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她才知道,並非顧晗下不了手,而是先前有皇上護著她,根本不需要髒她的手。


    瞧,如今一旦覺得皇上不可靠,顧晗立刻就自身立了起來,根本不在乎會不會髒手,哪怕會害了尚未出世的孩子,也要報複她。


    皇後眼神漸深,而她那“丟了”二字,也將她的嫌疑拉到了最大,陸煜也不可能無視,他似有些疲倦:


    “皇後謀害皇嗣,罪無可恕,禁閉於坤寧宮,待誕下腹中皇嗣,再行處罰!”


    話落,陸煜就看向顧晗。


    而顧晗對這個結果並無異議,丁才人已經小產,皇上不可能再罔顧一位皇嗣,哪怕他想,朝堂上和太後也不會答應。


    但丁才人接受不了這個結果,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皇上:


    “皇上!她害了嬪妾的孩子啊!”


    陸煜忽然質問她:“那你要如何?”


    “一命換一命!我要她給我的孩子賠罪!”丁才人明知不可能,仍是哭著喊出了這番話,皇後才懷孕三個月,等她產子,還有將近七個月的時間。


    時間太長了,誰都不知道這段時間會發生了什麽!


    若那時皇上早就忘記今日一事,隻顧嫡子之喜,她的孩子豈不是白白死了?


    丁才人跪著爬向皇上,拉住他衣袖,她滿目悲瘡,苦苦哀求地看向皇上。


    然而,陸煜隻是垂眸,一點點撥開了她的手。


    第106章


    長春軒的燭燈未滅,顧晗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耳邊仿佛不斷徘徊著丁才人最後的那一聲悲腔。


    她眼中閃過一抹煩躁,夜分明很深了,她卻有些睡不著。


    從皇後打算要害她的孩子時,她和皇後就已經站在了對立麵,注定了不死不休,她心眼很小,也格外記仇,一想到皇後害她至此,自己卻安然無恙,她心中就一種報複欲,讓她連睡覺都不安生。


    不論是害了丁才人,還是害了方漢,顧晗都未曾覺得愧疚。


    丁才人是皇後手中的一顆棋子,指不定何時就作用在她身上,至於方漢,更是明確的皇後的人,她殺了一個敵人的人,會覺得心下難安?


    不會的。


    她每一步走得都是深思熟慮,她早就知道她在做什麽,而結果的確如她所想。


    皇後會不會倒,她根本不在乎。


    隻要困住皇後,擾亂她近段時間的動作就可以了,她要安安穩穩地生下腹中胎兒,誰都不能攔她!


    顧晗翻了個身,她在梳理,她為何煩躁,半晌才有了結果。


    嫡子尊貴,至少比她和丁才人的孩子來得尊貴,所以,皇上才會在證據都隱約指向皇後時,依舊選擇力保皇後。


    顧晗的手搭在小腹上,不斷輕撫著,皇後想替她腹中的孩兒鋪路,顧晗也同樣如此想,她也接受不了,她的孩子一出生,就不如其他人。


    顧晗沉著冷靜地告誡自己——不能著急。


    至少要等等,既然皇後選擇了出手為嫡子鋪路,她腹中的孩子可不是嫡子路上最大的隱患。


    顧晗知曉自己的當務之急,是先誕下腹中胎兒,其餘的事,都可以緩緩。


    一夜無夢。


    翌日,顧晗是在旁人的注視下才醒來的,一睜眼,就見皇上坐在床榻旁,他倚著床欄,靜靜地看著她,眉眼間仍能看出些許疲倦來。


    他眼底的青黑,很明確地告訴顧晗,他一夜未睡。


    顧晗怔了下,才擰眉要坐起身,她動作些許艱難,陸煜抬手幫了她,等顧晗坐起身後,陸煜就鬆了手,二人相顧無言。


    半晌,顧晗仰頭看向他,輕聲問:


    “皇上是在怪臣妾?”


    怪她昨日給他施壓。


    陸煜搖了搖頭,他向顧晗抬手,顧晗頓了下,才抿唇猶豫地將手搭了上去,兩隻手交纏間,顧晗才聽見陸煜啞沉的低聲:“你想為自己討個公道,無錯。”


    陸煜抬手捏了捏眉心,他些許疲倦地說:


    “朕隻是在想,朕的子女緣似乎有些不好。”


    他如今膝下有兩子一女,除了皇長子外,小公主和小皇子都病體纏身,日常斷不得藥,眼見如今宮中有三人有孕,不等陸煜狂喜,丁才人就已然小產。


    而顧晗這一胎,也被人暗中覬覦。


    先帝在他這個年齡時,膝下早就有了很多皇子,他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隻沾了母後的光,才被先帝重視了幾分。


    這話,顧晗沒法接,皇上的子女緣哪裏是不好,分明是有人在其中作祟罷了。


    偏生作祟的人中就有她,所以,顧晗隻能說:“臣妾會拚盡全力護好他的。”


    她拉著皇上的手,撫在了小腹上,不知是不是腹中孩兒有感,竟然在這時伸了伸腳,陸煜和顧晗都感受得清清楚楚,二人皆是一驚。


    陸煜愣愣地盯著小腹:“這是……”


    趙嬤嬤恰好進來,看見這一幕,笑著道:


    “這是小皇子知道皇上來了,在和皇上打招呼呢!”


