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慶先咬牙切齒地瞪著方氏,憤恨地斥她:“你這毒婦!”


    罵完方氏,他又麵露慚愧之意地對裴玨道:“幸得有左都禦史在,否則下官隻怕是要被這毒婦蒙蔽一輩子了。”


    他因折了肋骨,對裴玨下拜時動作僵硬,看上去有幾分滑稽。


    薑窈冷眼看著他,心知他此舉並不是因為對她心生愧疚,而是因被方氏蒙蔽而生出的惱怒。


    她能看明白的,裴玨當然也明白。薑慶先到現在都沒有半分對薑窈這個女兒的愧意。


    裴玨冷聲道:“薑主事內帷不修,不知還能否擔得起陛下的信重。”


    皇帝對薑慶先自是沒什麽信重,否則薑慶先也不會做了十幾年的主事。


    但裴玨這話卻讓薑慶先心驚肉跳。


    裴玨的言外之意是,他能讓他連這個主事也做不成。


    薑慶先絲毫不懷疑裴玨的能耐,畢竟這是皇帝尤為倚重的臣子。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十個薑慶先也比不上一個裴玨。


    隻要裴玨向皇帝進言,薑慶先必然會落得個被罷官的下場。


    薑慶先掙紮了半晌,最終有了決斷。


    他硬起心腸不去看哭天喊地的方氏,直言要休了她。


    方氏沒料到薑慶先竟然這麽狠心,“你要休了我?我給你生了四個孩子,你竟然要狠心休了我?!”


    方氏已全然拋下了平日裏的偽裝,上前抓撓著薑慶先。


    薑嬌見方氏怒打薑慶先,被嚇得不敢吭聲。


    那夫妻倆撕破了臉,什麽恩愛、體麵都沒了。


    方氏不歇氣地數落著薑慶先,什麽醜事都給他翻出來了。


    “我是繼室,厭惡薑窈情有可原,可你呢?你是薑窈的生父,你是怎麽對她的?慧悟和尚胡言亂語一遭,你就把薑窈送去青雲寺,快一年沒管過她的死活。更別說與何通判結親一事,你一聽何通判的姐夫在京擢升,就毫不猶豫地推自己的親生女兒去嫁年近四旬的鰥夫,你還像個當爹的嗎?!”


    偽善之人一旦撕破了偽裝,往往更戳人心窩子。方氏的字字句句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在反複戳刺著薑慶先的心。


    這就是他寵了十幾年的女人!


    “你,你……”


    薑慶先哆哆嗦嗦地指著方氏,氣得說不出話來。


    方氏冷笑,“你說我是毒婦,我是毒婦,但我不會糟踐我的親骨肉。”


    薑嬌哭著拉著方氏:“娘,您別說了。”


    薑嬌以為方氏在薑慶先說要休她時就已經理智全無了,才會說這麽多揭薑慶先短的話。


    可方氏卻清醒得很。


    她鑽營了十幾年,就是為了她的四個子女,如果薑慶先休了她,那薑嬌四個在薑家的日子肯定會很艱難。


    所以,就算她注定要離開薑家,那也不是薑慶先休她,而是他們和離。


    按著大齊律例,她和薑慶先和離,還有機會把她的幾個孩子帶走。


    因此,方氏沒有理會薑嬌,反而繼續說道:“如果沒有你這做爹的,我又如何能苛待、算計得了薑窈?!”


    方氏說到這裏,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薑窈。薑嬌他們幾個的前程也就那樣了,可薑窈卻要去京城國公府。


    她可不會讓薑窈的往後的日子好過。


    隻要薑慶先名聲壞了,哪怕他官職保住了,往後薑窈在京城,隻怕也是步履維艱。


    有一個觸怒了皇帝的外家、一個患了癔症的生母、一個德行敗壞的生父,薑窈也別想好。


    抱著這個念頭,方氏不顧被氣得快吐血的薑慶先,繼續道:“你為何不喜薑窈,還不是因為陶氏,因為陶家!因為隻要一看到薑窈,你就會想起陶家,想起你最落魄的時候。你多忘恩負義啊薑慶先,住著陶氏嫁妝銀子購下的宅子,卻如此對薑窈,你不怕天打雷劈嗎?你有什麽資格說休了我?我要跟你和離!”


    作者有話說:


    朋友們,這篇文雖然有存稿,但每次上傳前都是修改過的。蠢作者在之後的一周左右會忙到飛起,精力比較分散,更新可能會稍微慢一些,跪求原諒,之後會補給大家的。


    第24章 又親


    方氏不愧是最了解薑慶先的人,旁人或許看不穿他不喜歡薑窈這個閨女的緣故,但方氏卻看得清楚。


    方氏這話說完,薑慶先終於沒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血絲從他的嘴角滲出,看上去淒慘無比。但在場眾人,恐怕沒一個憐憫他的。


    薑窈在旁邊看了許久的戲,本盼著這兩人鬧得越厲害越好,但這會兒卻有些意興闌珊了。


    她扯了扯裴玨的衣袖,輕聲道:“郎君,我不想再待在這裏了。”


    裴玨更沒有看戲的興致。


    因薑窈現下走路都有些虛浮,裴玨便命人先去準備馬車,然後喚了兩個侍衛送她出去。


    薑窈離開後,裴玨走到了薑慶先身側,意味不明地道:“薑主事口口聲聲犯官、犯官之後,但你聽好了,如若沒有他們,你隻怕不會好好地站在這裏。”


