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琬琰看著女人離開,她向左裴鐸也向左,她向右裴鐸又向右,好像生怕她去追上女人。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屋內,李琬琰不解的看向裴鐸:“你攔我做什麽?”


    “小姐…我們去看看公子吧。”裴鐸轉移話題。


    “小姐。”何筎風終於從藥箱中翻出幽穀草,離京之前他便懷疑李承仁病重遲遲不醒,是不是犯了舊疾,便特意隨身帶了幽穀草,剛剛一診脈,不想還真讓他猜中了。


    “這是幽穀草,我煎個方子讓公子服下,是否有用,需看半個時辰後。”何筎風沒想到李承仁病情如此棘手,就算他曾醫治過這病症還有幽穀草做藥引,但因為還有新傷,新舊傷勢交疊,這番他並無十足的把握能將李承仁醫治好。


    李琬琰看著何筎風凝重不變的神情,心知他若有把握,早已出言寬慰她,現下這樣的反應,必然是弟弟的情況十分危險。


    何筎風話落,見李琬琰怔怔的神情,有些自責的垂下頭,他拿著幽穀草和寫好的方子走出房間。


    李琬琰到劉宅後,便有親衛快馬加鞭回京,將詳細的情況告知蕭愈。


    蕭愈也不曾料到李承仁竟病得如此嚴重,竟連何筎風都棘手。


    吳少陵坐在一旁,看著主位上沉思的蕭愈,又看了看單膝跪地的親衛,他揮了揮手,示意親衛先退下。


    “阿愈,要我說你真是用情至深,對李琬琰也算是情深義重,至於她弟弟的死活,你何必也來操這個心?”


    吳少陵話落,見蕭愈沉默不語,不由撇了撇嘴:“我若沒猜錯,你是想將雲慎派過去吧。”


    蕭愈的心思被吳少陵猜中,點了點頭。


    吳少陵見了,忍不住拍大腿:“我的陛下,您冷靜點,他是什麽身份,你不殺他都是開恩了,何筎風若沒本事,治不好李承仁,怎麽也怪不到你身上,何必蹚渾水呢?”


    “朕隻是不想見她傷心。”蕭愈淡淡開口,吳少陵分析的這些利弊得失,他早就想過,可是相比之下,他更不願讓李琬琰好容易的歡喜再落一場空,不願她在傷心流淚,不願她再經曆生死離別。


    “來人,”蕭愈將親衛喚進來:“去太醫院請雲慎,讓他隨你回去,從旁協助何筎風。還有…”他說著一頓,緩了緩繼而道:“替朕帶一封信回去。”


    第85章


    何筎風親自看爐煎好藥, 端著藥碗回房,路過庭院時見護衛們三三兩兩席地而坐。


    屋舍內的空氣有幾分渾濁,明琴推開窗, 微風吹入帶來幾分清涼, 何筎風推門走進來, 看了看窗邊的明琴, 隨後目光落向床榻處,看到榻畔李琬琰單薄的背影。


    何筎風低下頭, 望著手中的湯藥出神片刻,心底微歎,他朝李琬琰走過去, 將藥碗遞給她。


    剛剛關合的屋門又推開半人寬, 女人從門後探身進來,她瞧了瞧李琬琰手中端著的藥碗:“我來喂吧。”說著慢慢推門走進來。


    女人走上前, 局促的挽了挽袖口, 接著朝李琬琰伸出雙手:“我來吧, 他有時候會吐藥,免得髒了你的衣裳,我都喂習慣了。”


    李琬琰看著主動上前的婦人,遲疑片刻, 接著點了點頭將藥碗遞過去:“多謝。”


    “小事, 這都是小事。”婦人接過碗, 又對李琬琰道:“您從後麵抱著阿仁, 坐起來更好喝藥。”


    李琬琰依言李承仁抱起, 她將弟弟抱在懷中, 隔著衣料, 摸到他細的可憐的胳膊, 心底一疼。


    婦人喂藥的手法的確熟練,期間李承仁吐了一次藥,李琬琰正想拿手帕,就見婦人已經飛快掏出帕子將藥汁擦拭幹淨,隨後伸手捋了捋李承仁的胸脯,等他順了氣,繼續喂藥。


    何筎風立在床榻旁看了一會,隨後走向窗畔,問明琴:“裴鐸呢?”


    明琴往外屋望了望:“剛剛還在,你沒看見他嗎?”


