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鈺如同吃了個鹽團子,卡在喉嚨裏頭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好半天才找回理智:“芳華又沒懷孕過!”


    “那睡在一張床上也不算清白有失了?”


    褚鈺白了他一眼:“隻要沒被人抓住,就不算清白有失。”然後絞盡腦汁的教導弟弟:“譬如罵人,你在心裏或者背地裏沒人聽見的時候罵人,能跟大庭廣眾之下罵人一樣嗎?雖然大家都說君子不欺暗室,但能真正做到的有幾個人?就是陛下,聽說皇後責罰貴妃,還偷著罵皇後不賢呢!”


    說完見褚翌一臉興味,連忙道:“我這也是聽郡王爺說的,當然可不能亂傳,傳出去我也不承認自己說過的。”


    褚翌胡亂點了點頭,心想自己跟隨安這也算還清白,隨安肯定沒懷孕,就睡了那麽一下,能懷孕才見了鬼呢!反正事情過去了,沒被人當場抓住,他死不承認就行,還有隨安這裏,他也得解釋清楚,是昨天太冷了,他才不是怕鬼!


    “怎麽還不出來?”他掀開簾子往外看。


    “這沒成親的就是跟成了親的不一樣,”王伯行笑著走了過來,踩著車夫擺好的踏腳凳上了車,對褚翌道:“你若是急著回去,不妨去坐我的車,你表嫂今兒陪著大侄媳婦坐了一車。”


    褚翌也想趁著家裏人少先跟隨安對好口供,連忙謝了,上了旁邊不遠空著的馬車。


    王家車多,外邊又大同小異,走了一輛也沒人在意。


    王伯行跟褚鈺目送他走了,返回車廂才笑著問道:“昨兒到底怎麽回事?快跟我說說,你外祖母知道外甥受了委屈,臉色那叫一個難看,今年過年的紅包都克扣了一多半。我們這些親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


    褚鈺笑的胸腔震動:“你拉到吧!都多大年紀了,還吃他小孩子的醋!別說外祖母,就是我們家郡王爺,昨天夜裏也拉著我說,要我把老九請到家裏,他好好撫慰撫慰……”


    “哎!同是天涯淪落人啊!”王伯行端起茶杯,兩個人輕輕碰了一下,才轉而說起旁的話。


    書房小院卻前所未有的熱鬧,不僅紫玉跟棋佩來了,還把昨天疏忽值守的小丫頭也揪了過來:“這倆任憑妹妹處置,說是昨兒走到一半,風把燈籠吹滅了,兩個人就嚇得凍住了,跑回了屋裏縮進被窩……”


    隨安剛才花了一根雞腿又好說歹說的把方大娘還有她的大孫女打發了,人都有私心,她也有,也能理解:“不打緊,這兩個妹妹一看就是嬌柔小膽的,若是責罰,目前我這樣也拎不動板子,嗯,不如就替我打幾根絡子吧,過完年做衣裳正好用上。”又叫圓圓拿出花生果跟瓜子來招呼眾人。


    紫玉聽說圓圓是武英的妹妹,少不得要誇兩句:“是個好孩子,回頭我跟徐媽媽說一聲,你隻管在書房小院伺候,難得九爺也肯叫外頭的人來,又是武英的妹子,是最信得過的!”


    隨安忙推了圓圓:“快謝謝你紫玉姐姐,她是最熱心腸又最樂善好施的。”


    棋佩這會兒已經啃了兩根雞腿,心滿意足的挑事:“那我呢?”


    隨安便笑著開口,“這院子裏頭的姐姐們得罪了誰都得頭疼,唯獨得罪了棋佩姐姐,隻需兩根雞腿就能哄好了!”


    說的屋子裏頭眾人都大笑了起來。


    圓圓甜甜的笑著認了人,棋佩看著她的樣子笑眯眯的道:“你別聽隨安的,我啊沒那麽麻煩,一根大雞腿就成。”


    笑得紫玉罵她“上輩子是狐狸來著?就跟雞過不去?”


