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掠過餐廳,溫盞身上月白的吊帶裙裙擺被吹動。


    她愣了下,想找點什麽話來安慰安慰商行舟,下一秒,又聽他鄭重地,低聲道:“溫盞,我們結婚吧,好不好?”


    猝不及防,耳邊炸開煙花。


    溫盞嚇一跳,以為自己聽錯:“什麽?”


    “我說,盞盞。”商行舟撩起眼皮,黑色的瞳仁緊緊鎖住她,眼睛深邃得好像藏著海洋。


    他背脊筆直,低低地,認真地,又重複一遍:“我們結婚,可以嗎?”


    溫盞怔怔地,長久地望著他,攥著餐叉的手指無意識地蜷曲,收緊。


    “我,沒跟別的女生在一塊兒過。從頭到尾,真的隻喜歡過你一個人。”他神情微有些不自然,這些在他以往看來壓根沒必要解釋的事,在這一刻,變成無比重要,“這些年,我也沒有和寧語兮聯係。我……”


    “我知道的。”溫盞輕聲打斷他,“寧語兮,今天,跟我說了。”


    雖然溫盞和商行舟分手,不完全是因為寧語兮,但確實,也有一點點關係。


    商行舟當初解釋得不夠清楚,溫盞沒有底氣,他也不成熟。


    時隔這麽多年,最後他還是讓當事人,親自來跟溫盞講。


    ——“圖是p的,商行舟沒回過我消息。但他確實也不知道,因為我那幾條朋友圈,僅你可見。”寧語兮輕描淡寫,描述溫盞和商行舟這些年的分離。


    “我沒有特別糾結她。”原則上來說,溫盞信任商行舟,二十來歲時,她不信任的,僅僅是那時什麽也做不了的自己。


    她垂眼:“我從頭到尾糾結的,隻是,你喜不喜歡我。”


    已成過往的事,被她這樣輕輕放下。商行舟有些想笑,開口時,舌根又發苦。


    酸澀抑製不住,他嗓音發啞:“你已經決定要跟我分手了,我以為,不提喜歡你的事,我倆都會好受一點。”


    溫盞問:“那後來,你好受嗎?”


    商行舟搖頭,沉聲:“不好受。”


    兩敗俱傷,沒有贏家,搞得她也難過了那麽久。


    “所以後來,就兩件事,我很後悔。”商行舟看她,自嘲地笑,“一件是,在青島的時候,我倆分手,我竟然沒跟你說,我一直很喜歡你。”


    “……另一個呢?”


    “另一個是,我竟然答應,跟你分手。”


    時光呼嘯而過,溫盞站在原地,被記憶的海浪侵襲。


    “溫盞。”


    商行舟情緒堆疊到這裏,好像崩塌一般,忽然紅了眼眶:


    “我有病,大冬天,不在屋裏頭待著,零度的天氣,求著泳池放水,讓我泡裏頭冬泳。”


    “——就因為你每天都會從那裏路過,你總愛走那條街。”


    “其實你第一次從防護欄邊經過,我就發現了。”


    “——我好幾次想上去搭話,但你每次都跑得好快,我完全捉不住你。”


    所以後來選修課上,教室裏。


    初遇,他問的是: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而不是:我們是不是見過。


    他知道。


    她一定見過他。


    “所有麵無表情,都是我裝的。”


    “每一次擦肩而過,我都有回頭看你。”


    潮濕的夜,雨仍在下,室內幹燥溫暖。


    他字字認真,忽然有些說不下去,浮動的情緒裏,嗓子啞得厲害。


    他說:“我一直在等你叫住我,可你從來不肯叫住我。”


    帶水汽的夜風拂過發梢,溫盞站起身,沒有猶豫,湊過去,吻住他。


    隔了這麽多年,明明曾經吻過無數次,她再靠近他,竟然還會感到緊張。


    唇齒相碰,她依然不熟練。


    小心翼翼地,生澀地,試探著,舌尖卷進去。


    商行舟眸光倏地轉暗。


    下一秒,手掌掐住她細軟的腰肢。


    溫盞沒反應過來,天旋地轉,已經被他抱起來,一整隻地放到了腿上,他的氣息鋪天蓋地,捏住她的下巴,渾身肌肉繃緊,含住她的唇瓣,吞沒呼吸。


    溫盞仰著頭,腳趾蜷曲,他的吻貪婪霸道,熱烈勝似少年時。


    心髒跳得飛快,窗外雨打芭蕉,她由他去,想接一個地老天荒的吻。


    忽然,身體一輕,商行舟將她抱起來。


    左手不能用,他真的是單手將她拎起來的,著力點在小臂,他額頭抵著她額頭,啞聲問:“你想好了嗎?”


