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林涉剛想點頭,才發現明天是周日,他手機裏還躺著海城市一中發給他的短信,讓他後天入學。


    “啊,忘了明天是周日了。”


    林涉有些不好意思,“方老師,明天休息,後天上課。”


    “那明天早上見。”


    說完這句話後,方俊義掛斷了電話,林涉將手機放在一邊,抿著唇,小心將耳朵貼在門邊,傾聽著走廊的動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腳步聲響起。


    林涉偷偷將門打開一條縫,上來的正是大哥,林涉能看見大哥擰眉的側臉和微濕的額發,眉眼間還帶著一絲酒後的醉意和疲倦,領帶早就被扯下來了,西裝也搭在手臂處。


    隨後進了書房。


    林涉緊貼著門,等了一分鍾,


    兩分鍾,


    三分鍾,


    ……


    始終沒有腳步聲在門前響起,林涉眼中希翼的光漸漸散去,但他的心底卻又隱隱升騰出可悲的期許,也許,是大哥以為自己已經睡下了,不想打擾自己呢。


    林涉打開了門。


    他想假裝不經意地路過大哥的書房,讓大哥注意到他,他想要的僅僅是一份關心,讓他覺得自己不那麽可悲。


    也許是大哥的醉意還沒清醒,也許是大哥沒注意,總之,當林涉路過書房時,聽見了從沒關好的門縫裏傳出的大哥斷斷續續略帶沙啞無奈的聲音。


    “你什麽時候能改改你這暴躁的脾氣?”


    “林涉他隻是在這裏暫住一段時間,時間到了,他會走的。”


    “沒人動你的東西。”


    “我知道了,趕緊回來養傷,嗯,等他離開後他住過的房間隨你怎麽收拾改造。”


    說起林涉的名字時,大哥的聲音冷漠的不帶一絲波動,林涉茫然地看著那道微微開著的門縫,縷縷微光正從裏麵泄出。


    他為什麽要出來呢?


    這道門,以前從來都會關的緊緊的,大哥從不讓任何人進去,他從來都隻見過緊閉的門扉,今天為什麽又要打開一道縫,讓他聽見呢。


    書房的聲音還在繼續,可林涉沒了再聽下去的欲望。


    他靜靜看著掌心的藍色的袖口,眼中徹底沒了光,林涉恍惚的想著,爸爸選的這個顏色實在是太刺眼了,刺的他眼淚都下來了。


    林涉將掌心闔上,感受著手掌心尖銳疼痛,迷茫的想著,


    會疼。


    ——原來,不是假的啊。


    林涉歉意極了,他不是故意偷聽別人談話的。


    對不起,林涉難過的低下頭,他不能離開這,他不能讓爸爸在這種時候為了他和封老爺子起衝突。


    他喃喃地向著門的方向難過的無聲道歉,小心地離開這裏,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間。


    隻不過,這一晚,林涉睜著眼,一夜未眠。


    早上,封正逸已經坐在了餐桌前,吳伯好奇地看著林涉房間,奇怪地自言自語,


    “林涉少爺今天怎麽起的這麽晚。”


    封正逸頭還有點微微泛疼,他揉著太陽穴,聲音有些發啞,


    “可能是昨天的宴會太累了,讓他睡會吧。”


    吳伯回想了一下,昨天他們所有人都在忙著大少爺,在有限的記憶中,吳伯記得林涉好像是自己回房間了,回去的時候沒什麽精神。


    看上去好像確實是累著了。


    “那確實得多休息一些。”吳伯連連點頭,“對了大少爺,林涉少爺昨天表現的怎麽樣,適應嗎?”


    封正逸停了動作,有些歉意,


    “昨天太忙,洛擎這隻老狐狸一直纏著我。”說到洛擎,封正逸沒忍住眼底帶上了一絲厭惡,“洛家的手真的是伸的越來越長了,我沒顧得上他,吳伯,一會林涉醒了你去問問看。”


    “好的大少爺。”


    封正逸和助理離開後,直到日頭高照,吳伯沒等到醒來的林涉,反而是等來了方俊義。


    “方老師?”


    吳伯驚訝地看著方俊義,“今天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方俊義不疾不徐地解釋,“吳先生,我和林涉同學約好了,他明天就要開學了,幹脆就今天一起出去放鬆一下。”


    “林涉呢?”


    吳伯指著林涉房間,“林涉少爺還沒醒呢,方老師要不您先坐一會?”