    棋佩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西側:“總比那些跟人過不去的好。”


    這話隨安也不知如何接口,按理,說她壞話的是林頌鸞,可不辨是非的是褚太尉,要是褚太尉多問一句,或者查證了再說,她也就挨不著那一頓打了。


    林頌鸞固然可惡,褚太尉也忒可惡,不能因為他平了叛亂就可以說他做的一切都對。


    隨安想來想去,覺得要是自己逃走,褚府不追究的話,她就原諒褚太尉這一回。


    紫玉跟棋佩估摸著時間覺得老夫人該從宮裏回來了,就回了前頭,臨走又罰那兩個小丫頭給隨安跟圓圓送飯,省了圓圓的力氣。


    她們前腳走,後腳隨安就叫圓圓:“這些菜有老夫人賞的,有九老爺賞的,都是好菜,你挑著那些看著幹淨整齊的拿回家去,這到了午時就又有新飯菜來了,你在家吃了飯晚上再過來也行,或者放下東西過來在這裏吃午飯也行,我一個人也吃不了許多。”


    圓圓涉世未深,還不會跟人客氣,點頭應了,隨安高興的不行,指揮著她用油紙各樣包好,又囑咐她,若是路上有人問,就說在九老爺書房裏頭伺候,免得叫人誤會她偷盜。


    她才走,褚翌後腳就進了門:“你倒是會打我的旗號!”


    隨安沒料到他竟然聽壁角,笑問:“您這麽快就回來了?還以為得到午後呢。”


    褚翌沒回答她的問題,圍著床邊轉了一遭,而後鼓足勇氣開口:“你怎麽解決的如廁問題?!”


    他是回來的路上才想起這件事的。


    第三十三章 談心


    我謝謝你!


    隨安一下子泄了氣,以手掩麵,語氣頹喪的道:“這事您不用管。”


    褚翌的尷尬不比她少,隻是覺得她是受他連累,所以心裏多了一份責任。也沒打破砂鍋問到底,很快他就找到另一個話題:“你的藥換了沒有?誰來換的?”


    “換了,換了。”


    看出她對這個話題也不喜歡,褚翌悶悶的坐在一旁。


    外頭北風卷起樹上的雪花,撲撒撒的打在窗上,偶爾也發出簌簌聲,像人在掃落葉一般,兩個人的心情都安靜了下來。


    隨安舒了口氣,輕聲問:“你還想去從軍嗎?”


    褚翌咽了一口口水,目光看著虛空,朝廷,軍隊,從前他想過,但現在看來還是他想的太少了,但是他的夢想就是在戰場上。


    好兒郎保家衛國,血戰沙場:“還想。”他揚了揚頭答到。


    隨安就把拳頭放到下巴底下,微微笑了起來。


    “但我不想成為父親那樣的人。”


    隨安笑了一下,又問:“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去?還有去什麽地方?大梁有幾千個衛所,你想過要去哪裏嗎?”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知道褚翌去哪裏,自己以後逃跑的時候也可躲的遠遠的。


    褚翌不知她心中所想,認真想了想回答到:“父親今日在奉先殿說東蕃人不可盡信,害怕西北會再有戰事,如果讓我選,自然是去西北最好。”也免得留在梁地,整日不是這個起兵就是那個造反,平了叛亂還要被人說自己人打自己人……


    他這樣一說,隨安也跟著認真了起來:“東蕃人自稱是秦氏後代,秦祖以擅離間聞名……要說他們兵力多厲害也是沒有的……”


    褚翌來了興致:“你怎麽知道東蕃的?還知他們擅長離間。這些小人!”說道東蕃更是直接評判道。


    “先生之前給您講列國誌的時候說過。”


    褚翌挑高一側眉毛:“你不是在打盹?”


    “我聽過的內容,讓我反複的聽才打盹!您要不要聽我說?!”


