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爺爺奶奶的墓沒錯,可這四周……


    薑予眠暫時放下心裏的疑惑,將祭拜品奉上,隨後去了父母的墓前。


    兩處場景所見相同,一看就知是有人刻意安排。


    幾乎是下意識的,陸宴臣的名字蹦出腦海,薑予眠向附近的村民打聽。


    “那個墓啊,我記得是今年夏天吧,突然來了許多人把周圍重新修建,花錢買了地,還請了人定期打掃。”村民指向鄰居家,“喏,他們家男人就是其中一個。”


    “那天我不在家,錯過這賺錢的機會,真是可惜了。”


    薑予眠又找到那家人詢問,無論是時間,還是他們口中提到的姓“姚”的男人,一切都驗證了她的猜測。


    薑予眠走在路上,思維亂如麻。


    那個人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做了很多事,等明白時才發現,他給予的溫暖早已無孔不入。


    她恍惚地回到村口,沈清白的車還停在原地,一直沒離開。


    薑予眠抽回神思,加快步伐走去,抬手輕敲車窗:“學長,你還沒走嗎?”


    “這個年還長,不急於一時。”沈清白打開車門鎖,“你要走的話,正好載你出去。”


    薑予眠沒有打開車門,就站在外麵說:“我要回一趟老屋。”


    這下,沈清白直接開門從車裏下來:“方便一起嗎?”


    一間老舊的院子,沒什麽不方便的,薑予眠點頭,“可以的。”


    回想半年前的場景,她以為會見到生鏽的鎖、破舊的門、結滿蜘蛛網的牆,還有被藤蔓纏繞的秋千。推開門卻發現,院子被重新打理了一遍,秋千被保護起來。


    連沈清白都問:“這裏還有人居住?”


    薑予眠輕輕抿唇。


    這裏當然沒人居住,隻有那人的“特別照顧”。


    他們在這裏看到了牆邊的痕跡,薑予眠第二次向人解釋:“那是代表我年齡的身高線。”


    沈清白靠近牆麵,發現那些曆經時間長河的身高線的特別之處,“你……十四歲到十九歲,等比例長的?”


    十四到十九歲之間的線條間隔幾乎相同,沈清白不知其中緣由,才會玩笑般地問出這句話。


    薑予眠突然不敢再看,轉身仰望天空,試圖把眼中突如其來的酸澀感壓回。


    她閉上眼,耳邊響起那一道道劃在牆上的聲音。


    “這是18歲的薑予眠。”


    “這是17歲的薑予眠。”


    “這是……”


    她終究忍不住回頭,細數牆上一道道痕跡。


    “十九歲……”


    突然發現的真相讓人措手不及,那些刻入骨子裏的回憶不斷攻擊著她的理智,累積的情緒頃刻爆發,薑予眠跑出院門,蹲在外麵無聲地哭起來。


    向來表現的沈清白被嚇到,以為自己說錯話,試探性地喊了幾聲無人回應。


    不知道多久過去,薑予眠情緒終於緩和,從包裏抽出紙巾擦拭狼狽的麵孔,說話帶著鼻音:“抱歉,我隻是想起一些事情,一時間有些難過。”


    沈清白以為她是想到了逝去的親人,怕觸及她情緒敏感點,不好多問。


    隻是靜靜地等待。


    後來兩人坐上車,薑予眠眼周的痕跡還在,她啞著嗓音道:“沈學長,我得回一趟景城,恐怕沒時間帶你逛小鎮了。”


    沈清白係安全帶的動作微頓:“沒事,打發時間而已。”


    離開的路上,薑予眠一直撇頭看著窗外,再沒說過一句話。


    除夕夜。


    陸家的團年宴總共隻有陸老爺子跟陸習二人,他們已經習慣陸宴臣不在,隻是遺憾薑予眠忙於工作來不了。


    “眠眠一個人在外麵也不容易。”陸老爺子始終記得薑予眠剛來陸家時膽怯弱小的模樣,總擔心她像以前一樣受欺負。


    陸習附和點頭:“您說得對。”


    他咕嚕咽下最後一口湯:“正好,李航川說要去南霖玩,我跟他一起,還能幫你看看人。”


    “噢?”陸老爺子沒有懷疑,“那可以啊。”


    反正他這孫子坐不住,每次放假都到處跑,去南霖看看人總比跑到其他地方好。


    得到老爺子首肯,陸習打開手機查看機票,購買時間是兩天前。


    老人睡得早,晚飯後,陸習照例跟朋友出去跨年,嗨到十二點。


    他拍了幾張熱鬧的照片,想發給那個加班工作的可憐人,又自言自語道:“算了,還是不拉仇恨了。”


    薑予眠小氣得很,萬一惹到她,等他明天去了南霖,小啞巴不待見他咋樣?