    何筎風搖頭,她又道:“許是出去了吧。”


    裴鐸在院中走了一圈,又到院外看了看,發現隨行隊伍裏果然少了一個人,回到房中正遇上要出門找他的何筎風。


    “我看這家隻有兩間屋子,白日裏都裝不下這麽多護衛,晚上更不住下。”何筎風指了指在院子內席地而坐的護衛們。


    裴鐸回頭看了一眼:“這些人咱們也攆不走。”他說罷想了想:“不如請殿下來試試看?或許他們會聽殿下的。”


    何筎風聞言便搖頭,接著轉身回房內,裴鐸跟著一同回到屋內。


    婦人喂完藥,李琬琰將李承仁重新放到榻上,替他蓋好被子。


    婦人坐在床邊沒走:“你一日都沒合眼了,眼看天要黑了,晚上我來守著吧,你去歇歇。”


    “我不累,”李琬琰朝婦人笑笑:“我陪著阿仁吧,夫人照顧阿仁這麽久,定受了不少苦。”


    “苦什麽,照顧孩子哪有苦的,”婦人擺擺手,她說著轉頭望向李承仁,替他掖了掖被角:“我早將阿仁當成自己孩子了,怎會覺辛苦。”


    李琬琰聞言微覺意外,便見婦人連忙抬起頭看她,神情有些局促:“姑娘,您別介意,我沒別的意思,隻是照顧久了,習慣了。”


    李琬琰瞧著婦人緊張的模樣,拉起她的手,笑著安慰道:“您將阿仁視如己出,我該感激才對,若非您心善,我今日許都不會再見到阿仁。”


    “都是緣分罷了。”婦人擦了擦眼角的淚。


    裴鐸和何筎風從屋外走進來,何筎風開口:“小姐,借一步說話。”


    李琬琰朝婦人點了點頭,隨後起身向二人走去,三人出了主屋。


    “何事?”李琬琰問道。


    “小姐,外麵還有這麽多護衛,隻怕住不下,不如遣走一些?”


    李琬琰聞言算了算數,且不論那些護衛,就算是何筎風明琴幾個,在這裏便住不下。


    “裴鐸,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客棧酒樓之類的?”


    裴鐸想了想:“回殿下,這地方有些偏僻,十幾裏外快到鎮上的地方,倒是有一家酒樓,是離著最近的了。”


    李琬琰沉吟片刻,決定道:“那好,那便麻煩跑一趟,與酒樓的掌櫃商議看看能否將酒樓租下來,這樣便都有地方安頓了。”


    裴鐸聞言先應是,隨後有些遲疑道:“殿下真要一直留著他們嗎?屬下剛剛發現隊伍裏少了個人,不知是何時不見的,說不定就是回京報信去了。”


    李琬琰聞言先朝院子裏看了看,沉默片刻,又看向裴鐸:“早去早回。”


    裴鐸見李琬琰如此反應,不好多說,低身一禮後,轉身出門朝馬廄走。


    李琬琰和何筎風目送裴鐸牽馬離開,並肩回到房內,婦人還守在床榻旁,明琴折騰一日像是累了,坐在窗下支頤打盹。


    李琬琰見了,走到窗戶下,將窗合上,又從一旁拿起薄毯,輕輕蓋在明琴身上。


    何筎風算了算時辰,走到床榻旁替李承仁診脈。


    婦人連忙起身讓開位置,她小心翼翼的站在後麵,緊緊交握在胸前的雙手將她心底的緊張暴露無遺。


    李琬琰替明琴蓋好毯子走上前,便聽婦人緊張問道:“太醫大人,如何?”


    何筎風緩緩收回手,站起身看向婦人,欠了欠身:“夫人喚我名字就好,”他話落目光又慢慢移到李琬琰身上,輕輕搖頭:“許是還未起藥效。”


    ***


    裴鐸快馬疾行,很快到酒樓處,見樓內客人寥寥,找到掌櫃一談,掌櫃立即高興應允。


    裴鐸又快馬返回,李琬琰讓他帶著侍衛先去,她和何筎風在這留一晚,明早再帶李承仁前去。


    婦人得知李琬琰等人要走,本想挽留,但看著自家狹小的屋舍,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心裏有萬般不舍,可也不得不勸自己,阿仁的親人來了,她哪有攔著的道理。


    裴鐸了解婦人,見她背身抬手擦淚,便開口道:“嫂嫂若不忙,不如一同前去?”


