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眼她箱子的頂部提手位置,上麵沾染上了一些她掌心的血絲。


    隨後陳浮己收回眼神,自顧自地繼續走,略微放慢了些步調。


    至少,池沅不用再跟在後麵小跑了。


    有人帶路,可比上來時手機導航清楚多了,沒那麽彎彎繞繞,幾乎就是到了巷子盡頭一直右拐就好。


    霧城天氣多變,上午還是豔陽高照的晴天,到了快中午的點,上空就籠罩著一層烏雲。


    看樣子,快下雨了。


    這次不用陳浮己催她,池沅自己都加快了腳步,她不想在本就狼狽的情況下還雪上加霜成為落湯雞。


    不過十幾分鍾的路程,池沅就看見了有車流的大道。


    是剛才出租車司機將她放下的位置。


    她雙手握著柄杆,抿了抿唇,在陳浮己轉身離開之際叫住了他:“謝謝你!還有就是,可以······借錢嘛?”


    借錢兩個字從她嘴裏幾乎快要聽不到聲一樣。


    因為之前他就拒絕過她。


    再張口,總覺得更不好意思了。


    陳浮己轉過身,雙手抄在外套兜裏,掀了掀眼皮子看向女孩,嗬笑一聲。


    隨後從褲子兜裏摸了錢出來,將最大的那張扔在了池沅的手裏。


    要不是老頭喜歡多管閑事,他理她個屁。


    池沅從他眼睛裏看到了濃濃的厭倦感,她不自覺地捏著手裏百元大鈔,硬生生將“借手機打電話”幾個字憋在了喉嚨裏。


    “謝謝,我下次來還你。”她望著少年離去的背影小聲說。


    車流不算多,她靠在箱子旁站了十多分鍾才等來一輛出租車。


    她招了招手,車靠邊停下。


    “叔叔,你知道誠科寫樓怎麽走嗎?”


    “妹子,你就在誠科寫樓啊。”


    池沅擰了擰秀眉:“啊?應該不是這兒吧,誠科寫樓不是有一個競賽班的地兒嗎?”


    她剛靠導航找這麽久都沒找到。


    “你說的那是誠科東寫樓,在漢江對麵,你咋跑到誠科西寫樓來了,都隔了一條江了。”


    難怪剛導航讓她在江上直行五百米後到達目的地。


    她上了車後,搖下車窗,春風溢了進來,將池沅的碎發往後吹,帶走熱意。


    池沅望向窗外,遠遠看過去。


    漢江之上,架著一座高橋,川流不息的車輛不斷疾馳著,帶走風聲。


    高架下,是湍流不息的江水,或許是因為昨夜下了雨,水勢猛急。


    “到了,妹子。”


    車停在了一棟寫字樓邊上。


    池沅將手中那張捏得皺巴巴的百元大鈔遞了過去。


    司機看了仔細看了真假,一臉笑嗬嗬:“你別介意哈,妹子,我們跑路的最容易收到□□,不針對你。”


    “沒事。”


    一百塊找補的時候,司機補了她九十。


    池沅這才終於明白那個男的扔她錢時,為何眼底一片嘲諷的嗤笑。


    這裏打車很便宜,她沒考慮物價這個問題。


    一百塊在霧城,都可以將整個城市都跑完了。


    司機將她行李箱從車的後備箱裏拿出來:“妹子,你這箱子可真重。”


    她比誰都知道箱子有多重。


    誠科東寫樓和剛才她去的誠科西寫樓,雖然談不上天壤之別,但是無論是地理環境或是人流量都大不相同。


    總算不覺得自己來了個鄉鎮。


    她按照記憶中的地點信息,坐了電梯去到競賽班,和前台報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後,前台就帶她去見了項目老師。


    她和劉老師是在北京就見過麵的,他輔導過池沅高二的一次競賽。


    “我這剛給你打電話呢,說你手機怎麽關機了。老師剛才在開會,手機開的靜音,沒瞧見你的未接電話。”劉老師看見池沅就熱情地和她招呼解釋。


    劉澤遠很喜歡池沅這個學生,不僅僅是因為池沅在生物信息學這個專業上有很高的天賦,更重要的是品性方麵也挑不出半點差錯。


    去年,劉澤遠收她這個學生的時候,讓她做過一套專題。這小姑娘,別看年齡小,正確率可比他有些考上科大的徒弟都要高。


    後來他也帶過池沅幾次實驗,小姑娘謙虛又努力,是個好苗子。


    上個月接到她爸爸池漢中的電話,說是池沅今年保送了科大的生物信息學,他也覺得挺欣慰的。


    “迷路了,手機也沒電了。”


    “得虧你找到了,否則你要是真迷路了,我可不知道怎麽和你媽媽交代!”劉澤遠笑著說,隨後頓了頓,擔心問:“路上沒出事兒吧?”


