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玨著一身月白色錦袍、長身玉立,俊美無儔的郎君,竟有幾分謫仙降世的風姿。


    “六哥,你找我?”


    裴玨頷首,把手裏拿著的一方匣子遞到裴華玥麵前,讓她交給薑窈。


    裴華玥沒接,隻看了那匣子片刻,笑著問:“六哥這是要賀薑姐姐喬遷新居?”


    裴玨:“嗯。”


    但薑窈有意疏遠他,裴玨便沒打算進門,隻讓裴華玥轉交。


    裴華玥是個好妹妹,平日裏最聽裴玨的話,但這次她卻沒答應幫忙。


    “六哥,送人禮就得親自送,讓我轉交算怎麽回事?六哥自己去吧。”


    裴華玥狡黠地眨了眨眼。


    她不接過那匣子,裴玨也不能直接往她懷裏塞。


    裴玨和她打著商量:“我還有要事,馬上要出門,你轉交也是一樣的。”


    裴華玥不吃這套,頗為理直氣壯地道:“送個禮能耽擱什麽?我還要去找阿娘呢,先走一步,六哥自己送吧。”


    她帶著錦心,一溜煙兒跑沒影兒了,裴玨無奈,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拿著那匣子進了清芳園。


    薑窈在屋裏,沒等到裴華玥,卻等來了裴玨。


    她稍稍愣了會兒神,才重新露出了笑容,客氣地行禮:“左都禦史。”


    裴玨沒言語,隻盯著薑窈瞧了又瞧。


    小姑娘今日穿著簇新的蜜合色折枝暗花對襟小襖並芍藥紋錦馬麵裙,如雲的發髻上插著一支點翠鑲紅寶石步搖,白嫩的耳垂上點綴著的是琥珀水滴狀耳墜。


    格外的嬌俏動人。


    明明在不久之前,她還會嬌聲喚他“郎君”,如今卻隻剩下冷冰冰的“左都禦史”。


    裴玨心口發悶,忍著莫名的氣把那匣子給了她,“給你的。”


    薑窈接了過去,當著裴玨的麵打開了。


    裏頭是一整套用玉石雕刻而成的十二生肖,神態惟妙惟肖、憨態可掬。


    所用的玉石應是極好的,通透圓潤、無任何瑕疵。這些生肖幾乎都是手掌大小,放在手裏把玩正好合適。


    但也有例外。


    其中的小兔子比旁的都要大些,雕刻得也最為精致。


    薑窈心念微動,她就是屬兔的。


    她還沒有天真到認為這是巧合,裴玨應該是用了心思的。


    看來哪怕那日她已疏遠了他,他仍念著她外祖的舊情,待她頗為上心。


    薑窈淺笑,將匣子遞還給了裴玨:“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裴玨神色莫名,沒伸手去接。


    他不接,薑窈就一直捧著,也沒收下。


    裴玨微眯著眼,意味不明地道:“旁人送來的,你都照單全收,我送的你卻不要,這是何道理?”


    薑窈語塞。


    她哪裏說得出什麽道理?總歸就是不想要。


    從前她能竊喜於裴玨與她外祖有舊,能讓她多一分倚仗。


    可如今,她卻莫名地格外抗拒,再不想借外祖的舊情,以獲取裴玨的另眼相待。


    兩人僵持不下,誰也不肯讓步。


    片刻後,薑窈緩緩放下了手,把匣子放到了一旁,垂眸道:“請您稍等一會兒。”


    她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麽一句話,裴玨不解其意,遂站在原地等她。


    不多時,薑窈回來了。


    她拿著一個裴玨覺得有些眼熟的錢袋。


    裴玨抿唇,這錢袋似乎是在延平府時,他給薑窈的。


    她想還給他?


    裴玨猜得沒錯,下一刻,薑窈就拿著那錢袋並剛才的匣子一起,遞到了裴玨跟前。


    薑窈:“這錢袋裏是您給我的銀錢,我都沒動過,您拿回去吧。”


    裴玨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偏生薑窈像是沒有察覺似的,又接著說道:“對了,阿梨和阿雲的賣身契都給了我,當初買她們時,是您掏的銀子,我也一並給您。”


    她說著,就要去拿些散碎銀兩。


    “薑窈!”


