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凝此刻才終於明白,原來嚴海平的那句“你沒有必要這樣自毀前程”, 不隻是說她在原來律所的工作和前程, 更是指她以後在s市大律所裏的前程……


    鋪天蓋地的憤怒和絕望瞬間向她湧來。


    她究竟為什麽淪落到如此下場呢?顧凝忍不住捫心自問。


    就因為她在被騷擾後沒有選擇忍氣吞聲, 而是執意維護自己的權利?就因為她拒絕了嚴海平息事寧人的建議, 毅然地選擇了報警,得罪了客戶?


    可她隻是想讓傷害她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她並沒有做錯!


    那段時間裏,顧凝堅持關注著招聘信息,不厭其煩地投遞簡曆,然後一遍遍地刷新郵箱,隨時保持手機暢通。


    然而無論刷新多少遍,收信箱裏仍然沒有一封新郵件。


    她也沒有接到來自其他律所的聯係電話。


    壓抑、苦悶、憤怒、委屈……這些負麵情緒一點點積壓著,慢慢地將她淹沒。


    一天晚上,顧凝出神地看著電腦屏幕,忽然開始悄無聲息地流眼淚。


    “如果我什麽也沒有做錯,為什麽會經曆這些呢?”她皺著眉,輕輕地問自己。


    而當顧凝猛然反應過來她在懷疑什麽時,立刻伸手用力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強烈的痛感讓人瞬間清醒。


    “我沒有做錯。”她在心裏一遍遍地默念道。


    “顧凝,千萬不要向這汙濁可笑的現實低頭。”


    這個重重的耳光打散了顧凝的自我懷疑,堅定了她的信念與心神。


    然而,何嘉苗第二天看到顧凝腫脹的眼睛和帶著指印的右臉後,嚇得大驚失色,立刻就請了假,執意拉著顧凝去看心理醫生。


    心理診斷的過程並不漫長。


    顧凝確實已經有了抑鬱傾向,但所幸目前還沒有發展成抑鬱症。心理醫生反複叮囑她要嚴格按照醫囑服藥,努力調整心態,還要定期複查。


    剛離開醫生的辦公室,何嘉苗就在醫院的走廊裏抱著顧凝大哭了一場。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都是止不住的淚水,蹭的顧凝的臉頰也濕漉漉的。


    何嘉苗實在太心疼了,她不解而憤怒:明明顧凝才是那件事唯一的受害者,憑什麽現在反而被他們逼成這樣?


    耳邊是何嘉苗的啜泣聲,顧凝卻並沒有哭,她其實早已隱隱猜到了這個結果。


    而她的眼淚昨晚已經流得足夠多了。


    她再也不會為那件事流淚了。


    “苗苗,我會沒事的。我絕對,不會讓那些人得逞的。”


    顧凝輕輕地拍著何嘉苗的後背,平靜地保證道。


    *


    耳邊傳來樓下孩子們的歡快的嬉笑聲,顧凝猛地從四年前的往事中回過神來。


    晦澀的過往讓她思緒煩亂,但顧凝想,她終究還是幸運的。


    她確實因為那件事被一把拉進黑暗,經曆了許多讓人心寒的不公、折磨與痛苦,但她也遇到了更多向她施以援手的人。


    她最終拿到了嘉恒律師事務所的offer,管理合夥人張必給了她足夠的幫助和自由,讓她能夠快速獨當一麵。曾經的客戶林老輾轉找到她,把建航集團的案子委托給她,還把她介紹給了商業夥伴們,她借此進一步開拓案源,打開局麵。


    而隨著事業的蒸蒸日上,她也在何嘉苗的陪伴、心理醫生的指導下,克服了抑鬱情緒。


    四年過去,她早已今非昔比。


    甚至,如果沒有那件事,她很有可能達不到現在的高度。


    想到這裏,顧凝輕輕垂下眼眸。


    “你應該知足了。”她淡淡地對自己說。


    ***


    門口傳來指紋鎖的解鎖聲,緊接著就是開門聲。


    ——是秦朗加完班回來了。


    “怎麽這麽黑,家裏沒人嗎?”他疑惑地嘟囔著,伸手打開了客廳的燈。


    寬敞的客廳瞬間亮如白晝,顧凝被突如其來的明亮的燈光晃到了眼,抬手擋在眼前。


    秦朗走進客廳,一眼看見了側坐在落地窗前的顧凝。


    “姐你回來了啊,怎麽不開燈呢?我還以為家裏沒人呢。”他一臉奇怪。


    “忘了開。”顧凝興致不高,不太想說話,回答得言簡意賅。


    秦朗放下背包的手一頓,他迅速轉過頭,也不說話,隻目不轉睛地觀察著顧凝。


    顧凝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你這麽看我幹嘛?”,她忍不住問道。


    秦朗的語氣認真而篤定,“你今晚不太對勁。”


    他快步走到顧凝麵前,半蹲下與她平視,表情緊張而關切,


    “是今天工作不順利嗎?還是有人欺負你了?”