    “好好,你說。東蕃人如何,離間又如何?”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覺得她在自己麵前自稱“我”,聽起來也很舒服。


    “我這也是紙上談兵……”隨安想一想自己前世的雄心跟抱負,那絕對不比現在的褚翌少,可惜,前世的她做的,今生的她做不得了:“孫子兵法裏頭有用間篇,裏頭的話很有道理,興師十萬,出征千裏,百姓之費,公家之奉,日費千金,打仗固然好,可花費如流水,國力空虛,百姓自然無法富庶,這樣的戰爭就算勝了,土地荒蕪,百姓流離失所,對君主來說也失去意義,而若是能用計策,或者用間,消彌災禍,除掉最厲害的敵人,這樣一來,可能用計的人得不到什麽聲名顯赫的好處,但百姓跟國家的好處卻是實打實的……”曾經,餘則成一度成為她的偶像先師……


    她繼續道:“人的名聲,跟做的事有關,對於那些受益者來說,這個人就是個好人,可若是對於那些受害者來說,這個人就是個壞人。”


    褚翌點頭:“你說的對,在父親眼裏,林家沒有壞人,哼,他得了美人,倒是偏袒的厲害!”


    隨安苦笑:“太尉這事,他老人家的心思如何,估計隻有他自己知道。而對於我來說,挨一頓打,能挽回些名聲就值了,若是能從中再得一些好處,不定還有人覺得我賺了呢!事情已經發生了,隻糾結在它對不對,應不應該這樣那樣,那都是浪費時間,是做無用功,或者亡羊補牢,或者大徹大悟,或者痛改前非,就算對事情沒有絲毫的挽回或者幫助,但對於更長遠的未來來說,說不定它還是一件好事,今日之失,未必不為後日之得。”


    褚翌也跟著苦笑:“是啊,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可這一塹吃到心裏才知道它有多難受。”


    “是,可我還是要說,太尉有許多兒女,您隻有太尉一個父親,父子關係,既親密,又不對等……”說到這裏,她又起了鬱悶:“這事我最無辜,是最大的受害者,論理,真不應該我來勸你!可林家也沒得了好,她們賣炭的事也被揭穿了……,對了,後來那三十兩五十兩的,是老夫人的手筆還是你的手筆?我覺得是老夫人——林家初來乍到,還沒有膽子敢在外頭坑人。”


    歎一口氣:“不過也說不定呢,等他們發現太尉對他們的容忍比海還廣闊的時候,她們就會更爽快的坑人了!”


    褚翌咬唇:“林家我不會放過的!”


    “可別,您就看著太尉怎麽做好了。您現在是依附在府裏!要不大家怎麽都說成家立業呢!隻有您將來有了本事,能通過自己的真本事來報複也好,報恩也罷,那才是您自己的事呢!”


    “可我什麽都不做,他們還以為我認慫了。”褚翌不服,而後想起昨日隨安挨打,很鬱悶的道:“我知道了,本要去救你,結果母親派人把我帶到了徵陽館,還把我綁了起來……,其他的事我都是聽徐媽媽說的……”


    “所以那五十兩還是老夫人的手筆?”隨安也是才聽說褚翌被綁,可她不敢再說這事,惹得褚翌對父親母親同時起了叛逆之下才最糟糕。


    褚翌順著她的話點頭:“要是林家真的隻賣了三十兩,那剩下的事肯定是母親安排的,母親的安排你放心,一定萬無一失的。再說,林家若是不賣炭,不陷害你,也輪不到我們來出手打他臉。我猜他們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聲張,一聲張,他們的名聲可就更糟糕了。”


    說起老夫人,隨安的心情更加微妙。以老夫人閨中盛名以及身份,當時竟然要嫁給一個比自己大二十多歲,比自己父親年紀還大且死了兩任妻子的人,老夫人當時也不是自己心甘情願的吧?


