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這麽久, 肯定餓了吧?快來喝杯牛奶, 這牛奶是黑炭頭他媽送來的補償, 你快喝了,不然等你爸前頭生的那幾個放學回來, 他們還不得跟你搶。”


    說著,周愛敏就端著牛奶送到女兒跟前,想要喂她喝。


    然而自己把杯子都遞到了她嘴邊, 女兒還一動不動的坐在床上木呆呆的傻愣著, 周愛敏心裏就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以往這丫頭最是貪吃, 還護食護的厲害,今兒個這是怎麽了?自己都喂到嘴邊了,還沒有反應。


    周愛敏低頭對上女兒略顯呆滯的眼神,不由有些擔心她腦子是不是摔壞了?這反應實在不對勁兒。


    她閨女雖然打從出生反應就比別人慢,說話記事也晚,可也從沒有自己喊了她半天還毫無反應的時候。


    難不成這一摔還真摔傻了?越想越擔心的周愛敏抱著宋玉潔險些哭了出來。


    “真要摔傻了,媽就找那黑炭頭讓他負責你一輩子,雖然那黑炭頭她媽不怎麽好相處,好歹他爹薛明河是副團級,隻比你爸差些。”


    周愛敏原本隻是隨口一說,然而說著說著,她就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好。


    說不得借此機會,還能擺脫掉丈夫給她女兒定下的那樁娃娃親。


    說起這樁娃娃親,周愛敏就滿心的憤怒不滿,覺得丈夫是在搞區別對待,偏心他前頭老婆生的孩子。


    不然憑什麽定娃娃親的時候,丈夫要越過他前頭老婆生的女兒,給自己生的定下?


    那可不是什麽好親事,男方家是鄉下農村的,家裏一群土老帽兒。


    不就是在剛建國那會兒救了她丈夫一回麽,居然妄想讓她女兒給他們家當兒媳婦,真是美的他們。


    就這樣的人家,丈夫真要想報恩,最多給對方點好處就是,憑什麽要結親?!


    就算要結親,又憑什麽選她生的這個?!


    周愛敏顯然忘了,她繼女的年紀比對方的兒子大了六歲,反倒是她女兒跟對方的兒子年齡相近。


    “這麽一比,黑炭頭的條件還是很不錯的,能給薛副團當兒媳婦,總好過被你爸不明不白的定給那個鄉下小子,等你將來長大了真要嫁給那樣的鄉下人,你爸前頭生的幾個小崽子還不得嘲笑死我們!”


    周愛敏還兀自憤憤,卻不知原本還滿臉呆滯的宋玉潔在聽了她的話後,猛地打了個機靈。


    這是被她媽媽的話給嚇的。


    她就說呢,自己上輩子小時候為何總愛跟在薛源的屁股後頭跑,喜歡纏著他,原來都是她媽教的?


    她媽不希望她長大後嫁到鄉下,便早早的在大院裏給她物色了丈夫人選。


    若是她能跟薛源產生感情,她媽再說要退掉鄉下的娃娃親,她爸肯定沒法再攔著。


    上輩子的後來事情確實也是這麽發展的。


    她長大後要死要活的非要嫁給薛源,她爸沒法子,拗不過她,最後還是幫她退掉了鄉下的親事,把她嫁給了薛源。


    隻是她跟她媽都沒想到的是,薛源就是個表麵光,內裏卻是個根本硬不起來的男人。


    薛源對她也並非是愛情,他會同意娶自己,隻是覺得自己非常的愛他,為了嫁他甚至還鬧了自殺。


    這麽愛他的自己,即便在婚後發現了他的毛病,也不會說出去。


    更何況她還是個腦子不聰明,耳根子軟好控製的。


    嫁給薛源後,在薛源一係列手段的操縱下,她硬生生守了好幾年活寡,碰上薛源心情不好的時候,還要挨一頓打。


    而她為了臉麵,為了維持自己所剩不多的驕傲,還要在外頭裝出一副自己過的非常好的樣子。


    每當她忍不住想要離婚,想跟親媽訴苦的時候,薛源就又會跪下來求她,跟她懺悔。


    長大後的薛源跟小時候完全不一樣,生的格外高大俊挺,被那樣英俊的薛源跪著哀求懺悔,她不由就有些心軟。


    再加上自己過的那麽慘,同父異母的姐姐卻活的像個耀眼的太陽,她就愈發不想讓人發現她這場婚姻內裏的腐爛,便又忍了下去。


    如果不是幾年後她偶然間發現,她爸當初給她定的那個鄉下小子不僅成了營長,在部隊裏的前途還非常光明,半點不比薛源差的話,她也不會有那麽大的怨念了。


    她心裏當時是非常後悔的,她折騰了這麽些年,究竟圖的是什麽?


