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後,裴玧才知道皇帝為裴玨賜了婚。他從裴華玥那裏得知,裴玨的未婚妻是個花容月貌的美人,貌比月宮仙子。


    那時裴玧聽後,也不過是置之一笑,甚至打趣裴玨,竟也如俗人一般,喜歡容色出眾的小娘子。


    裴玨那會兒自然也為薑窈正名,在兄長跟前說她並非隻有容色出眾吸引他。


    那時裴玧不信。


    但這會兒他才算是明白了,眼前這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小娘子,確實不隻有那張臉可看。


    第89章 遇襲


    平陽府城外的一座荒山中, 裴玨渾身浴血,疲憊地靠在山壁邊。


    此地除他之外,還有十數人。半數是皇帝給他的護衛, 半數是裴家的侍衛。


    這些人也或多或少受了傷。


    周沂忍著箭傷,跌跌撞撞地往裴玨走去, 拿出為數不多的金瘡藥, 就要給裴玨上藥。


    裴玨受的傷在胳膊上,被人劃了一劍, 這會兒還血肉模糊。


    “郎君,是屬下無能, 沒有護好郎君。等回京後, 屬下自會去領罰。”


    周沂很是慚愧。


    裴崇兗給每個兒子都配了侍衛, 周沂是裴玨那些侍衛的首領。他跟隨裴玨出京數次, 從未讓裴玨深陷如此險境。


    裴玨隨手撕破衣角,讓周沂纏在他的手臂上,又道:“這與你何幹?領罰就不必了。至於這金瘡藥, 你不必給我,這點傷還不算什麽, 你們拿去吧。”


    周沂急了, “這怎麽行?”


    他們這些侍衛的職責就是保護裴玨,如今讓他受了傷也就罷了, 怎還能把金瘡藥給自己用?


    裴玨便道:“你的傷比我重, 若是不好好休養, 等人追上來, 你拿什麽去拚?行了, 別囉嗦了, 快上藥。”


    裴玨說完, 便催促著周沂去上藥,他自個兒則靠在山壁上小憩。


    周沂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拿著金瘡藥離開了。


    等他離開後,裴玨便睜開了雙眸,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寒意。


    皇帝遣他出京,明麵上是去廣寧衛巡視軍務,但實則是讓他探清趙王私造兵器的地方。


    往日皇帝腦子有疾,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整日盤算著讓蕭恒弑父或者逼宮,總之要讓蕭恒替他的母親複仇。


    但隻要蕭恒即位,趙王必然不會善罷甘休。趙王也不是傻子,他不會真的幹等著皇帝廢太子、改立他為儲君。


    因此,趙王是做了兩手準備的。


    若皇帝能改立儲君,趙王便能兵不血刃得繼大統,如此固然是皆大歡喜。但是若皇帝在改立儲君前就山陵崩了,蕭恒即了位,那趙王也要巧立名目,把蕭恒從皇位上拉下來。


    若是後者,那趙王便需要將士和兵器。


    皇帝對此是心知肚明的。


    但是若真有那麽一日,他也給蕭恒留了後手,保準蕭恒能剿滅造反的趙王。


    如此,也為蕭恒絕了後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皇帝不是怕趙王起事,而是怕他不起事。隻要趙王真動了手,那正好給了蕭恒斬草除根的機會。


    而且趙王起事造反,那段家也別想跑,跟隨趙王的那些人也能一並清理。


    因此皇帝對趙王私鑄兵器、豢養私兵一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去歲裴玨去延平府查科舉舞弊案時,便查出趙王與何家有莫大的關係,其實趙王就是想要何家的錢財,這樣才能養兵、造兵器。


