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被郭侶丟在床上,反彈了一下的時候,栗辰狠狠的給了郭侶一個巴掌。


    “啪!”手瞬間紅了。


    “你當我是什麽?!”栗辰吼道,兩眼於轉瞬間,就灌滿了淚花。


    “你跟許醇勝有什麽兩樣?!無恥!變態!惡心!”再次一聲吼,郭侶本來穩重得如山一般的身子,竟也是驀然就被推了一個踉蹌,“砰”的一下,背撞在了牆上。


    有個故事說,很久很久以前,謊言和真實在河邊洗澡,謊言先洗好了,穿了真實的衣服離開了,真實卻不肯穿謊言的衣服,於是後來,在人們的眼裏,便隻有穿著真實衣服的謊言,而再無法接受**裸的真實了。


    人們從來都不喜歡**裸的真實,因為每個人的心底都有陰私的一麵,都有不能分享的秘密,羞與人說,羞與人知,涉關尊嚴,涉關人權。所以……這些“真實”盡管都是真實的,卻對陽光過敏,一旦曝在了太陽底下,就會出現火辣辣的曬傷,乃至是出現血淋淋的傷口。


    那樣太粗暴,太傷人,沒有人會喜歡。


    過猶不及,便是這個道理。


    直白露骨,也是莫大之罪。


    ……郭侶呆呆地看著栗辰哭泣,懵了一會兒,很快就也是想明白了。


    “對不起!”他語氣沉重地道了一句歉,心中的無恥感與羞愧感,便也再度升騰了起來,比之先前,濃厚不止了近倍。


    “我做事有點不用腦子,請你原諒!以後不會再這樣了!”郭侶的神色一瞬間衰敗了不少,沒勇氣去看栗辰了,便幹脆是頹然地坐了下來,側對著栗辰,坐在床和牆之間的毛毯上。


    他現在也想對苗道個歉了……如果苗在這兒的話。


    那日趁著苗的迷離狀態,做了那樣的事,其實跟今天一樣,也都是他心中的邪念在作祟,理由一點也不光明正大,將借口推脫給女人,甚至動用暴力,都無法繞過最基本的道德恥辱觀。


    就算當初能夠壓下去,日後也會產生跗骨之蛆一般的愧疚,日日跟隨,夜夜啃噬。


    不顧別人的反抗,違背別人的意願,去施加一些不好的事,都是在踐踏弱者的人權,也是在蹂躪他們的尊嚴,到了最後,其實就跟殘害自己沒什麽差別了。因為人權每個人都有,尊嚴每個人也都具備,大家都一樣,並無優劣。


    有優劣和高下的,不是人格,而是力量。


    但力量不能放任啊!


    放任力量的肆虐和馳騁,最終的結局,一定是善惡體係的崩塌,從此再無了平和與穩定。這就是一把屠刀,一旦舉起了,收割了第一條與己同等的性命之後,快感將成為你第一次品嚐的鴉片,然後便會成癮,讓你揮刀揮得越來越快,揮得越來越順手,直至……你把自己當成一位神,覺得本來就該主宰萬物,天生就可予取予奪。


    “這很可怕……”郭侶喃喃地說了出來了,神情凝重,也生出了恐懼與憂懷。


    “你說什麽?”栗辰啜泣慢慢止了,看著郭侶發起了呆,反倒又覺得他不正常了。


    “我說我剛剛的狀態很可怕!”


    “那是一種走火入魔、忘乎所以的狀態!以為得到了一點力量,自此便可淩駕於他人之上了……”


    “那種仗著自己有點力量,就敢撕碎一切樊籠,踐踏別人人格的人,不該是我。”郭侶音色低沉地回起了栗辰的話,言語間,再沒了一絲的狂暴與粗野,“說什麽女人就該聽男人的話,其實錯得很離譜,標標準準的直男癌、自大狂。”


    “我並不比你高尚,你也並不比我低劣,我有男權,你也有女權,都是人權,其實就都一樣,都該被尊重。尊重你,也就是尊重我自己,不尊重你,我的人格和尊嚴,同時也就沒有意義了。”


    “你說的不錯,我剛才確實和許醇勝那個惡棍沒什麽兩樣,都是一路貨色,都是同一種下流胚子。”


    “不過啊……”郭侶歎了一口氣,便又一身輕鬆地站起來了。


    “幸虧我還有點人性,知道反省和懸崖勒馬!”麵對栗辰,輕輕笑,他的眼眸裏,一時竟是又充滿了感慨,渾身的氣質,也隱隱有了些許的升華,“謝謝你啊!”


    “你……能原諒我嗎?”他滿懷殷切和忐忑地問道,生怕栗辰還有氣未消。


    栗辰又低下了頭去,這會兒也不知該如何說話了,揪著衣角,委屈和好笑,羞惱和埋怨,各種情緒混作一團,盡化為了一言不發的沉默。


    情緒總是有延遲性的,哪可能說變就變?


    剛剛那麽粗暴和不講理,又怎麽可能一點芥蒂都不留?


    郭侶半晌等不到回答,眸光便灰敗了些,故作灑脫地一笑,便就是轉過了身子,走向了門邊:“唉,好吧好吧,你不原諒,那就先暫時不原諒吧,我去看看這酒店裏有沒有點餐的……”


    “我……一年後再把身子給你吧……”郭侶還沒開門,栗辰就囁嚅無比地擠出了一句話,一語出,險些沒把郭侶摔個半死,又憋出內傷。


    我……


    我……


    我尼瑪,這腦回路到底是怎麽連接的啊?


    “咕噥……”郭侶吞了口唾沫,登時哭笑不得,一是驚訝於栗辰剛才和現在的反差,二也是驚恐於“一年”這個長得嚇人的時間長度。


    “唉,實在不知該怎麽說你才好!”


    “從現在開始,你不用再做什麽衝動的決定了,我也不需要什麽肯定的允諾了,一切任憑你的意願。”


    “我這人明顯很不靠譜,恐怕你做不做我助手這件事,也還得深思熟慮一番不可!這樣吧,我先出去點餐,然後讓人送進來,下午……下午等你睡過午覺了,兩點的時候,我再來接你。”頓了頓,沒回頭,從歎氣的隨意到正式的答複,寥寥說了幾句,郭侶便走了出去了,留下了一個人的空間,給了栗辰思考和緩衝的自由。


    孤享一室的靜處,是最好的清醒劑。每個人都不該被世道的洪流裹挾,也不該被外麵的亂象迷惑。若覺得下一步的決定,可能會出錯,可能會讓以後的自己後悔,那便在此時此刻,停下來,與自己的心,來一場禪辯吧……他突然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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