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倒豎的齊璨轉過頭, 被火氣燒得發亮的眸子瞪了他一眼“你還好意思問?”


    換了身白絲綢睡衣的陸明笙下床,走到齊璨身邊,帶著她攬上了一旁的臥榻,還伸手給她倒了杯茶遞到了她唇邊“仔細嗓子, 可別叫得唱不了歌了。”


    喉嚨裏火燒火燎的齊璨一聽這話, 就鬱悶得不行了,是誰搞出這些手段的?


    但明顯此刻的陸明笙服軟, 一副任她撒氣賣潑的模樣, 齊璨也不好掀了桌子,拂了他的好意,小口啜飲著茶水。


    瞧著懷中的人乖乖地把金銀花茶喝下去了, 陸明笙習慣性地捏了捏齊璨圓潤的耳垂,昨夜怕失了節製不小心扯了這耳環傷到她的耳朵,所以現在的她耳朵上是空蕩蕩的,而且因為耳垂的溫度向來比人的體抵上不少, 捏起來涼涼的。


    “你都是哪學來這些手段的?”喝完茶的齊璨輕哼了一聲, 靠在他懷裏問了句。


    劇情大綱隻說了他年少時候因為母親早亡,受了院子裏一眾姨太太的磋磨,但並沒有細說。


    明明表麵上是個光風霽月的陸家大少爺,怎麽說也接觸不到這些那麽離譜的玩法。


    陸明笙將下巴擱在她烏黑的秀發間,鼻尖飄著發絲的花香味, 聽到她的詢問後, 眼神暗了下去, 雙眼微斂, 可是卻笑了出來,胸腔震蕩起笑意“想知道呀?”


    齊璨聽到這笑聲,頓時心覺不妙,連忙搖了搖手“若這是你的秘密,我就不聽了。”


    陸明笙輕輕捉住了那隻輕晃的手,指腹擦過鮮紅的蔻丹,漫不經心地說:“有什麽秘密可言的,這平城裏多的是人知道我的過往,隻不過都不敢說罷了。”


    “畢竟說過的人,都被.......”眸中含笑的陸明笙湊到她耳畔,柔聲道“砰地一下解決了。”


    這砰的一聲吐出來的氣息,嚇得齊璨是肩膀一抖。


    陸明笙看她這被嚇得小臉煞白的可憐模樣,一時間心尖又漫上幾分不舍得來,親昵地拿鼻尖蹭了蹭她的臉側,哄她“不怕,寧兒想知道,我講給你聽。”


    “現在的平城是隻有花匯廳了,不知寧兒以前有沒有聽過春香窯?”


    聽到春香窯三個字,齊璨一愣,原身的記憶裏是有印象的,裏麵的姐兒和兔兒比花匯廳裏的姑娘更淒慘,終日縮在那不見天日的暗巷裏,若有來客了,便隻能乖乖地躺上髒兮兮的席子,任由磋磨。


    即使傷痕累累的她們上街來買些吃食,看到她們從那出來的人,也會冷嘲熱諷,瞧不上她們,毫無地位可言。


    若是不願意或者要出逃,那裏麵的老媽媽,可沒有花匯廳的吳晦月好說話,隻是把人從平城的花匯廳送到別的城裏去,那兒的老媽媽會尋來燒紅的烙鐵,把人傷到哭著答應為止。


    齊璨的心情有些低落,低低地應了一聲“聽過。”


    陸明笙垂眸瞄了眼她那明顯黯然下來的神情,低沉的嗓音緩緩流過,平靜到仿佛在敘述別人的故事一樣“我就是春香窯出來的。”


    這樣平靜陳述的話語,無端端地讓人心疼和難過。


    貝齒輕咬了下淺粉的唇瓣,齊璨轉過頭,摟住了陸明笙的脖子,埋進他肩膀裏悶悶道“明笙不難過。”


    看到她以這麽笨拙的方式安慰自己,陸明笙的心尖好似被沒成熟的梅子蟄了一下,泛起又酸又疼的感覺來,彌漫開讓人心尖都被酸軟了。


    手上小心地托了托她的腰,陸明笙繼續說道“母親被磋磨死了之後,公館裏的姨太太,瞧著我好看,想把我養作童兒玩,我將這幾人的臉給毀了,於是就被賣到了春香窯。”


    “若不是我年歲還小,隻怕是要被那東洋人開了花了。”陸明笙唇角蕩開譏諷的笑意“我逃出那兒,回到了陸公館,在陸家主麵前屈膝求罪討好,挨了三十棍,才留下來沒被帶回去。”


    “可是春香窯,已經沒了。”齊璨小聲說了句。


    “嗯。”陸明笙收緊了手,把人抱得很緊“前些年我幹的。”


    “春香窯的姐兒的經曆,本要被那些文人登上報紙,我攔下來了。而那個該死的婆子被我一子彈送去地下陪我爹了。”


    陸明笙恍惚間,眼前又浮現了前些年,掌握陸家後幹的第一件事,就是領著駐兵和陸家的家仆,將春香窯裏頭血洗了一遍,把那些瑟瑟發抖渾身髒汙的姐兒救了出來,各自給了二十銀元送她們離開了平城。