    說到後半句時他的神情中隱隱帶了點狠厲。


    顧凝心頭一暖,但她當然不會告訴秦朗四年前的那些事,所以也沒辦法向他解釋她今天遇到嚴海平之後異常糟糕的心情。


    “你想什麽呢?我今天下午的談判可是大獲全勝,誰敢欺負我啊?”她笑著帶過了話題。


    秦朗臉上擔心的表情絲毫未減,他追問道,“那你為什麽看起來不太開心?”


    顧凝聳了聳肩,開玩笑道,“大概是因為有些空虛吧。”


    她伸手輕輕拍了拍秦朗的頭,半真半假地解釋道,“階段性任務順利完成之後總會帶來一段無欲無求的賢者時間,這是正常現象,你以後就懂了。”


    秦朗一臉將信將疑,倒是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宋延哥今晚在家,咱們倆去2602找他拚千年隼吧!”他忽然提議。


    顧凝果斷拒絕,“我現在不想去,你自己去吧。”


    秦朗當然不會讓心情不好的顧凝自己呆著,他提出去拚千年隼本來也是為了幫顧凝調節心情,自然是無論如何也要讓她答應。


    於是他使出了看家招數。


    “去嘛!和我一起去吧!去~~~”秦朗搖著顧凝的手,嗲嗲地耍賴道。


    這招狼狗撒嬌果然殺傷力很大,顧凝表示有被辣到眼睛。


    “你這樣可太嚇人了。”她麵露嫌棄,毫不留情地嘲諷道。


    秦朗不為所動,繼續搖著顧凝的手臂,“去吧,和我一起去吧~宋延哥還在等著咱們呢!”


    顧凝被他纏得實在沒辦法,隻好答應了下來。


    “和你去行了吧?真是服了你了。”


    *


    宋延今天穿了一套白色運動裝,襯得他整個人朝氣蓬勃,格外年輕。


    和身旁的秦朗站在一起,即使說是高他一級的學長也絲毫不會惹人懷疑。


    所以說,長著一張年輕的俊臉就是好,換件有活力的衣服就可以輕鬆地冒充大學生。


    顧凝忍不住多看了宋延幾眼,默默地感歎著。


    “宋延哥,你穿這套衣服好顯年輕啊,簡直變成我的同齡人了!”


    那邊秦朗的彩虹屁說來就來。


    宋延微微一笑,“你說的也太誇張了。我剛從健身房回來,所以穿的運動服。”


    秦朗的舍友曾經是t大健美大賽的小組亞軍,每天的日常除了學習實習,就是健身和勸身邊人一起健身。


    前一年半裏,秦朗麵對舍友的強勢安利一直不為所動,但上個學期他卻偏偏忽然轉了性,開始對健身感興趣了。


    “誒,宋延哥你健身是全身都練嗎,還是會側重練一下某些部位?”秦朗好奇地問道。


    宋延認真想了想,“一般是全身強化,但有的時候會著重練肩背和核心力量。”


    秦朗還是好奇,“那宋延哥你一分鍾能做多少個俯臥撐啊?”


    “一分鍾的話,正常隻能做60多個。”宋延的語氣很謙虛。


    秦朗卻當場震驚。“這也太強了吧,我舍友的最高記錄也就是一分鍾70個。”


    顧凝對男生的健身不是很了解,但聽到“核心力量”四個字,忍不住想起她之前抱過的宋延的窄腰。


    緊實有力,腹肌清晰,腰上沒有一絲贅肉,完全符合何嘉苗垂涎已久的那種“公狗腰”的標準……


    顧凝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宋延的腰間。


    寬鬆的運動裝看不出男人優越的腰線,但仍然別有一番感覺。


    嗐,她這是在覬覦宋延的美好肉.體嗎?


    猛地回過神來,顧凝懊惱地移開了視線。


    *


    顧凝去衛生間了,桌子旁隻剩下宋延和秦朗兩人。


    在剛剛一起拚千年隼的過程中,宋延敏銳地察覺到顧凝的情緒好像不太好。


    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一切如常,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她今晚異常沉默,而且臉上幾乎沒有什麽笑容。


    宋延忍不住麵露擔心,轉頭委婉地向秦朗問道,“你姐姐今天是有什麽煩心事嗎?”


    秦朗苦笑著聳了聳肩,“宋延哥你也看出來了吧。她今晚就是不太對勁,一個人坐在窗邊發呆也不開燈。我剛剛回來問了半天,什麽也沒問出來。”


    宋延的眉心皺的更深了。


    他還想在問些什麽,顧凝卻正巧從衛生間出來了。


    兩個人趕緊中斷了對話,裝作一直在認真拚樂高的樣子。


    顧凝在桌子旁坐好,三個人又繼續一起拚了起來。


    但和之前不同,秦朗和宋延兩個人像排練過一樣,開始一唱一和地說起最近搞笑的新聞和俏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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