    他打算先發個簡單的跨年祝福,剛打開消息頁麵,就被旁邊的李航川拉走:“習哥,你一個人站這兒幹嘛呢,趕緊來,要倒計時了。”


    新年來臨之際,全世界各地都有人互道新年快樂。


    陸宴臣站在研究院外,抬頭望著明亮的天空,算著時差在國內淩晨發了一條新年祝福的朋友圈。


    內容隻有簡單的“新年快樂”四個字,無一人回應。


    陸宴臣刷卡走出研究院大門,處理通行信息的機器人發出可愛的機械聲:“今晚降雪,請注意出行。”


    它用了中英文雙語提醒。


    陸宴臣收起卡,頭也不回離開冰冷的研究室。


    國內張燈結彩的熱鬧春節與這裏無關,與他亦無關。


    他在咖啡廳坐了一下午,離開時,外麵的天氣仿佛又降低了兩度。


    他這就樣靜靜地走在街頭,從天光大亮到暮色降臨。


    綁定star程序的手表亮了一下,左上角的小圖標變成雪花模式,不過多時,空中飄落雪花。


    路上行人紛紛撐傘,在街道穿梭。


    他不緊不慢,漫無目的地前行,沒有刻意躲避,任由風雪降臨。


    在街頭小孩歡呼著雪下大的時候,他頭頂的風雪卻突然停了。


    一把輕盈的雨傘從身後升至他頭頂,男人停住腳步。


    陸宴臣回頭。


    戴著紅圍巾的女孩高高舉著雨傘,白皙手腕上佩戴的平安扣鮮亮如新。


    空氣凝固,時間靜止。


    那個勇敢的女孩啊,不遠萬裏來到他麵前,親口回應那句祝福:“新年快樂,陸宴臣。”


    漫天雪花紛飛,他們站在傘下,相視一笑。


    作者有話說:


    【敗給心動參加的活動已經進度投票環節,拜托寶貝們幫忙“投票”為陸總和眠眠衝一把!文案頁綠色字入口,隻需要耽擱大家幾秒鍾,非常感謝】


    第47章


    橙色燈光點亮夜幕, 兩人共撐一把傘漫步其中,街頭商鋪灑出金黃暖光,照亮行人的路。


    雪花洋洋灑灑地落下, 兩道孤獨的身影越靠越近,終於挨在一起。


    陸宴臣撐著傘,放慢腳步跟身邊人保持同速:“怎麽找到這的?”


    說起這個, 薑予眠不免有些心虛:“你以前在我手機裏裝過定位。”


    那時她生病,情況特殊, 陸宴臣為防止再出意外安裝了定位係統。現在被她反利用,追蹤到他。


    耳邊落下男人一聲輕笑:“學到的知識都用這兒了?”


    女孩抬手撚動脖子前的圍巾, 將那快要圍住嘴角的紅圍巾往下巴壓一壓,呼出一口熱乎乎的白霧, 嬌聲道歉:“對不起嘛。”


    陸宴臣帶她去了市區,他在那裏有套公寓。


    研究院距離市區較遠,要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薑予眠坐在車裏搓搓手,身體很快回暖。


    “怎麽突然過來了?”


    “反正, 我也是一個人過年,出來旅遊一趟, 也不錯。”


    “累嗎?”


    “飛機上睡了很久。”或許身體有些疲憊,但她現在腦子很清醒。


    時間一長, 她熱得取下圍巾,柔軟的長發被揉得淩亂。


    她隨手把碎發撩到而後, 耳垂上的銀色耳釘在人瞳孔中發亮。


    陸宴臣從餘光中看到她的姿態,他記得這是薑予眠室友過生日那天, 幾個女孩起哄, 讓她打的耳洞。


    “打耳洞的時候, 疼嗎?”


    薑予眠往後微側身,腦袋微仰,溫熱的指尖輕捏耳垂上那枚簡單的銀飾:“已經過去很久,不痛了。”


    剛打的時候會痛,時間一長,傷口愈合,連那種疼痛的感覺也忘得一幹二淨。


    陸宴臣感歎:“你長大了許多。”


    無論是衣著風格,還是內在氣質,都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變化。


    曾經無數次想聽的話,就這麽猝不及防的傳入耳中,薑予眠不清楚他具體指哪些意思,突然有些害羞:“我們,很久沒見了呀。”


    這次交談似乎比兩個月前在陸家見麵時更輕鬆,兩人坐在車裏,隨意地聊起這半年來各自的生活,薑予眠把腦袋靠向車窗,玻璃窗內透露出兩道模糊的身影。


    下車時,薑予眠隻記得帶上折疊雨傘,陸宴臣撿起她粗心落下的紅圍巾,追上去,遞給她。


    這一幕不禁讓她想起,去年陸宴臣送她紅圍巾,這是這般場景。


    薑予眠接過圍巾,柔軟的毛線貼在掌心,似還能殘留著他握過的溫度。四周的風灌進脖子,她趕緊重新整理圍巾,套進脖子裏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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