    作沒了一個前途大好的娃娃親未婚夫,嫁給了中看不中用的薛源,守著活寡挨著打,簡直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後來,她媽不知道為何跟她爸的關係徹底冷淡下來,家裏也幾乎沒了她媽的位置。


    她是個沒本事的,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爸媽離婚,看著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姐越過越好,對她和她媽的糟糕處境冷眼旁觀,態度非常冷淡。


    在又一次被薛源家暴時,她被薛源推倒撞到了桌子角。


    當時她隻覺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等再次醒過來,就發現自己回到了小時候。


    這會兒宋玉潔也顧不上現實為何會改變了,她連忙抓住周愛敏的手,一臉驚懼的搖頭,堅定地拒絕聽從她媽教她以後纏著薛源的話。


    薛源不是個好的,她眼瞎了一輩子,傻了一回已經夠了,可不會再傻乎乎地主動往火坑裏跳。


    她覺得她爸給她定的那個娃娃親也挺好的,雖然那人出身鄉下農村,卻是個極有本事的,後來年紀輕輕就當了營長。


    自己即便嫁給對方,應該也不會吃什麽苦。


    既然已經有了這樣好的結婚對象,她還折騰什麽,隻要她乖乖的,等長大嫁給對方,將來肯定會比上輩子過的更好。


    她爸好歹是親爸,如果那人真有不好的話,她爸肯定不會給她定下來。


    都是她上輩子傻,聽了她媽的話,這輩子她可不會再按照她媽的話做了。


    薛源那個魔鬼,她巴不得離他遠遠的,絕不會再湊到他跟前。


    周愛敏顯然沒想到,女兒對自己的提議居然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這丫頭以前不是最嫌棄鄉下的麽?有一回她帶著她回了一趟鄉下老家,這丫頭還委屈的要死,連一天都沒待下去就吵著鬧著回來了。


    也是自那以後,自己每每跟她說起鄉下的娃娃親不好,她都特別讚同。


    周愛敏是個疼女兒的,雖然她還是覺得鄉下的娃娃親不好,覺得薛源條件不錯,可見女兒滿臉抗拒,顯然是對薛源非常不喜,她也就不再多說。


    反正女兒還小呢,等她長大還要好些年,自己以後慢慢跟她說,她總會想明白的。


    宋玉潔可不知道她媽還沒放棄,在喝完一杯牛奶後,她拒絕了周愛敏讓她繼續休息的提議,打算出門看看。


    雖說從廣播裏聽到了半島戰爭比上輩子提前結束的消息,知道現實跟上輩子有了變化,可她還有些不死心,想要去外頭看看,這變化到底有多大。


    宋玉潔在大院裏遊蕩了半天,很快就發現,住在這裏的人跟自己記憶裏的出入還是不小的。


    就比如上輩子住在她家後麵那一排,第一間軍屬院的趙家,變化就極大。


    原本趙家叔叔隻是個副營長,要一直到幾年後才會升為正職,現在不知道為何,居然在三年前就已經升職了。


    還有同樣住在她家不遠的那位林裕升林叔叔,變化大的她都有些不敢認。


    上輩子明明三年前就該升職的林叔叔,不僅沒有升職,還被調去管後勤了,幾年下來,還在副營職的位子上沒有絲毫動彈。


    這還不是最讓宋玉潔吃驚的,她路上還遇見了林家的雙胞胎,當時就被雙胞胎邋遢髒亂的模樣給震驚了。


    她記憶裏的雙胞胎可從來沒有這樣邋遢過,身上的衣服髒的都沒眼看,頭發也跟雞窩一樣。


    要不是那兩張髒兮兮的臉依稀能看出他們原本的模樣,她差點沒能認出這是那兩個在上輩子傲氣十足,肆意張揚的雙胞胎。


    難不成他們上輩子小時候也過的這麽慘?


