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速度很快,隨安漸漸供應不上。


    褚秋水見閨女流汗,心疼了,叫宋震雲去擀麵皮,“閨女,咱倆一起包。”


    然後父女倆一起被宋震雲完虐,心塞的不是一星半點。


    以前在鄉下,年夜飯就是一頓餃子,來了上京才知道,原來年夜飯也要做一大桌子菜,當然,餃子也是必不可少的。


    炸茄盒,炸藕合,肉丸子,雞鴨魚,鹵豬肉,隨安各挑了一半叫褚秋水給宋震雲,讓他拿回去祭祀天地,然後三個人在褚秋水這裏吃年夜飯。


    外頭鞭炮聲漸次響起,沒有停歇的時候,隨安在屋裏泡了茶,褚秋水跟宋震雲都穿戴一新,出去去看煙花。


    她笑眯眯的,隻願意這樣的歲月靜好能永遠如今日一般的繼續下去。


    辭舊迎新,又是一年新春。


    初一拜年,褚秋水在上水鄉都沒親戚,在上京就更沒有了,這拜年也隻是給房東夫婦拜一個,給宋震雲拜一個。


    隨安是姑娘家,連拜年都省下了,父女倆吃過了早飯在屋裏守著炭盆烤紅薯跟栗子。


    褚秋水被宋震雲帶出去見識了許多事,心境比之從前要開闊了許多,也問隨安:“你不出去走走?看有喜歡的東西買一點,對了,你今年十月初八就應該及笄了吧?”


    隨安剝栗子的手一頓,沉默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扭過頭去幽幽的道:“我去年就滿十五了。”


    褚秋水:“……”


    雖然褚秋水記錯了她的年紀,但隨安也沒怎麽生氣,畢竟褚秋水的不靠譜她是早就領教過了,相處的時候也習慣了。


    反倒是褚秋水臉一下子紅了,很不好意思,手裏的栗子皮沒剝幹淨就忘嘴裏放,結果一下子嗆住,大聲咳嗽了起來。


    隨安慌忙站起來替他捶背:“怎麽不小心些啊?”


    手一接觸褚秋水的背,一下子頓住了。


    褚秋水背上沒幾兩肉。


    她緩緩的收了手,轉身給他倒了一杯熱茶,認真的打量他的臉色。


    來上京之後的日子還算是好的,這幾個月心神舒暢,看著要比沒來上京之前好看了許多。但褚秋水底子薄,早先失了調養,吃的多了還會脾胃不合,所以一直沒胖起來,隻能說臉色比之前好看了許多。


    他本來年紀就不大,加上心性單純,所以容貌看上去就像二十剛出頭的樣子。


    隨安心中一動,先前隻想著自己不嫁人,父女倆相依為命,卻沒有正經的想過,褚秋水想不想再娶……


    或許他更希望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也不一定,“爹?”她試探著喊了一聲。


    褚秋水哇的哭了出來。


    “您這是怎麽了,過年不流眼淚啊,不吉利。”她連忙安慰。


    “嗚嗚,都是爹沒用,隨安你千萬別丟下我啊!”


    褚秋水眼淚說來就來,慌的隨安心裏一痛,連忙扶住他的肩膀大聲道:“你都想些什麽啊?!我丟了誰也不能丟了自己親爹啊。”


    褚秋水“刹淚”,抬起頭來認真的瞅著她:“真的啊?”


    隨安重重的點頭:“那是,你可是我親爹!”


    褚秋水破涕為笑:“是,你是我親閨女!”


    隨安擦了擦額頭冷汗,不敢再試探,直接問:“爹,您年紀也不大,想不想再娶個妻子?”


    褚秋水如驚弓之鳥,連連搖頭:“不要了,還是不要禍害人家了。”


    說他耿直,他不僅對外人耿直,對自己也夠耿直啊!