    “我這麽大一個人怎麽可能出事兒,就是錢包丟了。”


    “還這麽大一人,你就一十八歲的小姑娘,安全最重要,錢包丟了還可以再找回來。”


    兩人邊走邊聊。


    第3章 “正不正?”


    陳浮己剛推開門,就聽見廚房裏老頭鍋碗瓢盆的聲音。


    “回來了?洗手吃飯。”


    陳浮己將近三四天都沒回來,家裏沒冰箱,老頭之前買的肉擱灶台上都有點味了。


    放了很多酒醃著才去了去味,丟了怪可惜的。


    陳浮己拖了兩張凳子過來,進廚房把菜端了出來。


    那個漆黑的屋子說不上是廚房,就是一個隔間小屋。


    老頭搭建了一個煤氣罐進去,後來陳浮己怕他眼睛看不清下,會摸黑摔倒,於是再牽了個鎢絲燈泡。


    “怎麽沒開燈?”陳浮己拉了拉線開關。


    老頭弓著背,拿了碗筷,往外走:“大白天的開啥燈。”


    爺孫倆坐在木凳上,圍著一張方形木桌吃飯。


    “你們李老師先前打電話來說,是要交書本費了是吧?”


    陳浮己一腳踩在木桌的腳凳上,姿態恣肆,語氣煩躁:“我自己知道,你少惦記。”


    他之前不在學校裏留家裏的電話,後來李德貴也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他家住哪裏,就背著陳浮己來了一次家訪,要了家裏的座機電話。


    老頭幾十年了就一個老年機,兩年前用壞了也不換,陳浮己之前給他買過一個,硬被老頭拿回去退了。


    陳浮己是個三天四天都常浪在外頭的人,怕老頭在家出事沒人管,就讓東子他們安了一台座機在家,牽了電話線自然不能退了。


    老頭起身,弓著背去了衣櫃裏拿出一個凹凸不平的鐵盒子,從裏頭掏了零零碎碎的一疊錢出來,放在陳浮己手臂邊的桌上。


    有零有整,皺皺巴巴的。


    陳浮己手臂彎往外折了折:“拿走,不要。”


    老頭跟沒聽見似的,拿過一個碗給他舀了湯:


    “你自己少在外邊吃,不幹淨。”老頭又笑嗬嗬地繼續說:“怎麽著,嫌棄我做飯難吃啊?年紀大了,看不清東西了,鹽巴有時候放多了不知道,你將就點。等你上大學了,出了這座城,你就有出息啦!還怕吃不到山珍海味?”


    陳浮己沒回話,英俊的少年臉上,總有股子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戾氣。


    吃完飯,沒等老頭動手,他就先將碗筷收進去洗了。


    弄幹淨後,陳浮己倒在床上就開始悶頭大睡。


    他閉眼的時候,還仍能聽清身後老頭的聲音:


    “最後一學期了,自己去認真上課,別跟著你那群朋友到處在街上到處瞎溜達······”


    霧城沒多大,左不過就是那兩條街,老頭就算不常去,也總能聽到別人家議論紛紛的閑言碎語。


    說瓦頭村邊上那個沒爹沒媽的小子,總跟著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椎埋狗竊,在街上到處遊蕩,像一匹沒人管的野狗。


    他年紀大了,管不了孩子,但心裏卻認定了陳浮己不是他們口中壞事做盡的混賬東西。


    有時候街坊鄰居嘴碎,啥不中聽的話都說得出來,各種汙言穢語,一輩子慈祥愷惻的老頭能為了這事兒和他們罵上半宿天。


    和煦的春日,溫度剛剛好,本就讓人覺得倦怠。


    下午,伴著林間的鳥叫聲,再加上陳浮己昨夜熬了個通宵,這覺就更好睡了。


    要不是汪東洋像趕著奔喪一樣給他打電話,陳浮己壓根不會醒。


    語氣透著濃濃的困倦聲,略顯煩躁:“說。”


    電話那頭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像是快要把聽筒震碎了一樣,汪東洋扯著個嗓子吼:“聽你這聲,是還沒緩過來啊?”


    “有屁快放。”


    “我們這兒要結束了,西場打球來唄。”


    “不去,掛了。”


    聽著他說要掛電話,汪東洋連忙切入正題:“別呀兄弟!蘇鋒要來,這傻子錢多,你確定不來撈一把?”


    話音頓了頓,隔了幾秒鍾,汪東洋才聽到電話那頭有窸窸簌簌的起床聲。


    “等著。”


    窗外的天已經完全黑了,陳浮己掛了電話後,看了眼手機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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