    女子有孕,常醜態常出,陸煜其實很少和孕婦接觸過,顧晗是他接觸最多的人,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胎動,以至於他有那麽一刹手腳都不知該怎麽安放。


    因這一變故,陸煜在長春軒待了一下午,最終,他攬著顧晗,不知何時靠在床榻上睡了過去。


    趙嬤嬤心疼地歎了聲:“皇上是累壞了。”


    否則不會就這麽毫無防備地睡過去,而且,趙嬤嬤隱晦地看了眼娘娘,這也代表皇上內心深處是信任著娘娘的。


    顧晗小心地將皇上挪到床上,抬手抵唇,讓宮中人動靜都輕些,她很少見到陸煜睡著的模樣,一時抬手撫了撫他的眉心,聲音壓得很輕:


    “讓劉安回去拿一套皇上的換洗衣物來。”


    將錦被掖好,顧晗就被玖念扶著出了內殿,將內殿騰給了皇上,她到了遊廊中,就看見了中省殿正派人打掃頤和宮的正殿。


    玖思說:“這是給娘娘搬宮做準備呢。”


    顧晗倚欄,不緊不慢地應了聲,忽地,她朝東側的方向看了眼:


    “這動靜是在做什麽?”


    玖思猶豫了下,才慢吞吞地說:“明日那位嬈漠公主就要進宮了,中省殿正在打掃宮殿。”


    顧晗挑眉:


    “她要進宮了?以什麽位份?”


    其實早在昨日宴會上,皇上就下了旨意,但顧晗心思根本不在此處,玖思摸了摸鼻子,小聲道:


    “貴嬪。”


    “皇上給她賜了封號,取嬈字。”


    顧晗搖了搖頭,這個封號真夠敷衍的,由此可見,皇上對這位公主也並未上心。


    否則,單說這位份就有些低了。


    顧晗覺得這位份低了,旁人可不這麽覺得,玖思嘟囔道:“娘娘這批秀女進宮時,最高的位份才是美人,這位一進宮就是貴嬪,還得封號,皇上也太抬舉她了。”


    顧晗搖了搖頭,皇上可不是抬舉她,這是在給嬈漠臉麵。


    顧晗不在乎嬈貴嬪的位份,但對於她的宮殿住址卻皺了皺眉:“誰替她挑的住處?”


    玖思不知娘娘所想,道:


    “皇後被罰,應該是淑妃吩咐的吧。”


    衢靈宮和頤和宮隻有很短的路程,皇上要來頤和宮必須路過衢靈宮,同樣的,如果皇上要去衢靈宮,頤和宮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嬈貴嬪的性子一瞧就知很霸道,對於隔壁住進這麽一號人,顧晗可不如何歡迎。


    但可惜,這一點,她做不了主。


    陸煜是在晚膳前被叫醒的,醒來後,他沒有了睡前的疲憊,也沒有那些情緒外露,隻不過用膳時,他仍是時不時覷向顧晗的肚子,顧晗有些無奈:


    “皇上已經盯著臣妾一日了。”


    陸煜被說了,隻好收回視線,離開長春軒時,還有些念念不舍,他覷了眼頤和宮的正殿,頓了頓,問:“頤和宮倒底遠了些,你要不要換個宮殿?”


    他從養心殿到頤和宮,要比去翊安宮多用上一刻鍾的時間,她如今升了修容,也是一宮之主,剛好可以趁機換了近些的宮殿。


    顧晗不得不說有片刻的心動,但很快,她就搖頭拒絕了皇上:


    “臣妾在頤和宮住慣了,而且頤和宮沒有旁人,臣妾也落得清淨。”


    但是她也未把話說死,覷了眼皇上:“當然,若皇上尋得到離皇上近些,又無其餘妃嬪入住的宮殿,臣妾也是很樂意搬過去的。”


    陸煜額角抽了抽,瞧瞧女子說的話,就差明說嫌棄他後宮其餘妃嬪了。


    他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哪有這麽多好事。”


    離養心殿近的宮殿,幾乎都有妃嬪入住,一時半會兒的,真不知去哪兒給她找一處無人的宮殿,罷了,總歸不過是他來看她時多跑一段路。


    女子憊懶,指望她去養心殿尋他?除非她有事求他。


    一出頤和宮,陸煜就發現了不遠處的宮殿正有宮人進進出出,動靜頗有些擾人,陸煜皺了皺眉:


    “這是在做什麽?”


    劉安忙回話:“是中省殿在為嬈貴嬪打掃宮殿。”


    陸煜看了眼衢靈宮,再看向頤和宮,想起昨日琦婭那個冒失的性子,就不由得皺了下眉頭:


    “讓中省殿換個宮殿,離頤和宮遠些。”


    劉安欲言又止。


    陸煜朝他看了眼:“有話就說。”


    劉安埋下了頭:


    “讓嬈貴嬪入住衢靈宮,是淑妃娘娘安排下來的。”


    陸煜頓了頓,淑妃暫代皇後管理六宮,若這時他讓人換了宮殿,難免降低了淑妃在宮中的威信,陸煜耷拉下眼皮子,不耐:


    “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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