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後便是沒這份心了,也會待她好的。


    薑窈扭頭望著窗外,看著那越來越沉的天色。


    她隻是不想往後與裴玨走到相看兩厭、隻餘客氣的那一日。


    如果這樣,那還不如別有開始。


    “薑窈。”


    裴玨喚她。


    薑窈回頭。


    裴玨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連名帶姓地喊過她了。


    裴玨起身,過去在她旁邊坐下。


    他替她整理了鬢邊的碎發,既認真又暗含了幾分戲謔地道:“以前膽子不是挺大的嗎?如今是怎麽了?”


    薑窈不悅地瞪了他一眼,“你什麽意思啊?”


    裴玨輕笑,沒答他的問題,隻正色道:“我與你,永遠不會走到你擔心那日。”


    薑窈不知該如何回他,便隻低著頭不開口。


    裴玨頓了頓,又道:“便是真的對我無意,也別回絕我,再考驗考驗我,嗯?”


    薑窈的耳根紅了。


    她撇了撇嘴,故意道:“誰要考驗你?我還要嫁人的。”


    裴玨勾起了嘴角,溫言細語卻說著不容抗拒的話:“你覺得我會讓你嫁給旁人?那晚我便說了,我不許。”


    薑窈哼了哼,沒吭聲。


    裴玨見狀,便道:“怎麽,窈窈就是想吃幹抹淨、翻臉不認人了?”


    薑窈有些惱了,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她矢口否認:“我什麽時候翻臉不認人了?堂堂左都禦史,須知說話得有證據。”


    裴玨有證據啊。


    他一顆心都被這小姑娘勾走了,這還不算證據麽?


    他淺聲歎氣,頗為無奈地道:“以前想著離你遠些,沒想到躲來躲去,還是沒躲過,還是被你勾了心去。”


    薑窈噎住,說來說去,怎的還成了她的錯了?


    但不得不說,裴玨能看穿她心底的顧慮,與她說了這麽一番話,薑窈的心思也不如之前那麽重了。


    裴玨也看出她的鬆動,徑直抱了她放在自己腿上。


    薑窈受驚,下意識地抱住了他的脖頸,滿臉通紅地道:“你怎麽這麽輕浮?”


    她答應他了嘛他就這麽抱他。


    裴玨又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意味不明地道:“從前我讓你離我遠些,你不還親我?”


    薑窈簡直懶得理會他。


    恰好這時阿雲在外扣門,說晚飯擺好了,請他們過去用晚飯,裴玨這才放開了她。


    晚飯擺在偏廳。


    兩人許久沒有單獨一同用過飯,薑窈一時有些不習慣。


    用了會兒飯,薑窈問裴玨:“你找了什麽理由,陛下才會放你出宮的?”


    裴玨頭也沒抬地回:“身體不適。”


    薑窈便仔細看了看裴玨的臉色,見他沒什麽異狀,才收回了眼神。


    她想了想,又問:“那國公府的人都知道嗎?”


    裴玨這才抬起了頭,先把挑幹淨了刺的魚肉放在薑窈麵前,才道:“父親和母親知道我回來陪你。”


    薑窈的手一抖,難以置信地看向裴玨,“你,你什麽意思,他們都知道了?”


    裴玨一臉坦然,又給薑窈盛了一碗湯,而後道:“嗯。你這麽驚訝做什麽?難不成以為我會瞞著他們?”


    薑窈扯了扯嘴角,突然覺得有些食不知味。


    她的忐忑不安,全被裴玨看在眼裏。


    他笑了起來,對她道:“擔心他們不高興?”


    薑窈心道,這不是廢話嗎?


    喬氏對她雖好,但如果知道裴玨對她的心思,怎麽可能會高興?


    不說她的出身,便隻說她曾與裴闕定親這事,就足以讓喬氏和裴崇兗不悅。


    裴玨也不逗她了,道:“我母親說,往後我若是欺負了你,她可不會顧及母子之情。”


    他不參加宮宴,除了給皇帝告罪,自是要與鎮國公夫婦說一聲的。


    喬氏知道他回來陪薑窈,便說了這麽一番話。


    薑窈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她怎麽也沒想到,喬氏會是這個反應。


    心裏酸酸澀澀的,這種被人珍視的感覺,竟是這般好。


    她眼眶紅紅的,裴玨看得心頭一跳,放下了筷子,去了她身邊,給她擦了將落未落的淚珠。


    他淺笑著道:“我還需加把勁,早日得到你的首肯,也好讓母親再得位可心的兒媳。”


    薑窈被他說得臉熱,卻也去除了心中的另一層顧慮。


    她嘟囔著道:“那你確實要好好加把勁了。”


    裴玨挑眉,似笑非笑地盯著她,道:“這會兒不拿懷睿來搪塞我了?”