    裴玨咬牙切齒,這兩個字像是從他牙縫裏蹦出來的,似是壓著無盡的怒意。


    薑窈腳步一頓,毫不示弱地與裴玨對視,“您想說什麽?”


    裴玨克製著心頭的不悅,一步步逼近薑窈。


    薑窈步步後退,直到碰到了堅硬的櫥櫃,才停了下來。


    阿梨等婢女早就在裴玨進屋時就退出去了,這偌大的屋子就薑窈和裴玨兩人。


    薑窈那若有若無的抗拒,讓裴玨沉了臉,第一次覺得手足無措、沒了章法,最後憋了句:“令慈的棺槨昨日已到京城了,擇日下葬。”


    帶著陶氏棺槨回京那幾人走的陸路。


    陸路原本比水路快,但因他們要護著棺槨,所以比裴玨他們還要晚些到。


    聽了裴玨這話,薑窈把什麽都拋諸腦後了,激動地問:“昨日到的?那停在何處了?”


    “京郊義莊,等選好日子便下葬。”


    為陶氏下葬,薑窈當然是要去的。她阿娘葬回了京城,等薑慶先百年之後,兩人也不必合葬,還了她阿娘一個清淨。


    薑窈:“我選日子吧,之前有勞您了,之後的事我自己辦便是。”


    兩人之間的氛圍剛好轉了些,薑窈就又開始客氣起來了。


    裴玨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字一頓地道:“你就這麽想跟我劃清界限?”


    他的眼眸似帶著火,薑窈的心尖兒顫了下,故作不解地看著他,疑惑地問:“什麽劃清界限?”


    裴玨:“我的東西你都不要,不是劃清界限是什麽?”


    薑窈覺得裴玨腦子有疾,他以前最不喜歡她靠他太近,稍有逾矩,他都要冷著臉訓她,說她是個姑娘家,要注意言行。


    現下她離他遠了,他倒是又嫌她要劃清界限了。


    他們劃清界限,難道不應該嗎?


    薑窈正色道:“不是不要,是太貴重了。至於那些銀錢,無功不受祿,我怎能要?還有我阿娘的事,已經勞煩您很多了。”


    “薑窈,你現在說這些是不是太晚了?”


    薑窈垂眸,慢吞吞地道:“以前我錯把您當成了未婚夫婿,對您多有冒犯,您別見怪。”


    裴玨凝著薑窈,心頭雜亂無章。


    他既不明白薑窈為何要對他這般疏離,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默了半晌,裴玨才緩緩道:“我沒見怪。但是你告訴我,你到底在別扭什麽?”


    作者有話說:


    分手現場~~


    窈窈:還你還你,都還你,哼!


    ps: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看了大家的評論,很感謝大家的喜歡!


    明早九點還有一更,本章留兩分評將隨機掉落紅包~感謝在2022-06-14 12:57:32~2022-06-15 15:33: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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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相看(二更)


    裴玨這話問住了薑窈。


    她覺得自己並沒有在別扭, 是非曲直她分得清楚。


    裴玨對她有恩,還是大恩,如果不是他, 她這會兒應該已經嫁給了何峰,做那個年近四旬的男人的填房, 給好幾個孩子做繼母。


    這樣的日子, 光是想想,薑窈都覺得生不如死。


    她垂眸不語, 裴玨歎氣。


    他放柔了聲線,溫聲道:“你還在生氣?上次我已經說了, 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薑窈知道他說的是在葳蕤軒外, 兩人見麵那次, 她告訴裴玨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裴玨曾對她解釋過。


    薑窈看了眼裴玨的神色,心念微動,半真半假地道:“我沒生氣。我就是覺得難為情, 我把您錯認成了未婚夫婿,還那樣對您。如果不是因為錯認了, 我絕不會那樣的。”


    她的模樣很是誠懇, 裴玨卻覺得心口像堵了一團棉花,悶悶的。


    他早就知道, 如果不是因為他讓她以為兩人有婚約, 薑窈不會對他那麽親近。


    可這話自薑窈嘴裏說出來, 裴玨又覺得煩躁。


    這種陌生的、不受他掌控的情緒, 裴玨很不喜歡, 也不適應。


    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裴玨脫口而出:“如果當初不是我呢?”


    問完了這話, 裴玨又後悔了,他在問些什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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