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予眠隻掃了一眼便挪開視線。


    “他因侵.犯未成年被判入獄,在一次鬥毆中砸傷頭部,一直沒蘇醒。”額頭的傷疤就是在獄中受傷留下的痕跡。


    陸宴臣對她沒有隱瞞, 反手隔著衣服抓住她手腕,讓企圖逃避的她仔細看:“有印象嗎?”


    她緩緩轉頭, 看清那人的臉。


    眼前有個模糊的畫麵一閃而過,薑予眠晃了下腦袋, 無聲張口:彤彤……


    陸宴臣目光微凝,觀察她此刻神態, 分明是在喊一個人的名字。這下幾乎可以確認,薑予眠認識這個人。


    “你想起什麽?”他問。


    薑予眠開始掙紮, 想從他手中掙脫。


    陸宴臣減輕力道, 沒有完全鬆開。


    透過那個人, 薑予眠仿佛回到熟悉的校園,校園幾百米外的街道開滿各種各樣的店鋪,來來往往大多數都是高中學生。


    那條熱鬧的街道背後,她看到一個男人跟年輕的女生姿態親昵,那人回頭,薑予眠看清他的臉。


    耳邊陸續冒出許多聲音,是她拉著一個短發女生在說話:


    彤彤,不要去……


    他在騙你。


    可她最終沒有抓住那個女生的手,隻剩下一道道淒慘的“救命”在耳邊回蕩,入眼全是鮮紅的血。


    她不自覺地抓緊陸宴臣的手,越來越用力。


    手背的刺痛讓陸宴臣眉頭一皺:“薑予眠。”


    見她神色不對,他嚐試安撫,“眠眠,呼吸。”


    薑予眠的呼吸逐漸緊促,她抓著心髒處,額頭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她回頭看向陸宴臣,努力抬高手,伸向他,似乎在求救。


    她已經失去理智。


    陸宴臣彎腰一勾,將人打橫抱起,快步離開冰涼的病房。


    薑予眠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回到高一那年,遭遇校園暴力後被孤立。


    那時她幾乎沒有朋友,性格變得越來越安靜,時間長了,大家甚至認為她本來就是不合群的人,唯一突出的隻有成績。


    後來她跟一個女生多次同桌,關係逐漸熟悉,於是她有了唯一的朋友,叫做梁雨彤。


    她跟梁雨彤某種程度上極為相似。


    她沒有父母,梁雨彤有父母但缺少關愛;她被人孤立,梁雨彤性格內向;她成績優異,梁雨彤成績也不錯。


    她們對未來感到迷茫,能做的似乎隻有好好學習,給自己爭取更多選擇的權利。


    這樣平淡而普通的生活本該持續到高考,高三最後一個學期,梁雨彤突然戀愛了。


    “眠眠,我喜歡上一個人。”梁雨彤悄悄告訴她,寒假時某天在圖書館待到很晚,回家路上的燈壞了,她很害怕,一個帥氣的男生跟在身後護了她一路。


    之後連續幾次,她都遇到那個人,兩人迅速墜入愛河。


    學校不允許早戀,但她不能左右梁雨彤的選擇,隻是默默聽著。可是慢慢的,她發現梁雨彤成績下滑。


    她私下勸過一次,沒提戀情,隻是提醒梁雨彤注意學習。


    再後來,梁雨彤幾次因為男友傷心,她都看在眼裏,仍然沒有幹涉別人的決定。直到她無意間在校外的後街看到,梁雨彤的男友跟別的女生接吻……


    出軌的渣男,傷心的朋友,她決定告訴梁雨彤真相。


    她找到梁雨彤,張口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薑予眠急切地摸著喉嚨,想發出聲音,突然從夢中驚醒。


    原來,剛才的一切隻存在於夢中。


    -


    薑予眠是在青山別墅醒來的,陸宴臣沒有送她回陸家,而是把她從醫院帶來這裏。


    她蜷縮在床邊,披散的長發遮擋住臉頰,就這麽靜靜地坐著,忽略時間流逝。


    直到房門打開,陸宴臣從外麵進來,帶來她想要的消息:“你那個叫做梁雨彤的朋友現在跟家人住在一起,已經開始新的生活。”


    薑予眠昏睡前,她曾在陸宴臣手心寫下一個“彤”字,陸宴臣調查過,自然知道她說的是梁雨彤。


    他不清楚薑予眠具體想起多少,隻告訴她,梁雨彤現在平安地跟家人生活在一起。


    薑予眠輕輕點頭。


    她想起曾經唯一的朋友,想起梁雨彤在高考前兩月轉校,之後發生的事情仍然一片空白。


    【你說那個人因侵.犯入獄,他侵犯的人是誰?】


    “……”向來果斷的陸宴臣難得遲疑,他眸光微閃:“將他送入監獄的,是梁雨彤。”


    薑予眠緩慢咬唇:【是因為這件事,彤彤才轉校的嗎?】


    她記得,梁雨彤跟她一樣,要等八九月份才成年。


    看到薑予眠在手機上打出的內容,陸宴臣察覺到,她似乎並不知道梁雨彤真正經曆了什麽。


    於是他告訴薑予眠:“是。”


