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在山亭看見這隻狗衝著別人傻樂,那模樣跟阿夏很像,他也不會追著別人要買這隻狗。如今一比,確實是像。


    阿夏抬起頭看他,覺得他這話好像說的沒錯,可是仔細一想就覺得哪裏不對。


    “哈哈哈,”小阿七邊拍自己腿邊笑,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阿夏,我潯哥這是說你像狗呢。”


    “ 我看你才像狗。”


    盛潯瞥了他一眼,吐出這幾個字來。這下狂笑的人變成阿夏。


    幾個人笑得直打抽,笑聲漸落的時候,外麵就想起盛母的喊聲,“阿潯,可以開船了,人都來齊了。”


    “好。”


    盛潯轉身走到掌舵的地方,外頭的錨、帆都已經準備好了,他這裏也能開始轉舵,往邊上一旋,船身往左偏,再轉往右,最後直直開出碼頭。


    底下的水手在劃槳,靠船旁邊的輪子往前轉,水麵寬廣無垠,盛潯掌舵時已經不用看海圖,哪裏有島,哪裏有礁石他都知道。


    所以朝後問了句,“你們誰要來掌舵試試看的?”


    “我來,”小阿七老早就想著要開船了,隻不過他年歲小,家裏人也拘著他,如今有機會自然不肯再放過。


    “成,”盛潯應在,往前走幾步對外頭的水手和班碇手喊,“幾位叔伯,等會兒不必驚慌,我讓家裏小孩掌舵玩會兒。”


    “成嘞,到時候別撞礁石上就行。”


    外頭雖說年歲都是比他大的,不過人家才十八不到就能混到舵工,隻怕不出幾年混到船隊的火長也說不定。更別提他爹現下就是火長,他肯給麵子,大家自然也不會太苛責。


    “玩吧,觸不了礁的。小阿七,往邊上轉,舵偏移航向了,再轉。”


    教了幾次過後,他全然沒了脾氣,輪到阿夏時,她打頭第一句話就是,“看著好難。”


    “不難的,你手扶著上麵,往旁邊轉。”


    盛潯很好脾氣地教她,沒想到她很用力的轉到一半,轉不過去了。這本來就是給成年男子所設的,底下的舵還在水裏轉,所需要的力氣自然要大一點。


    阿夏臉都要憋紅了,也沒有轉過來,又不敢放開手,拿眼神求助他,“我能放手嗎?”


    “放吧,船線偏移沒關係,等會兒就能正回來。”


    等她鬆回手,盛潯往旁邊走了一步,他把那舵給正回來,沒讓接著玩了,怕底下的水手要暈頭轉向。


    “你們出去看會兒吧,那些環山還挺有意思的。”


    盛潯沒想叫他們一直待著,畢竟舵艙在船尾,這裏能看見的隻有滾滾而上的海水,沒什麽景致。待久了確實很無趣。


    大家被三青帶出去後,船艙變得安靜下來,不過還是能聽見一陣聲響,盛潯抽空往後邊看了一眼,阿夏蹲在籠子前逗小狗。


    他問,“怎麽不出去?”


    “見多了水,海水也一樣,”阿夏伸出手指頭,摸摸小圓子的鼻子,又道:“再說了,要是我也出去了,你不就一個人待在這裏。”


    “那也待了那麽多日子。”


    阿夏說:“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因為我又沒有跟你一起去,”阿夏義正言辭,“要是那時我也在船上,那我肯定會留在這裏陪你。”


    盛潯覺得有點暖心,不過也隻維持了一刻。外頭曉椿過來喊,“阿夏,你快出來看。”


    “來啦來啦。”


    一邊回應一邊扭頭就出去了,不過她跑出去後扒著門框探進頭來,“我去看看,保證等會兒就回來。”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盛潯輕笑一聲,“小騙子。”


    這頭阿夏跑出去,才明白曉椿讓她看的是什麽,此時天色漸晚,海上的天跟隴水鎮的不太相同。一大片霞粉色揉雜著橙黃,波光閃現其間,沒有白的雲,入目所即全是霞光。


    海水不再是純淨的藍,天的色倒映其上,翻湧著的也是全是魚鱗般閃的光,遠處的山也變成暗綠色,從那裏盤旋飛出一群水鳥,從雲底下撲棱翅膀,十來隻朝她們的船飛來,停留在高高的船帆上,時不時叫一聲。


    在阿夏他們驚歎的目光下,越來越多的飛鳥停在桅杆上,好似生了一樹棉花白。


    大家都覺得既驚又喜,時不時抬頭看,隻有阿夏又噔噔蹬跑回到舵艙。


    “舵可以不動讓它自己往前開嗎?”


    “不成,”盛潯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問這個,很有耐心地跟她解釋,“舵一直在底下轉,要是沒人看著,它很快就會偏掉,不知道轉到哪裏。”


    “那好可惜,”阿夏有點失望。


    “怎麽啦?”


