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煜覷向劉安,見他不動,眯起眼眸,頗有些沒好氣:


    “愣著做什麽?”


    劉安立刻回神,訕笑一聲,試探道:“那、可要將顧美人宮中的賞賜重上一成?”


    陸煜斜睨了劉安一眼,自然知曉他在想什麽,但陸煜隻搖頭,神情淡淡的:


    “不必。”


    話音甫落,劉安立刻在心中將顧美人的位置朝上提了提,隻要妃嬪姿色不錯,再加上時機得當,得聖上一兩分恩寵,其實並不難。


    但難的卻是,能讓聖上有一兩分憐惜。


    劉安冷眼看著,這顧美人倒是有幾分運道,不知做了什麽,竟得聖上些許憐惜,哪怕這點憐惜微不足道,但已然頗有能耐了。


    賞賜送到長春軒時,顧晗剛從坤寧宮出來,容玲和她同行,她養病時一直聽說周美人霸道,今日終於得見了,先不說她搶在渺美人前先行離開。


    渺美人隻頓了下,就當作沒有看見。


    周美人似覺得無趣,撇了撇嘴,不再為難渺美人就直接轉身離開,等她們到了坤寧宮外,才發現周美人並沒有離開。


    顧晗覷了眼曬人的日色,可不願和周美人糾纏,當即轉身就要離開,容玲和她同行,誰知周美人忽然瞥了她一眼,嫌棄道:


    “你好歹也是侯府出身,作甚日日和她攪合在一起?”


    周美人對顧晗的情緒比較複雜,若說新妃中,誰能讓她高看一眼,也就隻有顧晗了,忌憚歸忌憚,但周美人的確對顧晗沒什麽惡意。


    可一瞧容玲跟在顧晗身邊,周美人就翻了個白眼,她好心告誡,但話說出口就顯得嘲諷:


    “小門小戶爬上來的女子,小心她不知什麽時候就坑了你。”


    容玲臉色當場就白了,被辱得眼眶都稍有點紅。


    顧晗能察覺得到周美人對她的態度微妙,顧晗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覷了眼容玲,上前一步,護在容玲身前,說話時仍是溫聲細語:


    “和誰結交,是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勞煩周美人費心了。”


    好心告誡,卻不被當回事,周美人氣得臉都青了,可顧晗和她位份相當,又有聖寵在身,周美人也拿她沒辦法,她甩袖冷哼一聲:


    “走著瞧!遲早有你後悔的那一日!”


    說罷,她狠狠地刮了眼容玲,轉身離開。


    顧晗也沒有在坤寧宮前久留,帶著容玲很快離開,等到了無人處的小徑,容玲的眼淚才掉了下來,她咬牙說:


    “我絕不會傷害姐姐的!”


    容玲死死攥著手帕,周美人那句“小門小戶”和眼中的嫌惡仿佛刺進她骨子中,砭骨的疼,讓她心中升起一股股洶湧的情緒,但此刻,她隻緊緊地盯著顧晗,生怕顧晗不信她。


    顧晗信她嗎?


    相較於其餘宮妃,自然是信的。


    但至多三分罷了。


    顧晗很清楚,容玲和謝長案不同,她和容玲不過是因利益結合罷了。


    但如今,顧晗卻不能這麽說,她能察覺容玲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她上前一步,輕輕握住容玲的手,將她手掌攤開,果然見指尖刺入手心,破了些皮。


    顧晗皺了下眉,用容玲的手帕包住傷口,沒有去看容玲一時怔愣的神情,垂眸低聲說:


    “和周美人說的話,並非虛言,和誰結交,我心中自然有數,不會因旁人的三言兩語就有所動搖。”


    容玲的眼淚倏然掉了下來。


    容家在京城中排不上號,閨中時參加宴會,容玲習慣了旁人對她的忽視,對於那些世家貴女,容玲若說沒有一絲羨慕自然是假的。


    周美人那種情緒外泄的是少數,但那些貴女大多和渺美人相同,她們自有交際圈,輕易不會接納旁人,等級製度刻在她們骨子中。


    不是說她們瞧不起容玲,而是根本沒有將容玲看進眼中過。


    容玲也說不清現在她是什麽情緒,她隻是鼻尖泛酸,攥著顧晗的手,堪堪不斷地澀聲:“姐姐信我。”


    等顧晗安撫好容玲的情緒,回到長春軒時,差些錯過了午膳。


    玖思和他說了聖上的賞賜,才讓她提了一分興趣,她嚐了顆櫻桃,很甜,她滿足地彎了彎眸眼,覷了眼近半筐的櫻桃,道:


    “給容寶林送些過去。”


    玖思啊了聲,有些不舍得:“這麽好的東西。”


    顧晗嗔了她一眼,將手邊的碗推向她:


    “少不了你的。”


    玖念瞪向玖思,然後親自將櫻桃挑了份出來:“主子放心,待午後,奴婢親自給容寶林送去。”


    容寶林剛經過情緒動蕩,正是拉攏她的好時機,一些櫻桃罷了,再貴重,落不得實際的好處,也隻不過是一口吃食罷了。


    顧晗讚賞地看了眼玖念。


    玖思忠心,但不得不說,顧晗用得順手的人仍是玖念,無需多言,玖念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


    朝陽宮中。


    容玲剛回到宮中,就癱在了軟榻上,她剛哭過,眼角周圍還紅紅的,小久心疼得要命:


    “周美人也太過分了!”