    他垂首,輕輕吻了吻齊璨微涼的耳垂,似乎是在喃喃自語,又好像在告訴她什麽“寧兒,我不髒。”


    這三個字瞬間像蜘蛛網一樣將齊璨的心髒籠罩起來,層層疊疊的,織得密不透風,光是想到陸明笙這麽個人,齊璨就覺得心頭有一種要窒息了的感受。


    齊璨一眼就看到了他那雙有如水洗過的墨玉般眸子,在他眼皮處落下一個吻“哪裏髒了。”


    “之前我才被人罵過髒呢。”齊璨想到了之前那個賣花的老太太,拿自己來安慰他。


    陸明笙攬著她的腰,笑道“貞潔二字可從來不在旗袍下,如今都大唱自由婚姻了,可不興建起那可笑的貞節牌坊。”


    窗外晚春的風輕輕吹過,拂亂了齊璨的發絲。


    齊璨抬手,把頭發勾到了耳朵後邊,對著陸明笙如玉俊臉上的那和煦春風般的笑意,也笑了起來。


    *


    最近這些日子動蕩不安的很,平城的駐兵又開始抓文人了。


    聽說是又有文人開始寫些批判大總統的文字,還罵這些駐兵,手上用著先進的彈藥武器,可都是酒囊飯袋的廢物,文章明裏暗裏都在罵這些,自然惹得那上頭的人不痛快了。


    連《文報》的創刊人好似都被抓進去了。


    花匯廳裏的齊璨剛唱完一首曲子正打算去後台卸妝了,就聽見門口一陣喧鬧,然後就衝進來一隊平城的駐兵自衛隊,領隊的長官手裏還拿著抓人的文件。


    齊璨心頭不由得一挑,撩開後台的簾子進去,透過簾子的縫隙觀察情況。


    這群人橫衝直撞,把不少賓客和舞女都給嚇了一跳,但卻隻能怒瞪著他們,敢怒不敢言,畢竟這些人早在平城作威作福慣了,一個不容易那是要丟了命的。


    那威風凜凜的長官怒喝一聲,展開了手中的抓捕令“孫姝寧是哪一個?!”


    陡然被叫到名字的齊璨撩起簾子的手一抖,迅速後撤背靠著牆壁。


    這是什麽情況,難道那文報的創刊人,把這些撰寫文章的文人都給賣了不成。


    本來在後台上妝的蕭柔聽到了這個名字,不由得看向麵色有些發白的齊璨,小聲道“寧姐,找你嗎?”


    齊璨無聲地點了點頭。


    蕭柔眼看這群人來者不善,指了指後台對著暗巷的小門,無聲地示意讓她從這小門出去。


    齊璨走到窗台前,從窗簾的小縫觀察暗巷的情況,在看到那幾個駐兵後,心底歎了口氣。


    正在齊璨一籌莫展的時候,吳晦月從樓上下來了,嬌媚地攬上了那領隊長官的手臂“劉長官,這是做什麽呢?我花匯廳的客人都要被你們嚇跑了。”


    那劉長官卻顯然不是吃這一套的,從她臂彎中掙出手來,黑洞洞的膛口對上了吳晦月的眉心,麵無表情地說:“把人交出來。”


    後麵的一個自衛隊士兵直接發了一枚子彈,砰地打在了地板上,打出來一個黑黢黢的子彈口,驚得舞廳裏的姑娘們驚叫一片。


    “若是不把人交出來,你這花匯廳隻怕是要開不下去了,死幾個姐兒怕是不好聽吧?”


    隨著這個劉長官的一聲令下,不少舞女都被直接指著了,若是不小心走火就沒了命了。


    甚至有一個士兵,子彈直接擦著一個姐兒的手臂過去,頓時鮮血如注。


    眼見事態要鬧大出人命了,齊璨一咬牙,掀起後台的簾子,走了出來,含笑朗聲道“我就是孫姝寧,不知道長官您找我什麽事兒呀?”


    一道接近墨色的倩影從樓梯上徐徐走下來,墨綠色的旗袍裙蘊含著沉靜清雅的美感,纖細的竹枝點綴在錦麵上,令人仿佛置身於料峭清寒的晚冬夜雨中。


    而那穿著這身旗袍的女郎,也是腰身挺拔,恰似不為風寒所動的青竹翠鬆,隨著高跟鞋的敲擊聲走到了劉長官麵前站定,笑語盈盈。


    吳晦月扭頭看向了那簾子後邊沒來得及攔住人的蕭柔,眼神一時間有些惱怒。


    方才她提早得了駐兵那邊的信兒,吩咐了蕭柔一定要把孫姝寧藏好或者送出去,卻沒想到攔人都攔不住。


    見人還算配合的劉長官收起了武器和抓捕令,手掌往門邊一指“孫小姐,請吧,我們有事要找你談談。”