    “怎麽是禍害人家,這種事總是你情我願兩廂為好,我是想著自己又不能天天在家,現在租著人家的宅子還好說,要是我們買了房子,或者將來重新回鄉下,總要有個人照顧你生活起居才好……”


    褚秋水卻堅持著搖頭:“我不要。”


    “您就不想再給我生個弟弟?”隨安覺得自己像循循善誘的人口販子。


    “不想,”褚秋水堅持著搖頭,看了一眼隨安道:“若是生來隨我,到時候更是拖累了你。”


    好吧,大過年的,說娶親這個話題太沉重了。


    可再轉話題,父女倆也都失了興致。


    隨安想起自己剛來的那一些日子,戰戰兢兢,逼著自己收斂了前世所有的性情,仿佛一夕之間老了十歲。


    前世的她,天真,活潑,意氣風發,而現在的她,沉著,冷靜,喜歡權衡得失。


    相比幾年前,他們家的日子也算是好過的多了,可是她總覺得這種日子就像行走在綠草如茵的懸崖邊,風景好看,然而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掉下去粉身碎骨。


    褚翌不可能給她什麽正經的名分,她也並不要想什麽名分,她想過的日子,是平平淡淡,是依靠自己的勞力在這裏好好的生存下去。


    正想著事情,褚秋水卻突然起身往外走,她跟著看了一眼,然後笑了起來:“看著天悶悶的,沒想到是下雪。”


    旋即想起今日褚家許多女眷是要進宮朝賀新年的,這會子應該從宮裏出來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失儀


    皇宮是個從來不缺腥風血雨的地方。


    在這裏,你不算計別人,別人也會算計你,最沒用的宮人會被打發去刷馬桶,可就連刷馬桶的人也分三六九等。


    褚翌今日仍舊需按時當差,因此送了母親跟大嫂等人進去後他就回了金吾衛的值房。


    然而辰時不到,衛甲就匆匆過來稟報,“老夫人被送遣出宮了,說是殿前失儀。”


    褚翌大驚,母親身體很好,又一向禮儀規範,怎麽會殿前失儀?何況還有大嫂六嫂等人陪著。


    他交待衛甲一聲,便匆匆往宮門那邊趕。


    褚家的馬車很顯眼。


    他跑出宮門,正好看見大嫂跟六嫂扶著母親略顯狼狽的上了馬車,而她們身旁站著一個一臉關切的人,身上穿的是宮製的大紅底子繡黃色芙蓉花的褙子。


    褚翌以為是皇後身邊的女官,疾步兩步,卻發現是林頌鸞。


    林頌鸞幾乎快要貼到老夫人身上,急急的說:“伯母您聽我說,我一定會在皇後娘娘麵前為您美言的,您先不要擔心,回去好好將養……”


    褚翌腳下一頓,略過林頌鸞站在車門前喊了一聲:“母親?”


    馬車裏傳來幾聲低咳,過了一會兒,六夫人掀開車簾同大夫人一起下來,對褚翌道:“九弟你上去看看母親吧。”


    褚翌點點頭,掃了一眼,發現她們倆臉色灰敗十分不好,心中更是一沉,踩了腳凳進了車廂。


    身後林頌鸞急急的喊了一聲:“褚九哥。”


    褚翌沒有理會,而是先打量母親的臉色。


    老夫人的臉色比大夫人六夫人更加不好,本來過年應該歡喜,她身上特意穿了一件簇新的內命婦誥命服,本來顯得臉色白皙紅潤,可現在看起來像被蒙上一層霧氣似得,叫人心裏堵的難受。


    “母親,您怎麽了?哪兒不舒服?”褚翌說著伸手去扶母親。


    老夫人一下子抓住他的手,指甲掐在他的手腕上,微微顫抖,褚翌連忙跪過去,讓她靠在自己懷裏,然後對外頭的車夫說:“回府!”


    林頌鸞瞥了一眼宮門外的侍衛,緊追了兩步,顧忌著自己的體麵停下腳步,手裏的帕子卻揉成一團。


    馬車裏頭老夫人一直沒有說話,褚翌問過之後也沒有再問,而是伸手輕輕的順著母親的後背,一下一下的給她力氣。


    直到進了褚府二門,老夫人才低低的說了一句:“你父親這是送了一窩毒蛇進上京啊!”聲音裏頭帶著深深的恨意。


    褚翌喊了一聲“母親”,老夫人抬手止住:“你不用管,先回去當差,記得去皇上麵前請罪,等晚上回來咱們說話。”