    容玲扯了扯唇角,眼中半分笑意也無:“她身份貴重,姑母是當今太後,哪怕位高於她,都要對她容忍三分,怎麽會看得起我?”


    小久想勸,可偏生主子的話都是事實,她急得哭出來,卻也無濟於事。


    容玲垂頭,看向顧晗替她包紮的手,容玲緊緊握住,咬聲道:


    “我早就知道她瞧不起我!但她千不該萬不該在姐姐麵前說那番話!”


    女子在宮中生活多艱難?


    這段時間,容玲早就看得明白,她久沒有侍寢,但宮人對她卻仍有幾分敬重,憑的是什麽?不過是她和顧姐姐交好罷了。


    容玲比誰都清楚,她如今靠何人才在宮中而立。


    周美人讓顧姐姐遠離她,不亞於斷她生路,容玲如何能忍?


    難道出身低微,就活該零落成泥,連替自己爭搶的心思都不配有了嗎?!


    容玲向來性子軟,這是她生平第一次這麽恨一個人。


    忽然,二重簾外宮人的聲音喚醒了她:“主子,顧美人派人給您送櫻桃來了。”


    容玲忙忙回神,她抹了把眼淚,對著銅鏡看了番,才走出內殿,就見居然是玖念親自來了,容玲有些驚訝:


    “姐姐怎麽叫你來了?”


    玖念看了眼容寶林泛紅的眼角,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隻當什麽都不知道,她低聲恭敬:“主子剛得了賞賜,就忙讓奴婢給寶林送些過來。”


    容玲這才看見玖念端的東西,一整碟的櫻桃,顆顆果實碩大飽滿,一瞧就知是宮人刻意挑出來的,容玲眼睛又稍有些紅,她略低了低頭掩飾:


    “替我謝謝姐姐。”


    玖念沒有多說旁的話,將櫻桃放下,很快就離開了。


    小久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說:“主子瞧,顧美人根本沒有聽進周美人的話,心中還是看重主子的。”


    容玲盯著那份櫻桃,不知在想什麽,怔怔地說:


    “我知道。”


    小久心疼,忙轉移話題:“這櫻桃貴重,新鮮著吃最鮮甜,主子嚐嚐?”


    容玲的確嚐了,她看都沒看擺在桌子上的午膳,一顆一顆地吃著櫻桃,她吃得很認真,小久卻看得心慌,隻見頭也不抬,見一盤櫻桃全部吃完。


    殿內寂靜,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主子稍冷的聲音:


    “靠一時情誼維持的關係永遠不會長久。”


    她不可能永遠享受和顧姐姐交好帶來的便利。


    容玲抬頭,眼睛看向長春軒的方向:“不會一直這樣的。”


    小久看著這樣的主子,愣在原地。


    ********


    傍晚時分,禦前傳來消息,長春軒侍寢。


    陸煜來得比第一次要早些,顧晗還未梳妝好,等陸煜的身影出現銅鏡中時,顧晗描眉的手險些一歪,她睜大了眼,比起往日的溫柔似水,頓生了分嬌憨。


    顧晗忙慌亂起身行禮,陸煜抬手止住了她的動作,女子青絲未擦幹,濕漉漉地搭在身上,水滴順著發梢落下,輕薄的衣裳被浸濕,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她剛沐浴完,臉頰被熏得嫣紅,加上一分垂眸澀情,頓時溢了滿室的餘媚。


    宮人很有眼色地早就退了下去。


    陸煜眼眸稍暗,他伸手扶起女子,聲音透著分澀啞:“起來。”


    顧晗如今並非未經人事的雛兒,初夜的印象太深,那日男人就是用這種低啞的嗓音騙了她一次又一次,顧晗臉頰燒紅,順著皇上的力道起身。


    實話實說,那次的感觸有些不好,尤其事後渾身的酸疼,顧晗心中有些怵。


    但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羞澀,隻是下意識推脫地問:


    “皇上可用晚膳?”


    並不突兀,這個時辰,正是用晚膳的時候,而且銅鏡中女子臉頰緋紅,任誰都隻會覺得她在羞赧。


    陸煜瞥了她一眼,顧晗有些心虛地垂眸,陸煜冷嗬了聲,見女子裝作茫然地抬眸,頓時頗有些沒好氣,涼涼道:


    “劉安,傳膳。”


    顧晗哪裏還猜不出陸煜看出了她的想法,她忙攏住陸煜的衣袖,低聲求饒:“天還未暗。”


    女子聲音溫柔清淺,刻意放軟了些許,似撒嬌般劃過心尖,哪怕再鐵石心腸,恐怕都無法責怪她一分。


    陸煜忽地問了句:


    “你在家中時,是不是很少受過訓?”


    顧晗驚訝抬眸,很不解他怎麽知曉的?


    陸煜見她神情,就得了答案,對於女子後來的詢問,他隻扯了下唇角,這種事,還需要查?一猜就猜得出。


    晚膳,顧晗吃得心驚膽戰,心中一直在想,皇上究竟有沒有生氣?


    但是陸煜和無事人一樣,旁人很難從表麵看出他的情緒,忽然,一塊被挑幹淨刺的魚肉落在了他麵前的盤子中,陸煜抬頭,就見女子剛將公筷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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