    那時裴玨把馮闐保給段長青去信一事稟告給了皇帝,皇帝卻按下不提,就是不想揭開此事。


    但這是皇帝從前的打算。


    如今,他改主意了。


    他就差明著昭告天下,他不會廢太子,蕭恒的太子之位穩如泰山。


    既然他改變了想法,那從前的打算也得有所變化了。


    皇帝興許是對趙王還存有慈父之心,不欲真的把這兒子逼上絕路,因此遣了裴玨去探清養兵、造兵器的地方。


    等裴玨探清後,皇帝便會暗中派兵給一鍋端了,這也算是放了趙王一馬,畢竟預謀謀反與已經起事謀反,二者大不一樣。


    因此裴玨此番出京後,明著是去了廣寧衛,但實則沒有走遠,就在京城周邊的幾個州府探查——


    趙王要養兵、造兵器,必然不會選太遠的地方,否則他要起事,運送兵器和人都是一個難題。


    隻是裴玨低估了趙王,他沒想到自己的行蹤還是被趙王發現了。


    而趙王,顯然不想讓自己多年的籌謀功虧一簣。


    昨日裴玨剛到平陽府時,就遇上了埋伏。這次埋伏的人不可不謂不多,他這邊算是損失慘重,好不容易才擺脫了那些人,找了這麽個山洞躲著養傷。


    如今他既要擔心趙王的人,又要費心思去找趙王造兵器的地方,哪件事都挺讓人費神的。


    裴玨不由得有些埋怨皇帝,從前縱容趙王的時候,也不知道查清這些,如今倒讓他來大海撈針了。


    算算日子,他可還有一月左右就要成親了,他的窈窈還在京城等他。


    想起薑窈,裴玨心中便柔軟了些。便是為了薑窈,他也得全須全尾地回去才是。


    裴玨斂下心神,撐著站了起來。


    不遠處的周沂見他起身了,忙叫了另一個侍衛過來,想要扶著他。


    裴玨失笑,沒讓他們扶——


    他還沒有傷到這個份上。


    周沂遂讓那侍衛退下,而後跟在裴玨身後,問他:“郎君要去做什麽?”


    裴玨指了指前方的水潭,道:“過去洗洗。”


    他向來愛潔,這會兒身上有髒汙、有血跡,一時半會兒還好,久了他便不太能忍受。


    周沂便跟著他一起。


    這山洞又深又窄,若非昨晚運氣好,他們也發現不了這裏。


    進得此地,雖是擺脫了趙王派的那些人,卻也悶得慌。


    好在這洞中還有一汪清泉,清涼的水質,總算讓他們煩悶的心平複了些許。


    裴玨走到水潭邊,剛蹲下想要捧水清洗一二,便發覺前方的水流動得不太一般。


    似乎有些急,與近處平靜的水麵截然不同。


    裴玨遲遲未動,周沂以為他扯到了傷口,便問道:“郎君可是傷口疼了?”


    裴玨搖頭,指著那前方的水流,道:“你看那裏,是不是有些不對?”


    周沂這才順著裴玨的眼神看向那處,也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裴玨接著道:“若那裏隻不過是流向外麵的一個出口,水流不會如此湍急,且近處也不會這般平靜。那裏的情況,更像是旁邊有重物落下,帶起來的波動。”


    周沂向來是信服裴玨的,隻覺得他說的甚是有理。


    因如今要探查趙王造兵器的地方,裴玨不會放過一絲一毫的線索。


    隻是他們如此被困在此處,貿然出去,恐有性命之憂。


    正當裴玨為難之際,外頭又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裴玨顧不上再去想其他,連忙帶著周沂起身,手握刀劍、仔細聽著外頭的動靜。


    外頭的說話聲、腳步聲,無一不昭示著來人不少。


    若外麵那群人是趙王派來的,又發現了這個山洞,那便又是一場鏖戰。


    但好在他們先對方一步到這山洞裏,對山洞裏的結構有了初步了解,算是占了優勢。


    根據這裏的地形,裴玨召集剩餘的十數人,很快部署好戰術,眾人皆按照裴玨的意思,盡數隱蔽起來。


    不多時,那些人真的找了過來。


    因見四下無人,為首那人便給其他人使了個眼色,命他們四下搜查。


    其中一人恰好往裴玨躲藏的方向走去,拔劍便要往他的藏身之處刺去。


    可下一刻,一支箭便直直地射了過來,正中那人的心口。


    隨後,裴玨的侍衛便按著先前的布置,與趙王的人拚殺起來。


    裴玨算是布置得當,情況倒不算太糟。但是寡不敵眾,裴玨並他的侍衛終究是難以抵擋。


    周沂為了保護裴玨,已身受重傷,但仍拚著最後一口氣在拚殺。


    裴玨亦快要力竭,握劍的手已經有些顫抖。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腦中浮現出薑窈明媚的臉來。


    他這次隻怕是要食言了,他興許是回不了京城了。


    裴玨眼中露出森然之意,再次持劍往前刺去。


    周沂逮著空隙來到了裴玨身旁,與他低語:“郎君,屬下會盡力護郎君脫身。一會兒屬下拖住他們,郎君隻管離開。”


    裴玨扯了扯嘴角,“你看這些人,招招皆是死手,豈會讓咱們活命?你…你聽,外頭是不是又來了人?”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聽見外頭傳來的聲音。他唯恐是自己幻聽了,忙讓周沂也留意一二。


    周沂也聽到了,“是有聲音。”


    就是不知道是敵是友。


    裴玨擰眉,他出京的目的,太子也是知道的,每到一處,他皆要傳信給太子。


    這次來平陽府也不例外,他來之前,便已經告知太子了。


    若他運氣好,太子剛好增派了人手,而這些人又恰好找到了此地,那他或許能撿回一條命。


    趙王派來的殺手同樣聽到了外麵的聲音,因他們也不知對方是敵是友,故而想要速戰速決,快些解決裴玨等人。


    這群人下手太狠,裴玨等人幾乎快要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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