    可是不對啊,在她的記憶裏,雙胞胎的親媽可是個十分精致的女人,有那個女人在,不可能放任雙胞胎變成這德行。


    等回到家跟她媽周愛敏提起來,她才搞清楚雙胞胎會變成這樣的原因。


    原來早在三年前,雙胞胎的親媽吳貞儀就被抓去農場勞改了。


    雙胞胎最初被送到托兒所時,日子還好些,至少有人能照顧他們梳洗吃飯,可等他們稍稍長大些,嫌棄托兒所收費貴的林裕升就把人給接了出來,放任他們在大院裏瘋跑瘋玩。


    林裕升整天都待在後勤部,琢磨著怎麽才能盡快擺脫糟糕的處境,早日升職,根本沒心思管教雙胞胎。


    野蠻生長的雙胞胎會變成這樣,也就不奇怪了。


    隨後,宋玉潔還問了她媽,吳貞儀為何會被判勞改。


    要知道,上輩子的吳貞儀直到她重生前,都還一直好好的,根本就沒有被判勞改這回事。


    肯定是哪裏出了問題,才導致了這一連串的變故。


    果然,宋玉潔很快就從周愛敏的口中得知,上輩子吳貞儀那個早死的繼子居然一直沒來過部隊,現在還留在鄉下生活。


    而吳貞儀之所以會被判勞改,都是因為她指使人拐賣繼子,不僅沒成功還把自己給暴露了,才會落的這個下場。


    宋玉潔心裏的懷疑頓時落到了遠在皖北鄉下,林叔叔的大兒子林長生身上。


    她覺得這人八成也跟她一樣是重生的,而且還比她要更早重生幾年。


    不然的話,為何本該來到部隊生活的對方沒有來?


    為何他一個小孩子不僅能從拐子的手裏逃脫,還反手把吳貞儀這個繼母給送去勞改了?


    這樣的手段,可不是小孩子有的。


    然而她的懷疑也隻是懷疑罷了,畢竟她年紀還小,兩地又隔了那麽遠,她總不可能因為這點懷疑,就跑去那麽遠的地方證實自己的猜測。


    而且兩人上輩子也沒什麽過節,即便對方真是重生的,應該也不會對她造成什麽影響。


    不過宋玉潔還有想不通的地方。


    她記憶裏的林家大兒子,上輩子就是個很普通的人,而且年紀輕輕就沒了,他即便重生了,也不可能有能力連北邊的戰爭進程都改變了啊。


    所以宋玉潔懷疑,說不定還有別的更有本事的人也重生了?隻有這樣,才能給那樣大的事件都帶來了改變。


    晚上洗澡的時候,宋玉潔看著自己光禿禿的脖子忽然愣了愣。


    她沒記錯的話,她小時候好像一直帶著一個葫蘆墜的,還是後來長大了些,有了品質更好的玉墜,她才把那個葫蘆墜替換了下來。


    可是現在葫蘆墜怎麽沒了?


    周愛敏聽她問起這個,愣了下,有些摸不清頭腦的搖頭。


    “瞎說,你哪來的什麽葫蘆墜,真有的話,我還能不知道。”


    宋玉潔有些茫然的看著她媽。


    真的沒有麽?總不可能是她記錯了吧,她明明記得……難不成真是她記錯了?


    宋玉潔揉了揉脹痛的腦袋,在這一瞬間,原本還格外清晰的記憶忽然變得模糊起來。


    她心裏有些難受,總覺得自己錯失了什麽,然而任憑她怎麽想,也想不出自己錯失的究竟是什麽。


    周愛敏見她又發起了呆,無奈的搖頭。


    她這個閨女本來就不怎麽聰明,現在變得更呆了。


    周愛敏覺得女兒會這樣,肯定都是被黑炭頭薛源撞倒摔了的緣故,這必須不能放過他,怎麽也得讓他給自己當女婿才行。


    就在宋玉潔滿心茫然覺得自己錯失了什麽的時候,正在看書的林知言也若有所感的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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