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他沉聲,“你們等會兒送塗初初去學校,我回醫院了。”


    紀司宴已經調好了酒,石一茗問:“來都來了,不喝一杯再走?”


    商行舟拿起酒杯,又放下:“不喝了。”


    以後都不喝了。


    石一茗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身形高大,消失在燈與光交織的地方。


    收回視線,他感歎:“心裏有人就是不一樣啊。”


    紀司宴促狹地笑:“要不說呢?他再喝,媳婦都喝沒了。”


    -


    從酒吧回到醫院附近,晨光已經熹微。


    天氣回暖,日出時間比之前要早很多。


    醫院附近小吃街已經很熱鬧,溫暖的白煙在空氣裏飄。


    商行舟買了一些早餐,停車,折身上樓。


    回病房門口,敲門:“溫盞?”


    沒動靜。


    是不是還沒醒。


    他推門:“我進來了?”


    門仍虛掩著,跟他離開時一樣。


    屋內靜悄悄,晨光落在窗台,病床上幹幹淨淨,被子疊好了,像是沒人來過。


    隻有床頭空落落,放著一把沒人要的糖。


    商行舟身體頓住,一隻手還停留在門把手上,忽然想到,在紀司宴那兒喝了檸檬水,檸檬也是苦的。


    很久以前,溫盞下課,眼睛亮晶晶地朝他跑過來,捧著臉問他:“一天沒見麵了,你想不想我?”


    他還低笑反問:“你說呢?”


    現在他確實有點後悔。


    應該更肯定一點的。


    應該更肯定地說:是的。


    也許就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想。


    她是真的不在乎他了。


    第54章 日記


    溫盞回到住處, 時間還早。


    不到七點,她換下衣服,洗個澡, 又睡了會兒。


    十點半, 被餓醒。


    睜開眼時日上三竿, 攀爬的陽光已經透過窗玻璃,照進屋內。


    手機上,多出一條遲千澈的未讀短信:


    「中午,我叫人給你送點兒吃的過去。」


    半小時前發的。


    溫盞下意識想說“不用”, 字打出去, 手指又忽然頓住。


    微默, 想到什麽。


    幾個小時前的記憶, 緩慢地回流進大腦。


    她太陽穴開始突突跳。


    今天早上,本來, 她沒想那麽快離開醫院的。


    天光熹微時, 護士過來拔針, 把她弄醒了。


    溫盞習慣性地開手機看時間, 一解鎖鎖屏, 看到遲千澈的留言:「我加班到淩晨四點, 剛在公司睡著了。」


    她迷迷糊糊的:「啊?」


    遲千澈秒回:「醒了?我過來找你。」


    溫盞本來沒醒,一瞬間真的被嚇醒:「就不麻煩你了吧?」


    遲千澈:「不麻煩, 我已經在樓下了。」


    溫盞:……


    他加班到後半夜,睡了兩個小時, 開車來醫院找她。


    到了地方又想起天還沒亮,溫盞估計在休息, 索性就也沒上樓。


    坐在車裏, 等她睡醒回消息。


    溫盞睡意散去大半, 隻能:「好。」


    懨懨爬起來,沒兩分鍾,遲千澈敲門:“溫盞。”


    她放他進門。


    屋裏開了盞小夜燈,天邊剛泛起魚肚白。


    小姑娘沒穿醫院的條紋病號服,還穿著自己的衣服,簡簡單單短袖長褲,黑色長發綢緞一樣越過肩膀。


    沒睡醒,頭發有些毛,看起來軟嘰嘰。


    遲千澈失笑,扶著她回去坐下:“弄醒你了?你再睡會兒。現在還不舒服嗎?怎麽都不叫個人過來陪你。”


    溫盞目光越過去,默不作聲,掃他身後。


    病房門打開又關上,門口走廊空蕩蕩,塑料椅子上有風回蕩,空無一人。


    走了嗎……


    她收回視線,睫毛向下壓:“不嚴重的,我吃個藥就好了。”


    被他這麽一打斷,最後一點睡意也消散了。


    點滴已經打完,溫盞不打算再待。


    遲千澈開了車,她索性跟他走,拎著奶白的背包,悶聲:“謝謝你來接我。”


    他笑:“應該的。”


    遲千澈幫她收東西,看到床頭那一把彩色糖果,微怔一下:“這是你的嗎?”


    “不是。”溫盞脫口而出,說完有點後悔,但沒改口,“就放那兒吧,不用帶走。”


    遲千澈若有所思,沒問。


    醫藥費商行舟已經付過了,溫盞下樓,按電梯時,猶豫了下。


    要不要問問商行舟?


    可是他都已經走了。


    而且……


    是自己告訴他,別在這兒等她的。


    現在,他真走了,她再去問。


    會不會顯得她這人很莫名其妙……


    猶豫半秒,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遲千澈送她回去,車子從北醫三院開回北二環,一路上穿過晨曦,道路旁行道樹鬱鬱蔥蔥。


    已經是春天了。


    車窗開了條縫,和煦的風吹進來。


    溫盞盯著窗外發呆,遲千澈思索一路,掂量著,快到她家時,雲淡風輕地問:“那個人,他是你前男友嗎?”


    她一瞬回神,睜圓眼:“嗯?”


    “我們在西城空軍基地時,遇到的那位特種兵隊長。”遲千澈目光落在前方,晨光映亮下頜線條。他聲音很輕,“是你朋友之前提過的那個,跟你分手的初戀嗎?”


    溫盞愣愣地看著他,好一會兒,移開視線,悶聲:“嗯。”


    不過,她奇怪:“你怎麽知道的?”


    “他看你的眼神。”昨天開會,鬧出那麽大動靜,商行舟抱著溫盞離開,有同事錄了小視頻。


    遲千澈在公司,聽說了這事兒,路過茶水間,正好看到倆姑娘捧著手機在竊竊私語喊:“他好a。”


    湊過去看,竟然還是熟人。


    換了便裝,一米八幾的個頭,依舊氣勢逼人。


    “當時,在西城,我就有感覺。”


    那種膠著的,雜糅的,複雜的目光。


    夜黑風高,就那麽一瞬,他以為自己看錯。


    遲千澈歎息:“他看你的眼神不清白。”


    輕和的風鑽進車內,溫盞鬢邊劉海被風拂亂,她沉默好一會兒,低聲:“我們已經分開好久了。”


    遲千澈輕笑:“他兒子怎麽回事?”


    “沒兒子。”溫盞悶聲,“陶也開玩笑的。”


    “既然他沒兒子,那我的感覺不會錯——”遲千澈並不避諱,轉過去,目光落在她身上,“溫盞,他還喜歡你。當時,為什麽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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