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攬天書院的規矩太令人無語了,什麽夫子要弟子死,弟子不得不死,若生不倫情愫則死等等的屁話。


    一條一條的,她抄了幾十遍,是很記住了,想忘也忘不了,但是絕不會遵守的。


    反正在謝寧眼裏,沒什麽比活著更重要。


    頓了一下,沈墨玉繼續說下去,言辭暗含一絲微不可察的酸,“許公子是掌教的唯一親傳弟子,自然是沒什麽大礙的,最多一頓罰,而你不一樣,你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弟子,你說掌教會如何處置你?”


    其他人或許聽不出裏頭含著的酸意,但衛之玠卻聽出了。


    先是有點兒疑惑,但沒幾秒就明白那抹酸意從何而來了。


    若是衛之玠還是一如既往的沒完全理解事情的原委,怕也是還會誤會柳如葉從小到大總是偏袒許扶清,畢竟她的一些行為太具有迷惑性了。


    可隻要他們願意壓下蒙蔽雙眼的羨慕、嫉妒,就不難發現其實並不是的。


    柳如葉從來都沒有偏袒、偏愛過許扶清,她反而還想毀了他。


    變態地用自己的方式,灌輸非人的思想,讓他這輩子都無法嚐到作為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喜怒哀樂,不知為何而活,不知為何而死。


    讓他躋身在涼薄入骨、暗無天日的地獄,煢煢孑立地了卻此生,雙手沾滿鮮血的腥臭、罪孽,踩著滿地屍體,就此永墜入修羅道。


    對此,衛之玠有幾分可憐許扶清。


    可這不是他能幹預的,衛之玠聽了沈墨玉的話,轉頭看謝寧,像是想從她臉上的表情變幻,讀取些什麽。


    但謝寧表情沒太大的變化,是冷靜的,沈墨玉說的這些話她不是沒想過,卻還是覺得沒有比獲取許扶清的好感值更重要。


    而且她相信他的能力,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最重要的是,謝寧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若是回到攬天書院,柳如葉察覺到自己跟許扶清之間的端倪,也一定會想辦法處理掉自己。


    到時候更難逃掉,因為攬天書院是柳如葉的地盤,她要是想在那裏悄無聲息地弄死個人還不容易?可是在西京城的話,這裏還不是她隻手遮天的地方。


    於是謝寧道:“我知道。”


    應如婉聽完沈墨玉的話,臉色也不好,仿佛能想象到柳如葉知道此事後,謝寧的下場,不由得開口:“謝寧......”


    謝寧知道應如婉想說什麽,安撫性地看了她一眼,又故作輕鬆道:“沒事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說到這兒,壓低聲音。


    用隻有她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事到如今,我是不想再回攬天書院的了,我知道你還要找以前救過你的人,所以就不勸你跟我一起留下來了,因為我知道你的決心,就如同我現在的決心一樣。”


    應如婉眼簾垂了垂,聲音也很小,除了她們,也沒人能聽見。


    “我找到了,就是一直沒找到機會跟你說罷了。”


    “嗯?”謝寧訝異地睜大眼,下意識地看了一圈在場的人。


    出攬天書院之前,應如婉還沒找到當年救過她的人,現在卻說找到了,那麽肯定是在他們這幾個人之中,到底是誰呢?


    謝寧想問下去,又見大家都在看著她們說悄悄話,時機不對,暫時忍住了,“有空我們再聊這件事。”


    應如婉還是垂著眼,也不知為何,不看任何人,點了點頭,“好。”


    雨停了。


    這場雨並沒有下一整天,雨一停,許扶清就說要帶謝寧出去買東西,還扔下一句,他們來去自便,他不幹涉他們,他們也別想幹涉他。


    衛之玠深深地閉了閉眼,扶住微疼的額頭,卻也沒說話了。


    許扶清成親之心似乎有些急切,他先是帶謝寧去了西京城有名的成衣鋪,買大紅色婚服,她覺得有點兒奇怪,這也太急了。


    仿佛他在怕什麽。


    可許扶清也會怕嗎?謝寧眼睫輕顫,心微動。


    定做一套婚服至少需要半月,畢竟連夜加工也得一針一線地繡出來,快也快不了多少,許扶清不想等,讓掌櫃把已製成的婚服都拿出來。


    就在謝寧拿著一套就連衣褶交疊的弧度都極美極精致的大紅色婚服進去小隔間換衣服的時候,他忽然有事出去了一下。


    她換好出來了。


    有陽光灑進來的成衣鋪鋪門立了個人。


    一襲白衣若雪,容貌白皙俊美,不失為風華絕代,那一雙瞳孔顏色很淺的鳳眼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身穿紅似火婚服的謝寧,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近。


    他微微一笑,笑容恰到好處,收放自如,“謝姑娘,我們又見麵了。”


    謝寧想往後退,卻發現無路可退,不解地看著來人,唇瓣微啟,少女的聲音還是從前的聲音,“許公子?”


    此人正是許正瀾,她可不會叫許扶清叫許公子。


    他今天沒有穿道袍,穿的是他大哥很喜歡穿的白色衣衫,再加上兄弟二人長相相似,陽光刺眼的瞬間,謝寧恍惚看到了許正卿。


    爾後眼睛適應了陽光,謝寧沒那種感覺了。


    對了,許正瀾沒再喚她作寧寧,而是有禮疏離地稱她一句謝姑娘,這輕微的小細節謝寧還是注意到了,但也沒深思。


    畢竟聽他喚自己寧寧,她也不習慣。


    謝寧往四周看了看,問:“你有沒有看見我的小夫子?”


