親的事。


    “抱歉,”他真誠地道,“這幾日我去了州府,縣城的事太過疏忽,這才讓有心人鑽了空子。”


    州府有急事需要他親自去處理,隻是剛到州府那日,他就得了消息說他家那位好姨娘慫恿著祖母去林家提親。


    為了大哥在家族中的地位,姨娘的小動作不斷,他也沒有放在眼裏。這回急哄哄地去提親,不過是打著給他娶個家世薄弱的妻族的主意。


    得了消息的那刻,他竟然沒有生氣,首先湧入腦中的是她到底會不會答應。便是樊叔幾次來信催促,他也裝聾作啞。


    第二日他便得了消息,她與別人有了婚約。


    明明應該慶幸姨娘與祖母的陰謀沒得逞,他卻莫名有些失落。


    樊思元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就聽林素兒已道,“我知道跟你沒關係,”她淡淡地笑,隨後又調侃道,“就怕樊家不樂意再與我家合作了,我可是不舍得你們這個厲害的合夥人。”


    樊思元笑了笑,壓下心中那些酸楚,“你太客氣了,林家酒如今在州府也……”


    他說起林家酒在州府等地的銷售情形,又找回了生意人的精明。


    林素兒認真地聽著,時不時還問上幾句州府買酒客人的建議。


    兩人說完了生意,樊思元最終還是沒忍住,“聽說你與陸公子定了親?他是什麽樣的人,你知不知道?他家家中幾口人?家裏是做什麽營生的,屋裏有沒有人……”


    他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都是林素兒沒有認真去想過的。


    隔著一堵牆的某人呼吸都屏住了,他凝神細聽小姑娘的回答。


    雅間那頭許久沒人說話,陸長風覺得,他已經等了一輩子那麽長。


    終於,女子溫婉的聲音響起。


    “我不知道他家世如何,家財幾許,但是人品德行,我們一家人都信得過,至於我,”她停頓了片刻,“我覺得他很好,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樊思元似乎還在說什麽,陸長風卻再也聽不進去了,他耳中隻剩下那句“值得托付終身”。


    渾身的毛孔仿佛在這一刻徹底打開,陸長風隻覺整個人像是踩在雲端,又像是喝醉了酒似的,醺醺然起來。


    一牆之隔的林素兒自然不知道自己這番話有這靈丹妙藥的效果,她暗暗想著,自己這麽說一通,樊家少爺該不會再出幺蛾子了吧。


    樊思元聽完林素兒的話,卻是五味陳雜。


    她竟然真喜歡上那個沒他有銀子長得沒他俊俏風流說話沒他風趣的凡夫俗子。


    他顯然被這個事實打懵了。


    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眼瞎的女子!


    樊思元陷入了深深的懷疑當中。


    好半晌,他才酸溜溜地道,“你竟然與他定親,你知不知道,此人來曆很有問題。”


    林素兒隻當他是一時麵子上過不去,敷衍地搖頭。


    樊思元不由正色道,“我並非信口開河,這位陸公子,我查過他的底細。”


    林素兒詫異地看向他。


    “咳,我就是覺得他的身份有些古怪,”他以手握拳放在嘴邊,掩飾自己的羞囧,“事實上,也不是我多心,他兩年前從縣城去了上豐村,平日以賣皮毛為生。”


    “這樣一位出身不詳之人卻與縣衙裏的人來往密切,我派出去幾波人,也就查到了這麽一點消息,他的來曆至今成謎。”


    林素兒聽著點頭,陸大哥與縣衙的人有幾分交情她是知道的,至於他的過去,她也不好奇。


    上輩子他隻是村人口中的胡子鬼,沒多久便離開不知去向,說不定,這輩子也悄無聲息就不見了呢。


    想到這個可能,林素兒忽然胸口悶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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