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蕭璃本已經瞄準了一頭公鹿,弓已張滿,不知為何,卻突然收弓,調轉馬頭。


    馬蹄踢踏的聲音驚走了不遠處吃草的公鹿,蕭璃卻渾不在意。


    草叢後,林子中。


    令羽的身影從一棵樹後出現。


    “這就被你發現了,果然如我所料,阿璃的內力不如表現出來的那麽平庸。”令羽望著馬上的少女,微笑著說。


    這時,又有兩人出現在令羽身邊,呈護衛之態。


    “高九,高十二。”令羽偏了偏頭,對蕭璃介紹說。


    “你要走了。”蕭璃沒有什麽驚訝之色,隻是平靜陳述。


    令羽沒有出聲,隻是看著蕭璃。


    “還以為你會不告而別。”蕭璃笑笑,從腰間拿下一個水囊,揚手扔給令羽,“不枉我給你帶了餞行酒,清音閣最好的翠濤酒。”


    令羽一把接住水囊,卻沒有拿下塞子,而是說:“阿璃,我此來並非告別。”


    “不是告別?”不僅蕭璃疑惑,便是那兩個高姓護衛也麵露驚異之色。


    “阿璃……”令羽直視著蕭璃的眼睛,輕聲問道:“你可願同我去南詔?”


    “殿下!”高九和高十二聞言低聲驚呼。


    蕭璃握著韁繩的手一緊。


    “令絕雲,你瘋了嗎?你可知我是什麽身份?”半晌,蕭璃一字一句問道。


    “阿璃,你在大周已無血脈至親。”令羽說:“隻為了一個公主的身份,便要一生困守長安,一輩子如履薄冰,裝瘋賣傻嗎?”


    仿佛在報複前些日子蕭璃犀利的言語,今日令羽的話同樣說得不留情麵。


    蕭璃麵無表情地看著令羽,忽然從背後箭筒裏拔出一箭,手腕一翻,那羽箭便如剛離弦一般朝令羽飛來!


    高九下意識想去阻攔,卻慢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那羽箭飛向令羽。令羽一動未動,那根箭便擦著他的麵頰插進身後的泥土了。


    高九這才明白令羽之前對蕭璃內力的一番評價是何意思。


    “你我相交莫逆,你知我,我又何嚐不知你。”令羽卻仿佛什麽都沒發生,繼續說:“至少在南詔,我可護你此生逍遙自在,蕭璃……阿璃,到那時,你可以隻做你自己。”


    “嗬……”蕭璃本來麵無表情,聞言卻突然笑了,仿若冰雪突然融化,姿容動人心魄。


    高九和高十二在令羽身後對視,突然就不太奇怪大殿下這般行事。


    這位大周的公主,確實有可讓人癡迷的容色。


    這時,蕭璃收了笑,臉上重新覆上凜冽霜雪之色,“令絕雲,此行南詔,你自身難保,又何談護我?笑話!”


    “你!”見蕭璃如此踐踏令羽一番真心,高九和高十二都麵露惱怒之色。


    “況且,我蕭璃,不需任何人護著。”蕭璃盯著令羽,說。


    “我隻是……”令羽想要解釋,卻看見蕭璃忽然側耳,仿佛聽到了什麽。


    這時,令羽才注意到,遠處似乎隱隱約約傳來些許梟鳴之聲。


    蕭璃閉了閉眼睛,複又睜開,對令羽說:“南詔的消息傳過來了,皇伯伯馬上就要得到消息,阿羽,你現在就走!”


    *


    大營主帳,榮景帝正和幾位王公大臣飲酒,霍畢這位新晉的國公,也在其中。


    “陛下。”帳外,裴晏求見。


    “何事?”榮景帝放下酒杯,問。


    “南詔急報。”得了允許,裴晏手持一封密信,快步走了進來,將密信呈上。


    榮景帝眯了眯眼睛,前些日子他們接到南詔傳訊,說南詔王身體不佳。這麽快又來了急報,不知是不是南詔王已經……


    榮景帝打開密信……


    “郭威!”一目十行地看完,榮景帝道:“速速派人看住令羽的營帳!不可令其隨意走動!”


    “末將領命。”


    “陛下,這是……”安陽王覷著榮景帝的臉色,先開口問。


    “南詔王病危,二王子與三王子兩相爭鬥,朝中大亂。”榮景帝緩緩說:“高氏已派人來我大周,打算迎回令羽,回南詔繼位。”


    “這……”顯國公一愣,隨即大喜:“陛下聖明!令羽斷然不可回南詔,就讓他們自己狗咬狗,介時南詔內亂,我南境再無戰亂之憂!”


    而這時,郭安大步走進營帳,單膝跪下,急道:“陛下,南詔質子令羽……不見了 !”