    許正瀾走到她跟前,影子覆蓋到她身上,謝寧略感不安,他眼睛沒有從她的臉挪開過半分,抬起手,指尖隔空地描繪過她的五官。


    “我以前也曾想過寧寧穿上婚服會是怎樣。”許正瀾笑得居然有點兒滲人,跟謝寧以前對他的印象格格不入,完全割裂似的。


    他看著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不由自主地低下頭,跟她平視。


    謝寧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許正瀾纖長的手指想觸碰一下那漂亮的婚服,但不知道為什麽,伸到咫尺之處,還是沒碰,眉梢間盡是浮於表麵的笑意。


    “跟我想的一樣,很美。”


    “謝姑娘,你當真要嫁給我那好侄子許扶清?”他笑著,聲音很輕,唇角含森然,渾身竟縈繞著一股無窮無盡的陰鬱之氣,“就算是死,也無所謂嗎?”


    所見所聽都出乎謝寧對許正瀾的意料,“許公子,你......”


    許正瀾冷不丁攥住她手腕,笑也消失了,聲音驟然冷了下來,“我問你,是不是真的要頂著這張臉嫁給他!”


    謝寧如遭雷劈地看著他。


    作者有話說:


    第87章 占有欲六


    謝寧連推開許正瀾也忘了, 隻是愣愣地看著前不久還不顧自身安危去救別人的他。


    此時成衣鋪的鋪主正在二樓招待別的客人。


    一樓除了正在掃灰塵的夥計,沒有其他人了,而夥計見他們好像認識,也就沒過來幹涉, 反而離得遠點兒。


    “你, 你在說什麽?”她仿佛聽不懂許正瀾的話一樣,表情微木訥。


    他笑了笑, 鬆開謝寧了, 又恢複以前的溫和善良模樣, 撐著拐杖後退幾步,接著不甚在意地甩了甩白如雪衣袖上虛無的灰塵。


    許正瀾柔聲道:“開個玩笑兒罷了,嚇到謝姑娘了?”


    這番樣子又跟以前沒什麽區別了, 似乎還是那個樂於助人、不求回報、不怨不艾的俊俏道長。


    卻給她感覺對方有兩張麵孔, 來回切換。


    就在謝寧準備說話的時候,許正瀾眼眸似十分溫潤,似笑非笑,話鋒一轉地道:“該嚇到的人是我才對,以前寧寧曾說過非我不嫁。”


    謝寧啞口無言, 她不知道原主還跟他有這等糾葛, “我......”


    “噓。”許正瀾抬起修長的手指置於顏色淺淡的唇瓣上,眸色盈盈,笑著作了個噤聲動作,“我知道謝姑娘不是我認識的謝寧, 但我的侄子可知曉?”


    “據我說知,我那侄子平生可是最恨別人欺騙了。”


    他又笑了, 不急不慢地繼續, “我想, 你一定因為此事騙過他,怎麽辦呢,他若是得知真相,怕是會一劍殺了你,不怕?我跟你說件事吧。”


    以前在許府因為秦姝,許正瀾的確也接觸不多許扶清。


    可也並不是一無所知的,記得許府某次大擺筵席的一天,他作為見不得光的私生子是絕不能出去拋頭露麵的。


    用許夫人的話來說,就是讓他留在許府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別癡心妄想那些虛的,否則收拾東西走人。


    許正瀾倒也習慣嘴巴不饒人的許夫人,聽了也沒多大反應。


    幾乎所有人都在前院熱鬧著,唯自己在其他沒什麽人的院子裏閑逛。


    月色飄渺,許正瀾竟看到了七歲的許扶清冷眼旁觀掉進水池裏的一名小廝,顧不得細問他們為何不在前院吃席,匆匆地跑過去。


    那時候他雙腿還是健在的,立刻就跳了下去救人,無論是小廝還是在許府眼裏高貴的客人,在自己眼裏都沒區別,人命最是重要。


    幸好救上來後,人還是活著的。


    許正瀾鬆了一口氣,不理會濕淋淋的衣裳,走到小許扶清麵前蹲下,看著他,薄薄的白玉臉皮因薄怒生出一絲紅。


    “扶清,人命關天,你怎麽可以隻是這樣站著什麽也不做?”


    小許扶清長得過於精致,難辨男女,臉上倒是沒亂塗什麽,穿的衣裳卻也是可以模糊性別的。


    他看著自己這名義上的小叔父,說話簡略,“他騙我。”


    許正瀾還是不理解,難道就因為別人騙了你,你就可以去殺人了?他不敢苟同,難得以長輩的身份教訓。


    “他若是騙了你,你可以用別的方式懲罰他,你是他的主子,奴才做錯事、欺騙,有懲罰無可厚非,可總不能殺人。”


    小許扶清眨了眨眼,無論他說什麽,都隻是沒感情地重複說:“他騙我。”


    這件事最後還是不了了之了。


    雖說許正瀾知道就算謝寧欺騙了許扶清,他也不會以這種方式去傷害她,但謝寧心虛啊,她會有所顧慮。


    謝寧動了動嘴,覺得喉嚨幹巴巴的,“小夫子不會一劍殺了我的。”


    怎麽可能?許正瀾怎麽可能知道?


    “嗬,你真信任他啊。”像是能逮住她的心事,他緩緩說:“我知道你還想問什麽,我是如何得知你不是我所認識的謝寧?”


    許正瀾笑容微斂,難得有一絲不算虛假的表情,卻不容易捕捉到,慢悠悠地道:“你一開口我便知道你不是她。”


    隨後,他用平靜的語氣問:“她死了?”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許正瀾在道觀生活的時候,曾遇到過一名癡嗔、可憐之人,那名男子有一妻子,死了,但他堅持跟道觀的住持說她沒死,隻是暫時離開了而已。


    還說不管花多少銀子,隻要算得出她在何處,想要什麽,他都可以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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