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樣的話,到底是讓尤退給聽進心裏去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的錯。”


    “我不該束手束腳。”


    他拔出了劍,劍刃寒光乍起。


    “他們連從未傷害過他們的妖都懼怕,想必更怕會奪他們性命的劍。”


    尤退提著劍逆著方向往小鎮走。


    酥酥還記得師父的叮囑,喃喃低語:“可是因果會讓他無法修行,甚至殞命……”


    “酥酥。”傀儡師輕聲道,“有些事,比修行、生命更重要。”


    酥酥凝望著尤退的背影,大概是懂的。在他的心中,起初想的是忍氣吞聲,來換取女兒的行蹤。在傀儡師的點撥下,決定拔出劍,正式對抗因果命運了。


    她歎了口氣:“希望退叔能拿到消息……咦?”


    酥酥茫然地抬起頭看著傀儡師。


    “你知道我叫什麽呀?”


    她好像就是在剛見麵時說了一下自己的名字。這期間鍾秦宣全程喊她小仙女,他也能記得住她的名字呀。


    傀儡師似乎有那麽一瞬間的僵硬,而後仿佛想到了什麽,才無奈地說道:“你昨天說過的。”


    酥酥了然。隻不過,傀儡師喊她名字的時候,語調是有些熟悉的。


    但是也沒那麽熟悉。


    酥酥在小鎮外的界碑,等了好一會兒,等到了尤退。


    他一手提著劍,劍上沾著血,一步步沿著小道走了過來。


    劍尖上的血淅淅瀝瀝滴了一路,煞氣很重,隔著很遠的距離都能感受到他劍鋒的銳利。


    看得酥酥心中立刻明白,眼前的尤退,他的劍也有著很強的劍意。


    明明是一個很厲害的劍修,卻被那些有著親屬關係的凡人給欺辱到這般田地。


    “久等了。”


    尤退提著劍走近,麵色有些陰鬱。


    “問到了嗎?”


    酥酥問他。


    尤退嘲諷地笑了笑。


    “問到了。”


    原本他還想著用自己的忍讓換取女兒的消息。後來讓他們得知修士不可對凡人出手,對他非打即罵,一旦有人死去,他就要遭受最惡劣的報複。


    每次他想問自家女兒的行蹤,都會被那些人粗暴地打斷,甚至嘲諷他,問他贖罪贖夠了嗎?隻有給大家賠罪賠夠了,才能得到了他女兒的消息。


    他也一直是這麽想的。


    直到今日。早晨被人推搡著,打罵著推出來,不過一個時辰,他提著劍回去。


    那些人起初還以為他不敢動手,直到他的劍穿過老爺子的肩骨。


    他們看他的眼神才開始驚慌,惶恐,害怕。仿佛直到這一刻才想起來,眼前這個被他們欺辱了一年的男子,本就是和他們有著雲泥之別的修士。


    隻要他願意,殺死他們,猶如殺死一隻螞蟻。


    在絕對實力的麵前,任何小心思都無法施展,那些人還如何敢拿捏尤退,隻能顫巍巍有什麽說什麽。


    他的大女兒被送給了那老修士,老修士自稱老柴,說話是南方口音,像極了薑國人。有一把劍,但使用的是一根奇怪的繩子。


    他小女兒被賣給了旻城裏見不得人的一個修士,那個修士做的買賣,無法明說。隻知道被他買走的女孩子,大抵是沒什麽活路的。


    尤退本求不到的消息,在他拿起了劍,無視因果,展露自己的本事那一刻,那些人生怕他不滿,有什麽說什麽,說得無比詳細。


    “那太好了,去找你的女兒吧!”