    這個世道對男人總是比對女人寬容。


    可老夫人還算是投胎成功的,至少有兩個親兒子,老公不靠譜,兒子們孝順心裏也舒坦。


    再想想自己,簡直要悲從中來!辛苦工作被人陷害不說,還得安慰另一個人受害人……


    第三十四章 委婉


    這一番談話把褚翌的那點兒蹭床的尷尬消弭的幹幹淨淨,到了最後褚翌幹脆拿了列國誌跟堪輿圖來,本是想看看東蕃如果擾邊會從哪裏進行,沒想到發現堪輿十分粗糙,有好些地方跟列國誌不同。


    兩個人麵麵相覷,最後褚翌咬牙:“父親那裏應該還有堪輿,我去拿了來。”


    這個隨安炒雞讚同,知道大體位置,以後她逃跑也好有數。


    等褚翌走了,她幹脆就趴在床上仔細看列國誌跟堪輿裏頭到底有那些地方不同,沒有鉛筆,隻好記在腦子裏頭慢慢琢磨。


    這邊褚翌到了徵陽館,正好聽見蓮香的母親王媽媽在奉承母親:“蓮香她還不願意出去,可她年紀也不小了,成了親趁著年輕多生幾個,我們也能幫著多照料著些,要是晚上幾年,我們兩家老人的身體先不成了,不叫他們伺候就是好的,更說不上幫他們小兩口的忙了……”


    老夫人雖對蓮香近來的行事很不滿,但是對自己的陪房還是有幾分恩典,便鬆了口:“行,此事我允了,你們跟李家說說清楚了。到時候一起過來見我。這結親不是結仇,要雙方都樂意了才好。”到底刺了王媽媽一句。


    王媽媽不知是歡喜的過了還是糊塗,沒聽出來,反而笑著奉承道:“我們家都是您的陪房,蓮香隻要樂意了,那李家又不是高門大戶的,不看僧麵看佛麵,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有一絲不滿啊。”


    褚翌在門外正好聽了這一句,哼笑一聲,回身交待武英:“你去把那個什麽李三李四的給我找來。”


    “九老爺,讓他去哪裏等您?”武英問。


    褚翌本是來找父親的,進院子的時候就知道父親不在這裏,此時幹脆道:“去外院書房,讓他在夾道那裏等我。”


    武英應了快快的去找李三去了。


    紫玉從屋裏出來,笑著幫了打簾子:“九老爺來了怎麽不進來?老夫人還念叨您呢。”


    屋裏老夫人也停了說話,見他就笑:“中午也沒顧上問你,晚上一塊兒好好吃飯才好。”


    褚翌笑了笑:“兒子本是想找父親借借他的一件東西,聽說父親不在這裏,過來給母親請了安便要去前頭書房再找。”


    老夫人盼著他們父子破冰,聞言忙道:“那你快去吧。”


    褚翌笑笑拱手行禮轉身出去,王媽媽看了就有些納悶,蓮香眼界高,一心念念的想當褚翌的姨娘,這才過了多久就鬆口了?本是依著她的心願,當然還是嫁了旁人做正頭娘子的好,蓮香本就比褚翌年紀大,過一二年這九太太進門,屋裏哪裏還有蓮香站的地兒。


    王媽媽既怕蓮香昧下什麽禍事,又覺得蓮香就在錦竹院裏頭,錦竹院也沒什麽大事傳出來,便將這件事記在心裏不提。


    可沒想到她才到家,還在琢磨這去李家說合的人選,李家那邊的人先邀請了馬房管事家的,去了老夫人麵前,說要兩家結親。


    這事兒不到天黑便傳遍了褚府上下。


    蓮香丟人丟得連錦竹院都不願意待,直接窩回了家裏。


    隨安也聽圓圓說了那麽幾句,一聽李家的事,她就覺得這該是褚翌的手筆。


    圓圓把她哥也賣了:“我哥說是九老爺找了那李三說話,然後李家才又結了親……”


    隨安看著門口的影子,連忙義正言辭的替褚翌辯白:“九老爺肯定不會給蓮香姐姐拆親,再說,九老爺看誰不順眼直接就上前揍人了,用得著使這種手段?這手段也忒委婉了!”


    褚翌咳嗽一聲,轉身走了,本來想著她受了傷,給她些好菜,說他委婉!


    吃飯的時候,褚鈺隔著老八褚琮悄聲問褚翌:“父親瞄你好幾眼了,你又幹什麽事了?”


    褚琮也小聲道:“原來我是遭了池魚之殃,我還以為父親是在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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