    李琬琰本不想再麻煩恩人,可見婦人對阿仁是動了真感情,也道:“夫人若有空,就還得多麻煩您幾日。”


    婦人聽見這話,連忙擦掉眼淚,轉過身來對李琬琰和裴鐸道:“不麻煩不麻煩,我在家也沒別的事,願意再照顧阿仁幾日。”


    裴鐸先帶著護衛和明琴到酒樓,李琬琰和何筎風留在宅院,院子裏還主動留下兩名護衛,說不放心李琬琰安危,要時時刻刻守在身邊。


    李琬琰知道這是蕭愈的安排,也能理解他此次的小心翼翼,她已不想將此事防在心上,隻安心守著弟弟。


    入夜,男人被婦人催到廂房去睡,她仍守在李承仁床前不走。


    藥效的時辰過去,李承仁依舊不見絲毫好轉,何筎風心思沉沉,替他施針時,背後不由出了一層冷汗。


    深夜時分,院外響起急促的馬蹄聲,李琬琰本以為是裴鐸從酒樓回來了,不想屋門推開,從外麵走來的是個臉生的侍衛。


    他裹得了一身的寒氣,李琬琰立即想到下午裴鐸說隊伍裏少了個護衛,她看著他正要詢問,忽然見門外又走進來一道身影。


    李琬琰看見來人,微微意外,她站起身:“您怎麽來了?”


    雲慎朝李琬琰一禮,他開口前看了看一旁的婦人,低頭回答道:“是家主讓我來的。”


    侍衛聽著雲慎的話,心裏覺得奇怪,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走上前雙手奉給李琬琰,也學著雲慎說道:“這是家主讓屬下帶給您的。”


    李琬琰接過信,信封上還帶著體溫,她垂眸便見封上寫著幾個筆鋒有力的大字:琰琰親啟。


    第86章


    李琬琰拿著信封, 指尖輕撫過熟悉的字體,她抬眸看著麵生的護衛:“你叫什麽名字?”


    暗衛聞言微愣,接著垂頭道:“屬下黃晟。”


    “辛苦你了, 去歇著吧。”李琬琰將信收好, 對黃晟道。


    黃晟走後, 李琬琰又看向守在床邊的女人:“夫人守了一日, 去歇歇吧,明日還要去酒樓。”


    女人有些猶豫, 明顯是不舍李承仁,半晌還是起身:“那我去收拾行李,若有要幫忙的, 就去找我。”


    李琬琰將女人送出房門, 她合上門一轉身,就見雲慎已經坐到床榻旁替李承仁診脈。


    雲慎離京之前, 就得知李承仁此病不輕, 今日搭上脈, 才明白為何連何筎風都束手無措。


    何筎風靜等雲慎診完脈,著急問道:“如何?”


    雲慎起身,目光先落到李琬琰身上,接著垂下頭:“我一時也沒有頭緒。”


    何筎風神情一暗, 他意識到還站在一旁的李琬琰:“小姐再給我些時日, 如今雲老來了, 我們一起想辦法, 定能醫好公子。”


    李琬琰看著努力安慰自己的何筎風, 朝他笑笑:“阿仁的事勞你們費心了, 天色不早了, 我守著阿仁就好, 你們去歇息,明日還要趕路。”


    何筎風擔心李琬琰的身子,怕她憂心勞累心疾發作:“不如還是我來吧。”


    李琬琰搖頭拒絕,何筎風隻好作罷,帶著雲慎離開。


    屋內李琬琰獨自守在床榻前,她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小臉,長久的昏迷他的小臉早無血色,李琬琰鼻尖微酸,她替弟弟掖好被子,隻怨自己當年太過魯莽,若她細心一些,說不定能早日尋到弟弟,說不定病情便不會嚴重到如此地步。


    衣袖間忽掉出一角信封,李琬琰將信封拿出來,指尖輕輕拂過上麵熟悉的字跡,她撕開信封,將信紙抽出來,展開來看。


    開頭交代了一些瑣事,說派了雲慎前來,看看可能幫上忙,黃晟是他的心腹,她若有信可以交代給他傳回來。


    李琬琰看著信前半部分,一字一句還算正經,可到了後麵,便見蕭愈大言不慚的寫道:盼吾妻琰琰,一日不見,我心思狂,願吾妻早早歸矣。


    末尾落款更是直接寫著,夫君謝珣。


    李琬琰微微臉紅,也不知是害羞,還是被蕭愈無賴氣得,她將信紙合上,裝回信封裏,貼身收好。


    也不知為何,看了蕭愈這無賴的信,她心情忽而不似先前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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