    褚翌點了點頭,下了馬車親自扶了老夫人出來。


    說是回去當差,但他這麽就走,肯定是不行的,宮裏發生的事他要回去打聽,家裏的應對他也要早些知道。


    可安排誰呢,嚴婆子方婆子雖好進不了徵陽館,錦竹院的芸香梅香就更不用說了,占著通房的名義,尋常都不大出門,怕遇上外男,武英武傑是小廝,打聽外頭的事還可以,老夫人屋子裏頭的事就打聽不出來了……


    想了想,他招手叫武英近前,附耳囑咐了幾句,武英點了點頭,從角門悄悄兒的出去了。


    隨安正打算給外出踏雪的褚秋水送傘,武英跑了過來,急促的喘著氣道:“隨安姐,九老爺讓你回家,有事找你!”


    “九老爺不是當差麽?怎麽了這是?”隨安說著讓武英進屋:“我換件衣裳。”


    武英連忙搖頭:“不用了,這樣就挺好,快走吧,事情我路上跟你說。”


    褚秋水原也沒用走遠,看見武英來,很快就回來了,隨安沒有遲疑,跟他說了一生,就隨著武英往外走。


    路上隨安問:“到底什麽事?”


    武英道:“具體什麽事九老爺也還不知道呢,說是老夫人在宮裏失儀,九老爺還要回去當差,打發我過來找你,是想讓你聽聽,到底是為了何事……”


    隨安點了點頭,兩個人剛走到大街上,後頭一頂兩個人抬的小轎子追了上來,本來超過了他們,卻又突然停住。


    隨安跟武英隻顧埋頭趕路,本沒在意,突然聽到一個聲音:“隨安?”


    隨安一驚,立住一看,見竟然是林頌鸞,便道:“劉大奶奶。”主動行了一禮。


    林頌鸞清雅高邁的麵孔微微一僵,繼而笑道:“該改口了,你仍舊喊我林姑娘罷。你這是同武英從外頭回去?可要要捎你一程?”


    隨安看了一眼那小轎子,不知道林頌鸞說這話,是想讓她倆擠在這個一尺見方的小轎子裏頭,還是讓她坐在轎子上頭。


    當然,她知道林頌鸞說的是客氣話,可客氣話聽起來真不客氣。


    “不敢勞動姑娘,這就到了。”她笑了笑道,打算繼續走。


    誰知這漫天雪地裏頭林頌鸞卻突然有了敘舊的心情,她也不下轎子,就撥著轎窗簾子說話。


    “自從搬出褚府,父親一直念叨你衝茶的手藝,還當咱們緣分斷了,誰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說不定啊,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隨安笑,心道你想當我後娘,還得看我跟我爹答不答應。可她也知道林頌鸞說的是一家人,決不是真嫁給褚秋水,而且她心裏有個更大膽的猜測,說不定今日老夫人失儀就跟林頌鸞有關。


    林頌鸞看著隨安的笑,想起連接兩次褚翌對自己的視而不見,心裏忍不住湧上一陣惡意,她眉頭一皺,而後鬆開,用近乎惡毒的口氣道:“我母親體弱多病,一直想找個人伺候父親,聽說父親原來在褚家也是由你照顧的,我瞧著你就挺好的。”


    隨安不由驚訝,這是林頌鸞連續第二次說起林先生。


    林頌鸞這樣說相當於暗示隨安,她或許會向褚府要了隨安過去給林先生做妾或者做丫頭。而林頌鸞現在是絕對沒有這種能力的,她這樣說,也就表示在不久的未來,她或許就擁有能左右隨安命運的機會!


    不管怎樣,這話裏頭都是惡意滿滿。


    隨安壓下心底想法,麵上依舊笑道:“林姑娘過獎了,林先生初進京的時候我才十來歲,就是現在,也才十二,哪裏是能做大事的人,也就是幫著九老爺抄抄功課,其餘的事可不敢攬到自己身上,免得一不留神風大閃了舌頭。”拜褚秋水所賜,她虛報一下年齡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反正她看上去就很嫩,一點也不用裝。


    第一百七十六章 褚太尉挨打


    林頌鸞很生氣,她沒想到隨安這麽著將自己懟回來,最後還諷刺她小心風大閃了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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