    溫盞眼睛濕漉漉,被他親出生理性眼淚。


    兩條小細胳膊環在他肩膀,輕聲叫:“商行舟。”


    “嗯。”


    “我已經不難過了。”她輕聲,“你也不要再難過了。”


    窗外雨勢忽地轉大,疾風漸起,驟雨敲打窗台。


    臥室門被踢開,溫盞陷入柔軟的床鋪。


    那些細密的,綿長的雨聲,遮蓋大半喘.息。


    燈影下,商行舟臉龐輪廓清俊得不像話,他克製著,襯衫扣子墜地,到最後一步。


    溫盞還是眼淚汪汪:“怎麽弄啊……我真沒看過那種電影。”


    他躬身,輕笑著親她側臉,嗓音低啞,透出顆粒感:“那種電影誤導人,沒看過也挺好的。”


    溫盞手足無措:“那我……”


    房間內萬籟俱寂,商行舟兩隻手壓在她耳邊,小臂肌肉線條緊實。


    他額頭抵額頭,目光緊鎖著他,眼神幽暗,瞳仁深處火星一點點燃起來,慢慢將理智吞沒。


    他說:“你記不記得大學的時候,教你打太極。”


    “嗯?”


    “裏頭有個招式,叫白鶴亮翅。”商行舟抵了下腮,低聲,“你試試做一下那個動作?”


    “……然後呢?”


    他唇畔掛著抹痞氣的笑,低低地,哄她:“你把白鶴亮的那個翅,亮我腰上。”


    作者有話說:


    舟舟:不錯,今晚複習一下太極,測試一下平衡和柔韌度。


    盞盞:……?qaq


    -


    溫盞:沒有人能拒絕庫洛米!


    商行舟:沒有人能拒絕半夜打太極!


    第65章 天真


    溫盞後來回憶這一夜。


    她有時清醒, 有時,思維又是不太清晰的。


    餘光裏暖黃的燈光一直在晃,身體裏的感覺陌生又酸脹, 她手指無意識地揪緊床單, 感覺自己像在海中翻滾, 被洶湧的浪潮不斷衝撞,起伏。


    但商行舟一直抱著她。


    一直。


    再醒過來,天光已經大亮。


    手臂伸長,迷糊地四處摸摸, 身側沒人, 床鋪也沒有餘溫。


    ……應該走了有一陣子了。


    溫盞:“……”


    溫盞蹭地睜開眼。


    怎麽會有這種渣男, 睡完就跑是嗎?


    溫盞腿軟, 身體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胸前和頸窩還有他留下的紅痕。


    她索性沒起來, 蜷在被子裏, 氣鼓鼓地給商行舟打電話。


    那頭微震一下, 接起來, 他聲音很低, 帶著慵懶的笑:“醒了, 盞盞?”


    “商行舟。”溫盞像隻憤怒的小海獺,攥著被角一字一頓, 嗓音又啞又軟,控訴他, “有你這樣結束就跑的嗎?”


    聽聲音也覺得好可愛,商行舟腦子不受控製, 又浮現昨晚的畫麵。


    身後傳來悶悶一聲槍響, 子彈出膛, 陶也正中靶心。


    商行舟回過神,輕咳了咳,低笑:“陶也今天退役,我帶他回一趟隊裏,下午就回去。你身體有沒有不舒服?今天天氣很好,下午想不想去跳傘?”


    “是有一點……不舒服。”他太用力了。


    溫盞小聲哼唧:“陶也今天就離隊嗎?你都沒有提前跟我說。”


    “我說過的。”商行舟輕聲哄,“你嘴上說知道知道,然後就扣著我的肩膀,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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