    他能不了解薑窈麽?怎麽可能在意裴闕這個有名無份的前未婚夫婿?不過是拿這話搪塞他罷了。


    薑窈還真認真想了想,她與裴闕雖是有名無份,但到底是被兩家母親定過親的,她往後若真嫁了裴玨,那裴闕不得喚她“六嬸”?


    還有梁氏,她們便成了妯娌。


    這輩分莫名就大了起來。


    不過想想梁氏稱她弟妹的畫麵,薑窈莫名覺得有些快意。


    當然,這些小心思她不會與裴玨言明,隻不服輸地回他:“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我操什麽心?”


    裴玨一怔,隨後失笑。


    好麽,這真是一會兒一個說辭,卻都叫他不好反駁。


    被個小娘子拿捏得死死的,裴玨卻甘之如飴。


    “好,窈窈說得都對。”


    他如此順著她,薑窈亦覺心中舒坦。


    兩人安靜地用完飯,宮宴卻還沒散,裴玨便待在清芳園沒走。


    這院子裏伺候的人,阿雲和阿梨是薑窈的心腹,聽琴聽雪並一個嬤嬤是喬氏的人,都不會出去胡言,薑窈便也沒攆他。


    “京中從正月初五開始,一直到正月十六,都有燈節,想去嗎?”


    薑窈之前就從裴華玥那裏聽說了京城正月裏的燈節,說是熱鬧非凡的。


    建寧府不是窮鄉僻壤,逢年過節,也會有燈節,但那時薑窈不大出門,不常看。


    既來了京城,她又怎會不好奇京城的燈節是怎樣的?


    隻是——


    “聽說北境要起戰事了,國公爺還要領兵出征,這年節還能熱鬧嗎?”


    第52章 新年


    薑窈提起了戰事, 裴玨平靜的臉上也難得露出了一絲愁容。


    既因著鎮國公要領兵,也因著在北境的陶榮謙一家。


    裴玨看了眼一無所知的薑窈,最終還是決定把陶家的事按下不表。


    況且, 有時機遇伴困境而生,或許因這次戰亂, 他能為陶家謀劃提前回京, 也未可知。


    裴玨斂去那抹愁緒,與薑窈道:“不妨事, 你若喜歡咱們還可每日都去。”


    往日裏端方持重的清冷郎君,此刻正目光灼灼、滿目柔情地看著自己, 薑窈的心忽地快了幾分。


    她粉麵薄紅, 眼底也染上了笑意。


    她問:“怎能日日都去?不用去衙門的嗎?”


    裴玨便與她解釋, 從臘月二十九開始, 一直到正月十六,朝中大小官員皆不用上朝。


    皇帝若有要事相商,自會召見。


    “等到二月, 陛下便會選定春蒐之日,你也可隨我一道去。”


    裴玨倒是說得理所當然, 薑窈卻沒忍住反駁他:“我與你什麽關係?怎能隨你一道去?”


    裴玨似笑非笑地湊近她, 勾唇道:“我的意思是,你與阿玥交好, 到時可跟著阿玥, 隨我一道。窈窈想哪裏去了?我倒是想早日讓你以左都禦史夫人的身份跟去。”


    薑窈微怔, 越來越覺得裴玨的本質是個無賴, 不過是披了一層清冷的皮罷了。


    虧她之前以為裴玨是那麽地高不可攀。


    全都是迷惑人的!


    可不得不說, 如今的裴玨似乎更討人喜歡。貌若謫仙的郎君說的甜言蜜語, 誰不喜歡?


    但這句話她是絕不會讓裴玨知道的, 否則那無賴的勁兒隻怕要更上一層樓。


    薑窈橫了他一眼,開口攆人:“我不想與你說了,他們也快回來了,你快回去,往後都不要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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