    “我想讓你出去看看,外頭的天色很美,還有,”阿夏比劃著,“飛來了很多很多的海鳥,他們停在杆子上不肯走了,好壯觀。”


    “不過你卻看不到。”


    盛潯手下的動作不停,嘴上道:“你跟我說,我就知道是什麽樣了。還有阿夏,天色我抬頭就能望到。”


    行船的日子是很無趣的,更多的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在舵艙掌舵,夜裏很少行船。但他會在舵艙打地鋪,看天窗透出來的景象,海上的這片天,他已經見過不知道多少次。


    都有些膩味了。


    不過在阿夏那般認真地說了後,他抬起頭瞟了眼黃昏的天,告訴她,“今日的天色不錯。”


    是真的很不錯,比他以往見過的都要來的絢爛。


    “可惜這飛鳥你還是見不著了。”


    “可你見著了呀,”盛潯安慰她,“我已經見過很多次了。”


    “好吧,潯哥,在海上是不是很有意思?”


    阿夏坐在椅凳上,支著下巴問他。


    “還成,什麽算有意思?”


    “就是能碰到今日這樣的事情。”


    盛潯很努力想了想,目光凝視著後麵的海水,良久才道:“非要說有意思的話,就是能遇到很多的豚,它們會圍著船轉。還有一次從山亭出來,有一片海域出現了幾條很大的鯨,藍色的,不過它們對船隻不感興趣,轉了一圈就沒了。”


    “我沒見過。”


    阿夏改用手托著下巴,她覺得自己是沒見過的,腦子裏卻隱隱預約浮現出一點模樣來。有時候恰好就能跟她所想的對上。所以阿夏總是很篤定,她要有上輩子的話,一定是個見多識廣的人。


    “你要是想看,等夏天過來跟船一兩日。”


    “不能是現在嗎?”


    盛潯望了她一眼,“現在這裏吹來的風是冷的,等到了夏日來,那時風剛好。且你又不耐熱,過來避暑不會正好。”


    他清清嗓子,繼而擺出一副做哥哥的款,“還沒有問你呢,這麽多時日沒見,在家都做了些什麽?”


    “我不說,說來說去都是那些事情,”阿夏反問他,“不如說說你們在山亭做了什麽?”


    “我們啊,不過是把隴水鎮的東西,或是周邊城鎮的收來,拿去山亭賣。再把山亭的拿來,一部分賣到大城鎮裏去,有的放到隴水鎮賣。”


    盛潯從來不會避諱跟她說起這些事情。


    “那應當能賺不少銀錢。”


    “能賺,不過我們決定把這艘海船買下來,賺來的銀錢都得花出去。”


    總受製於租船的人不太劃算,盛潯以後要是想從海上去其他國家倒騰貨物,自然要早早打算。


    “那你們以後就是有海船的人家啦。”


    阿夏總是這麽捧場。


    “還不一定,阿夏你再出去看看吧,我們要回去了。”


    夜晚的船隻點起不少燈火航行在海上,一盞盞像是懸在半空,水聲呼嘯而過。


    到海灣時,他們換回了來時的那艘床回去,到隴水鎮後,家家戶戶都睡下了,阿夏家的路黑,又提著不少東西。盛母就讓盛潯跑腿,送她們回去。


    盛潯也沒有推辭,一路送到大門口,就說要回去,方母隻能讓他改日來玩,讓阿夏送他到大門口。


    方家的大門口掛了兩隻燈籠,燭光隱隱綽綽,門前的路還是能看清的。


    阿夏看著底下一截黑黢黢的路,關切了一句,“走路慢點。”


    “嗯,”盛潯想了什麽,唇邊露出一抹笑意,“之前拍你的頭發,說讓你彈回來,彈嗎?”


    “我要先留著。”


    阿夏算盤打得很精,要是日後盛潯再弄她的頭發,就可以報好幾次的仇了。


    “那明日過來我家。”


    “真的你燒菜?”


    “還懷疑我,”盛潯身長胳膊也長,哪怕與阿夏還有段距離,伸出手輕而易舉的能摸到她的頭頂,捏捏那個小揪,還挺好玩。


    “盛潯,你是不是有毛病。”


    阿夏很想拍回來,盛潯一個大跨步就邁到旁邊去了,慢悠悠地往巷子裏走。


    留在一句話。


    “明日早點過來,還能讓你先點菜。”


    她氣鼓鼓地瞪著他的背影,隻想明日點道最複雜的,為難他。


    作者有話說:


    明天還有一更,時間不定。留言發紅包啦,愛你們喲。


    白色狗狗請參考薩摩耶


    鹹齏大湯黃魚和醉泥螺——參考《寧波老味道》和《奉化老味道》


    第25章 梅花糕


    小圓子來到新家的第一個早上, 阿夏鄭重地將它介紹給全家人認識,尤其,著重引見給年糕和湯圓。


    “它小名小圓子, 大名,”阿夏停頓了一會兒才說,“大名方圓子。”


    她把小圓子抱到另一張矮桌上,蹲下來一臉認真地對趴在那裏的年糕說:“你們以後就是哥倆了, 不能抓臉,不能打架。”


    年糕抬起那雙烏黑的大眼睛, 長尾巴掃地, 很友好地咪嗚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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