    酥酥也為他感到高興,就是背負了因果,他或許也隻能止步於此了。


    尤退心中是怒火點燃著,燒得他幾乎站不穩。得了自己女兒的消息,他卻無法高興。


    嘴角牽了牽:“姑娘,還得勞煩你幫幫忙。”


    “沒問題!你說吧。”


    尤退說道:“我大女兒的行蹤,我隻有一個粗淺的判斷。二女兒毫無蹤跡,小女兒的話,知道了她在旻城。”


    “隻是所在的地方我可能不是那麽容易闖進去,還需要姑娘配合。”


    酥酥一口答應:“好,我配合你。”


    三個女兒,目前找到了一個女兒的行蹤,也不錯。先把他小女兒救回來,再去找他另外兩個女兒。


    酥酥想的很好,鍾秦宣也摸著下巴覺著不錯。


    “正好,我在旻城還有些家業,不至於像現在這麽風餐露宿。”


    傀儡師全程沒有意見,隻是盯著那尤退的劍看了一眼,收回視線,默默跟著酥酥的節奏走。


    說去旻城,就立刻出發。


    尤退回頭看了眼生長的地方。


    酥酥以為他還在於心不忍,皺著臉:“你是想救他們嗎?”


    她有些猶豫,這裏的人很多都很壞,但也不是全部都是壞人,無辜的人被牽連在其中的確讓人無奈。


    如果要救的話……捏著鼻子認了?


    酥酥還在考慮這個呢,那邊尤退已經擦了劍,劍入鞘,自嘲地笑了聲。


    “不救,我沒那麽賤。”


    因果已經背負,他失去了一切,如今整個鎮子上的人性命加起來,都比不過他對找到女兒們的渴望。


    提起劍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遵守律法的劍修,而是一個父親。


    作為女兒們的父親,他絕對不會原諒這些人的所作所為。


    酥酥鬆了口氣。


    一行人離開小鎮,全靠尤退帶路。此地前往旻城算不得遠,大約六七十裏。


    尤退這才發現酥酥不會禦劍,而鍾秦宣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凡人,至於那位戴著麵具的神秘傀儡師,他的本能告訴他,不要多看一眼。


    這也就導致,隻有他一個人能禦劍。


    尤退本想著帶上三個人一起,隻是剛招呼了鍾秦宣過來,酥酥就被傀儡師叫到了一旁。


    “喜歡禦劍嗎?”


    酥酥猶猶豫豫地,她和三師兄禦劍的經曆不算好,和二師兄的話也不算糟。


    主要是她自己還沒有學會。


    “一般般。”


    “我帶你玩個不一樣的。”


    傀儡師說罷,抬手召喚出黑霧一樣的門。


    霧門扭曲,腳踝係著紅羽鈴的高挑少年打著哈欠慢悠悠走出來。


    黑發紅眸的少年連傀儡師都沒有看,目光直接鎖定酥酥,笑吟吟朝她走來,伸出手,理直氣壯地:“糖。”


    是玄厲呀。


    酥酥從錦囊中拿給了他鬆子糖。


    少年不喜甜,卻無法抗拒她喜歡的甜味,依舊是皺著眉整個吞咽了下去。


    舌尖隻留下了那麽一抹甜。


    他還歪著頭舔手指上的糖渣,含糊不清地問:“想我了嗎?”


    酥酥被他的問話還真的給弄笑了。


    笑得嘴角笑渦隱約。


    隻見過一次,連一刻鍾都沒有,時隔還不到一天,他都能問,想他沒有。


    可事實上,酥酥還真的想了。


    昨夜想了他很久,無法接受如此驚豔的少年居然早已死去。


    “想了。”但是酥酥也不想騙他。


    少年意味深長地看向戴著麵具的傀儡師。


    而後笑吟吟地彎腰,把臉蛋伸到酥酥的麵前。


    “我也想你了。”少年如同撒嬌似的說,“那天你說要分別,我忍住了沒當時就去找你。可分別以後的時間裏我都好想你。什麽都不想做,隻想你了。”


    酥酥被這率直而濃烈的情感給震住了。


    她遲疑地想,那天不就是昨天嗎?而且他們分開到現在滿打滿算有六個時辰嗎?沒有吧?沒有吧?


    而且他一個傀儡,還能做什麽呢?


    “咳。”


    傀儡師仿佛嗓子不適,輕咳了一聲。


    少年驕傲地揚起下巴,掃過傀儡師,嗤笑了一聲。


    “叫你出來,是讓你做事的。”


    傀儡師沙啞著嗓子,略有不愉道。


    少年挑眉:“還用你說嗎,我能不知道?”


    酥酥也有些好奇:“他叫你出來做什麽呀?”


    少年又說著她聽不太懂的話:“因為他不敢,他不敢的事情都交給我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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