    薑慶先蒼白著臉朝裴玨看去,可裴玨卻已經轉身離開了。


    他的耳邊不斷地回蕩著裴玨剛才的話。


    那話絕不是簡單地提醒他別忘了陶家對他的恩情,裴玨的另一層意思是……


    薑慶先腦子裏“轟”的一聲,忽地明白過來。裴玨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因為薑窈,他現下已經沒命了。


    薑慶先渾身冒著冷汗,裴玨怎麽敢?可一想到裴玨到了薑家後的種種作派,薑慶先再不懷疑裴玨的手段。


    他敢。


    薑慶先抖了抖,忽覺今日是撿了一條命。


    *


    薑窈坐在馬車裏,回想起剛才薑慶先與方氏相互的攀咬的一幕,便覺諷刺不已。


    她阿娘說得沒錯,人心易變,什麽樣的承諾都靠不住。


    薑慶先為了前程、為了攀附侯府,能伏低做小討好陶氏。侯府敗落後,他曾經的山盟海誓也在一夕之間葬於了從前。


    陶家對他的恩情,於他而言竟然成了恥辱。


    他寵愛方氏,為了方氏,他不把薑窈當回事,任由方氏欺辱薑窈,甚至能做出讓薑嬌代替薑窈這等事來。


    可當方氏的偽裝被撕下、方氏的所作所為可能影響到他時,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棄了方氏。


    饒是薑窈厭惡方氏,也不得不說薑慶先待她也真是負心薄幸。


    真論起來,薑慶先在意的隻有他自己罷了。


    外頭傳來了侍衛給裴玨見禮的聲音,薑窈收起思緒,正要準備出去和裴玨說話,馬車簾便被掀開了。


    裴玨貓著腰鑽了上來,在她旁邊坐下。


    薑窈情緒低落,裴玨心緒也挺複雜。


    他沉默了會兒,方道:“你放心,方氏必不可能再在薑家待下去了。”


    薑窈明白他的意思,薑慶先和方氏鬧成這個樣子,方氏當然不可能再做薑慶先的大娘子。


    兩人不是和離就是薑慶先休妻,總之是要一拍兩散了。


    “那我爹呢?”


    薑窈不關心方氏會如何,但方氏剛才的話她是認同的——


    如果不是薑慶先這個做父親的不在意薑窈這個親生骨肉,方氏再如何狠毒也掀不起風浪的。


    方氏是有錯,但薑慶先的錯處更大。


    因此,薑窈更想知道薑慶先的下場。


    她略垂著腦袋,裴玨看不清她的神色。若依他的性子,他必是要讓薑慶先變成白丁一個的。


    但一筆寫不出兩個薑字來,更何況薑窈與薑慶先是親父女,薑慶先若被免去了官職,勢必會影響到薑窈。


    裴玨以為薑窈擔心的是這個,遂寬慰她:“你父親處你不必憂心,他雖不可能再被擢升,但能保住主事一職。”


    薑窈倏地抬眸看他,眼中情緒不明,“他這樣的人竟然還能為官?如方氏所言,如果沒有他,方氏也做不了惡。方氏的惡尚且可諒,但他的惡卻不可恕。”


    薑窈這話出乎裴玨的意料。


    隻論是非對錯,不論親疏和利益,少有人能做到這些。


    裴玨:“你想讓他被罷官?”


    薑窈頷首。


    裴玨略沉吟了片刻,方緩緩道:“眼下還不是時候,再等等吧。”


    薑窈不解,問:“郎君此話何意?”


    裴玨卻沒答她,轉而和她說起旁的事來,“令慈的牌位迎回京城一事,我會著人安排妥當,你若想將她的棺槨葬回京城,也可。”


    薑窈本還因裴玨那句“眼下還不是時候”而百思不得其解,轉瞬就被他這話引去了全部心神。


    她想過將陶氏的棺槨送回京城,時時去祭拜,但一來此事沒有裴玨她辦不成,薑慶先不會同意,二來——


    “我阿娘至死都是薑氏婦,若她的棺槨回了京城,該葬於何處?”


    這事也不是挖個坑就可以的,她倒是想給陶氏選塊風水寶地,但那些風水寶地沒準就是旁的勳貴家的墳塋。


    “你外祖雖被罷官免爵、闔家流放,但陶家的先祖所葬之地還保留著,令慈可葬於陶家的祖墳。”


    陶氏是薑家婦,卻也是陶家女,葬回陶家先祖墳地,也在情理之中。


    裴玨萬事思慮周全,薑窈再沒有什麽後顧之憂。


    “郎君,”她往裴玨那邊挪了下,偏頭靠在了他肩上,“幸好有郎君在。”


    薑窈身上的馨香襲來,又因她這會兒穿著男裝,裴玨頓覺渾身僵硬。


    他微微一動,臉頰便碰到了薑窈的發頂,他清了清嗓子,道:“無礙,你外祖曾為我傳道授業,替他安頓好你母親,亦屬分內之事。”


    “才不是分內之事呢,”薑窈起身,轉而抱著裴玨的脖子,認真地道:“我外祖一家待我爹那樣好,他卻不思回報。外祖不過是曾為郎君授業,郎君卻能想到這些,是因為郎君人品貴重。”


    薑窈剛哭過一場,眼睛還微紅著,而這雙眼睛此刻卻無比認真地盯著裴玨看,直叫他心頭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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