    方俊義看了眼林涉房間,眼神閃爍,


    “吳先生,我去書房等吧。”


    “當然可以。”


    房間內的林涉其實一直沒有睡著,他不敢下去,不敢麵對其實沒那麽在意他的大哥和吳伯,其實林涉也知道,吳伯和他不過是短短幾天,可是大哥他們,確實幾十年的時間了。


    林涉使勁安慰自己,卻依舊忍不住的自嘲、和自卑!


    他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眼底青黑,失魂落魄,可憐又可悲,林涉怎麽還敢下去呢,別問起來,他該怎麽解釋?


    直到外麵響起方老師的敲門聲,林涉的眼淚才落下來。


    他打開了門。


    “方老師,”林涉眼眶通紅的看著唯一會關心他的人,努力抑製著哽咽到沙啞的聲音。


    方俊義眼底的幽暗之色卻漸漸深濃。


    不過是一天沒見,麵前的少年已經從昨天的無辜幹淨變成了一隻可憐巴巴,被拋棄了還強撐著的流浪貓。


    好看的貓瞳沒了神采,失落極了。


    渾然不知對麵人的可怕,正委屈的衝著他喵喵叫。


    真可憐啊。


    沒人要了呢。


    獵物都撞到手裏了,怎麽能往外推呢。


    方俊義眼底怪異濃重,壓抑著心底的激動,可是,這樣還不夠可憐呢,怎麽就哭了?


    他憐惜地摸著林涉的額發,感受著蓬鬆的觸感,這一次,方俊義的動作更強勢了些,他半彎下腰,伸出手,溫柔到有些詭異的聲音正蠱惑著這隻可憐的流浪貓,


    “你這樣太明顯了,吳先生看到一定會擔心的,要不要先和我回去?”


    林涉愣愣看著麵前的方老師。


    他正堅定的衝自己伸出了一隻手,溫柔而堅定。


    林涉緩慢地眨巴著眼,抿著唇,片刻後才緩緩伸出手,握住了方老師伸出的手,羞怯地抿著唇,聲音很細,


    “嗯!”


    被抓住了!


    方俊義緊緊抓著林涉的手,站起身來,在林涉看不見的角落,盯著林涉的眼神像是在盯著勢在必得的了獵物,另一隻手摩挲著殘留觸感的指尖,


    時機——成熟了啊!


    第57章


    大廳的吳伯聽見噔噔蹬的下樓聲之後, 剛轉過頭想和林涉說上幾句話,就看見林涉少爺速度極快地下了樓梯。


    隻留下一道殘影和聲音,


    “吳伯,我和方老師出去玩了, 不用準備我的飯啦!”


    “林涉少爺……”


    吳伯還沒來得及攔住林涉, 林涉就已經跑沒了, 樓梯上隻剩下哭笑不得的方俊義。


    吳伯看看方俊義, 再看看已經沒了影子的林涉,


    “方老師, 這……這是……”


    方俊義下了樓梯, 同樣苦笑著和吳伯解釋道,“吳先生,林涉同學可能是太久沒出去過了,他說他還沒參觀過海城, 明天上學之後肯定又沒時間,興致非常高,喏。”


    興致高到人都已經跑沒影了。


    吳伯卻恍然大悟,是了,自從林涉少爺來這後, 就從來都沒有出去過,一直呆在這裏, 都悶壞了,難怪這麽興奮。


    這麽一想,吳伯反而不擔心了。


    孩子確實不能總是悶在家裏。


    而且,林涉少爺說的也是, 等明天開學後, 高二緊張的課程還真沒時間讓林涉去放鬆了。


    吳伯滿臉笑意, “那就麻煩方老師了,林涉少爺說的沒錯,他自從到這之後,就一直沒出去過,還麻煩方老師多照顧一些。”


    “吳先生太客氣了,這是應該的。”


    方俊義和吳伯道了別之後,走出別墅,此時的林涉已經在外麵等著了,正調整著呼吸。為了防止自己這幅狼狽丟臉的模樣被其他人看見,林涉是一口氣跑出了莊園。


    方俊義開著車,停在林涉麵前,“走吧。”


    林涉上了車,等呼吸平緩一些後才看向方俊義,膽戰心驚地問道,“方老師,剛才吳伯沒具體看見我吧。”


    方俊義發動了引擎,搖頭安撫林涉,


    “沒有,不止吳伯沒有,其他人也沒有。”


    “沒有嗎,這就好。”林涉喃喃道,當聽見方俊義說沒人注意到後,林涉有些放鬆,又有些果不其然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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