    作者有話說:


    霍畢,字月離。畢為二十八星宿,畢宿


    雖然這篇文的數據一直不怎麽好,但是我還是會好好繼續寫的。想到我埋的伏筆,想到之後把他們扯出來的情形,滄海就激動地搓手手。


    故事我慢慢講,大家慢慢看,我們一起走完之後的路~


    周五到周日都更新~


    第31章


    “從這條路下山,穿過落雁峽,便可抄近路直達靈州。”在一條羊腸小道前,蕭璃勒馬停住,對令羽一行三人說道:“此路艱險,非有武功傍身者不可輕易通過,即便到時羽林衛追來,也無法快行,你們抓緊時間早日渡江。”


    令羽凝視著蕭璃,沒有說話。


    “這個給你。”蕭璃扯下腰間懸著的令牌,扔到了令羽的手裏。


    令羽看著手裏的令牌,怔怔出神。


    當年,郭寧就是拿著這個令牌離開的長安城,一年後,才隨著商隊被送回長安。雖說是送回來了,可蕭璃卻再未在人前佩此令牌,如今,它竟然到了他的手裏。


    “你早有準備?”先是送行的酒,再是令牌,到現在,令羽也不得不承認,蕭璃早知道他會在此時離開。


    “你若是我認識的那個令羽,還有半絲擔當,自然是要回南詔的。”蕭璃隨意一笑,說:“春獵是離開最好的時機,這又不是什麽難猜的事情。”


    蕭璃看著令羽手裏的令牌,接著說:“若你們腳程快的話,我這枚令牌能護你暢行四州,四州之後,皇伯伯的手令定已傳達至各個州府,到時我的令牌怕是不會好用了。”


    令羽的手握緊,“我不會用它的。”


    若用了,豈不是暴露了她相助之事?令羽又怎麽願意因自己之事陷她於如此境地?


    高九和高十二對視一眼,都有些出乎意料。


    原本以為是大殿下單方麵對周朝的公主情深意重,卻不曾想……蕭璃竟然願意為大殿下做到如此地步!


    “隨你。”蕭璃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樣,隨意笑了笑,然後拿過水囊,取下塞子,抬首飲了一口酒,之後將水囊遞給令羽。


    “事出突然,隻能以薄酒為你送行。”蕭璃的笑容和話語,讓令羽恍惚間覺得他不是即將逃命,而是要去江湖遊曆,看世間風景。而蕭璃就是個不怎麽靠譜的友人,隻隨便拎了壺酒來給他送行。


    沉默地接過水囊,令羽仰頭,一口飲盡了所有剩下的翠濤酒!


    “蕭璃,若有朝一日,南詔朝局已定,你願不願……”


    “那便等到那一日再說。”蕭璃打斷了令羽的話,“令羽,記住你說過的話。”


    “你不願生靈塗炭,更不願治下百姓受爭戰之苦。”


    “來日再相見,望君可言本心不忘,若不然……”


    蕭璃說到此處,抬眸看著令羽,麵容如霜雪一般冰冷,“若不然,就隻能兵戎相見了。”


    “我不會……”令羽望著蕭璃,失神,但片刻後,他的麵容逐漸地堅定了起來。


    “我明白了。”


    “既為公主所願,令羽莫敢不從。”


    令羽翻身上馬,握緊了韁繩,看著蕭璃道:“待到他日相見,再敘前緣。”


    此時此刻,令羽之前的猶疑盡數散去,又變成了那個帶著俠情豪氣的英俊少年郎。


    他既得南詔王室供養,自然也當承擔南詔王室之責。可笑他之前竟然不如一個小姑娘看得更透徹。


    他最後深深地望了一眼蕭璃,將蕭璃的令牌珍而重之地放進懷中,然後轉身離開。


    “阿璃,保重。”


    高九和高十二對蕭璃抱拳行禮,緊接著也跟隨令羽離開,他們已經耽誤了太久了。


    蕭璃坐在馬背上,看著令羽的身影的身影逐漸消失。


    “阿羽,保重。”蕭璃低聲自語。


    *


    營地。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的忽然戒嚴了?”王繡鳶挽著謝嫻霏的手臂,找到了剛從林中打獵回來的呂修逸和崔朝遠,看著四處走動的禁衛軍羽林衛,低聲問道。


    “我們剛回來,還想問你們呢。”呂修逸也滿腦門的疑問。


    “阿璃呢?”王繡鳶四處張望,卻沒見到蕭璃的身影。


    “你這麽一說,好像也沒見到令羽。”崔朝遠眯起眼睛,說。


    “說起來,今日令羽身邊的侍從,我從未見過。”謝嫻霏突然開口。


    “你確定?”崔朝遠問。


    “你在質疑我的眼睛和記憶嗎?”謝嫻霏斜了崔朝遠一眼,說。


    一時間,四個人靜默片刻。雖說平日裏謝嫻霏懶得做這懶得做那的,但過她眼入她耳的東西,她基本不會忘掉……所以說……


    這兩個人……總不會真是私奔了吧?


    “呂郎君!崔郎君!”郭安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在他們麵前站定。他頭上有薄汗,似是剛剛狂奔了幾裏地的樣子。


    “公主殿下可有跟你們在一起?”郭安問道。


    “未曾,先前公主說要去獵狐狸,便去了林子裏。”


    聽到崔朝遠地回答,郭安本就不太好的臉色變得更差了。


    “郭兄,出了何事?為何營地戒嚴了?”呂修逸趁機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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