    小姑娘心理壓力已經很大,要是再告訴她梁雨彤遭遇過流產,恐怕更難接受。


    聽到肯定的答複,薑予眠埋下腦袋。


    她跟梁雨彤是突然失去聯係的,隻知道她因家庭原因轉校,連聯係方式都沒留下。如果她“多管閑事”早點勸梁雨彤分手就,或許不會發生那種糟糕的事。


    【我可以聯係她嗎?】


    “她的家人希望她能忘記過去。”切掉過去的傷痛,以及美好的一切。


    薑予眠點頭,她能夠理解。


    如果梁雨彤能夠好起來,忘掉過去,包括她這個朋友也沒關係。


    “你見到那個人,就想起這些?”陸宴臣旁敲側擊。


    【嗯,原本我是想勸彤彤分手的,後來……】


    後來的記憶有些混亂了,在夢裏沒能說出口,不知道現實有沒有及時告訴梁雨彤。


    總之,薑予眠在刺激下找回朋友跟那個混混的記憶,卻沒想起自己高考那天遭遇的意外。


    不知道該怎麽辦,薑予眠迷茫抬頭,忽然注意到陸宴臣的手。


    她掀開被子,赤腳踩到地毯上,慢慢朝他走過去,發現他手背上有抓傷的痕跡。


    陸宴臣蓋住手背:“沒事。”


    當時被指甲抓傷,也沒流血,隻是紅痕較長,看起來比較明顯。


    薑予眠無聲說了句“對不起”,眼底的愧疚快溢出來。她突然想到什麽,左顧右盼在房間找到自己的書包,從裏麵取出一袋棉棒消毒液。


    這是便攜式消毒液的,將其一段折斷就能直接擦用。她舉著棉棒回到陸宴臣身邊,指了指他的手。


    明白她的意思,陸宴臣伸出手,任由她折騰。


    薑予眠掰斷棉簽一頭,碘伏液浸入另一端棉簽口,她托起陸宴臣的手,小心翼翼擦拭傷痕。


    不同的肌膚溫度在接觸中傳遞,兩人掌心相對,逐漸貼合。


    原本緩慢的擦拭動作近乎停頓,此刻她貪心想著,讓時間停下來。


    那隻溫暖的手,她想握得更久些。


    可是下一秒,陸宴臣率先從她手中抽離,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卻遠不如剛才的掌心溫暖:“學校那邊已經給你請好兩天假,今晚你可以在這裏休息。”


    這裏也是薑予眠熟悉的環境,從梳妝台到床,甚至地毯盡顯少女風格裝修,跟陸家的臥室很相似,但她覺得不一樣。


    兩個地方的人不同,住在青山別墅離陸宴臣更近,她欣然同意陸宴臣的安排。


    “下午我要去趟公司,你有事找管家。”陸宴臣又叮囑道,“房間裏悶,待久了可以出去透透氣。”


    他怕薑予眠又縮在角落待一整天,不過看情況,薑予眠很快接受了恢複的部分記憶。


    薑予眠邊聽邊點頭。


    陸宴臣走的時候,她默默望著那道背影,內心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無法言喻。


    帶她回家,無微不至的照顧,幫她尋找記憶,偶爾獎勵她各種禮物,這一切都一切加起來,都不知道該怎麽償還。


    陸宴臣是父母離世後,對她最最好的人。


    *


    下午,陸宴臣去了公司,吩咐管家多注意薑予眠的需求。


    薑予眠不再像從前那樣困在狹小的臥室,她主動走出來透氣,在青山別墅暢通無阻。


    青山別墅麵積款,人少,環境清靜猶如避世。


    天氣冷,薑予眠在外麵醒醒神,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就打算回去,卻突然聽到周圍傳來兩道人聲。


    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帶著難掩的喜悅:“上次那件衣服轉賣出去不少錢。”


    中年男人嗓門粗:“你瘋了,要是被陸先生知道,一定會開除我們的。”


    “陸先生可是大忙人,哪有閑工夫管這種小事,否則也不會隨手把衣服交給我們處理。”女人語氣誇張,好似占了天大的便宜,“你是不知道,就那麽一件外套,接近六位數。”


    “有錢人真好,嶄新的一件大衣說不要就不要。”


    衣服?轉賣?陸先生?


    幾個關鍵字組合在一起,很容易想到:有人將陸宴臣的衣服拿去轉賣換錢!


    聽他們的意思是陸宴臣主動把外套交給她們處理,才讓她們鑽了空子。


    薑予眠退離兩步,突然想起一件事,心口猛地跳了下。


    她從樹後走出來,目光直逼那兩人:【什麽外套?】


    剛才還未占便宜而得意的人頓時慌了:“薑,薑小姐……”


    薑予眠神色嚴肅:【我問你們,陸宴臣什麽時候,讓你們處理什麽外套?】


    事情敗露,他們不敢隱瞞:“是,大概半月前,陸先生把一件黑色外套交給我們,讓我們處理掉。”


    半個月前,黑色外套……是她穿過那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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