    冷汗自脊背沁出,散發出點點涼意,齊璨腳下走出來的步伐卻越發鎮定平穩起來。


    裏弄那間房子裏頭的報紙和紙筆都被陸明笙幫著處理掉了,不可能會出端倪,在眾人眼中看來,孫姝寧就是個大字不識的文盲,小小年紀就被賣去了花匯廳,根本不可能識字,花匯廳的那些人和孫姝寧過往的客人都可以作證。


    隻要自己咬定自己不認字這點,就沒有理由抓自己斃了。


    隻是被帶進那陰暗潮濕的牢房裏,說心裏不安那是假的。


    更何況這劉長官還特地帶著她路過了關著文報創刊人的那間牢房。


    燒紅的烙鐵燙在肌膚上發出刺啦一聲響,還有鐵鏈因為抽搐的動作敲擊的聲響,加上人的痛呼和燒焦的臭味,更讓人膽戰心驚。


    “馬主編,死活不肯交代是吧?”那執著烙鐵的人,猙獰地笑著又將烙鐵往下按了幾分“你地下線人的身份早就被我們的情報組調查出來了,若是將那些反動文人的信息披露出來,說不定還能留一命。”


    口中早就鮮血淋漓的馬先生明明都奄奄一息了,聽到這句話抬起頭,往人臉上吐了一口血沫,放肆地大笑道“以為殺了我們,就能掩蓋你們不抵抗的事實?”


    “死了我一個,死了這批先生,還會有千千萬萬的青年文人醒過來,痛斥你們的作為!”


    “堵我們的口,哈哈哈哈!堵不住的!”


    齊璨移開了目光,心下有些不忍和沉痛,但思及那個從出了花匯廳就一直觀察自己的劉長官,從包中抽出錦帕,目露嫌棄厭惡,拿帕子遮住了自己的口鼻,嘴上還刻薄地罵道“這兒的血腥臭味真是難聞死了,劉長官問完話我就該出去了吧?”


    劉長官不動聲色地收回陰冷的觀察目光,皮笑肉不笑道“孫小姐忍耐一下,我們問完馬上送您出去。”


    花匯廳那邊已經亂作一團了,看著把人帶走了的吳晦月再沒了那嫵媚成熟的模樣,眉頭緊皺,啐了一口上樓找來了自己帶的丫頭“趕緊去近些的月樓傳消息,就告訴柳老板說初陽先生被抓去了。”


    吳晦月煩躁地將手裏的煙鬥往地上一扔,在房中急躁地踱步。


    之前柳恨雪這家夥不顧被情報組發現的危險找到她這來,說是讓她看著點孫姝寧,說什麽她就極有可能是最近在全國文人報刊界掀出軒然大波的初陽先生。


    明明組織裏說了盡量不要私下會麵,但能讓柳恨雪不顧危險幹出這種事來,可見組織對初陽先生的重視了。


    吳晦月也看了那幾篇名為十二名花芬芳係列的文章,光是前兩篇讀起來就足以讓人心中憤怒燒到心痛了,現在一想到寫出這些文章的人也要遭到迫害,她就覺得煩悶。


    一下子思及陸明笙和駐兵軍團的關係,以及對孫姝寧最近時日的關照,吳晦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順氣,又叫來蕭柔。


    “快,趕緊去陸公館找陸明笙!就說他養的雀兒被上頭抓走了!”


    吩咐完的吳晦月不時站起來走來走去,不時又頹然地坐到了椅子上。


    那頭被丫頭找到了的柳恨雪正要往頭上戴鳳冠,一聽到吳晦月叫來丫頭遞的信兒,差點把手上名貴的鳳冠摔在了地上。


    連戲服都來不及換下的柳恨雪翻出了抽屜中的一大包銀元,吩咐柳幼月告訴台下的戲迷們稍等片刻,叫了輛黃包車就直衝軍統府上去了。


    這是要出大事了!


    坐在黃包車上的柳恨雪捏了捏額角,果然他沒猜錯,孫姝寧就是那語言犀利冷酷的初陽先生。


    那日他的直覺沒有錯。


    第63章 佛麵殺心貴少爺15


    ◎貴妃醉酒,醉臥花穀◎


    牢房裏很安靜, 不時傳來老鼠在幹草底下飛竄的聲響,還有剛受過刑的犯人,血液滴答掉落在草上麵的微弱聲音, 總而言之聽起來就讓人毛骨悚然。


    齊璨下意識地搓了兩下有些寒毛豎起來的胳膊,抬頭就發現劉長官把自己領到了一間刑房裏頭。


    心裏的不詳之感漸漸彌漫開來。


    劉長如在桌旁坐了下來,雙手合攏放置在桌上,陰鬱的一雙三白眼緊緊地盯著麵前的女人, 那目光看得人頭皮發麻, 最後他卻笑起來“孫小姐,坐。”


    齊璨順著他話, 安靜地坐下來了“劉長官, 您想問什麽直接問就是了。”


    “不知道孫小姐最近有沒有聽說過初陽先生啊?”劉長如還悠哉遊哉地倒了杯茶自己喝。


    環境越是安靜恐怖,齊璨心下反而越發鎮定下來,她搖了搖頭。


    “初陽先生最近的文章可出名了, 你沒有看過。”劉長如目光陰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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