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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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未盡時(四)


    密枝蔽月, 吟蛩四起,蒼茫的藍夜倒下來, 零碎幾點疏星, 像一件靛青的袍子破了幾處洞,厚厚的罩在人腦袋上,空氣很是稀薄。


    四甃燈炷新點起來, 連太太在榻上沉默著,渾圓的胳膊一揮, 不耐煩地揮著扇趕蚊子。梅卿在她對麵坐著, 來了大半日, 晚飯吃過, 又吃了好幾盅茶, 與連太太說了好幾個時辰的閑話, 說得口幹舌燥,心也躁悶不爽快。


    連太太也是, 將壓箱底的家長裏短說出來不夠,又揀了好些太太奶奶們的閑話說來應酬她。到這會,說得詞磬語竭。她暗裏瞥梅卿一眼, 梅卿還不說走, 她也不好趕客, 隻得時不時的揮揮扇, 漸漸露出些不耐煩的神色來,“您吃茶。”


    梅卿自然也不願與她說什麽閑話,隻不過借故俄延著等連通判歸家。偏生連通判給什麽事絆住了腳, 遲遲不見回來。梅卿銜恨在心, 慪氣不等了, 立起身來告辭。


    “再坐會呀。”


    “不坐了, 天都黑了,再不回去,我們老爺要吵鬧了。”


    “嗨,急什麽,這會保不齊在院裏乘涼呢。”


    連太太口裏這樣說,卻也立起身來,將梅卿一路送去角門上。梅卿前腳出去,後腳連太太便吩咐關了角門,朝墩子上啐了一口,“呸、坐了這半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為向我討債來呢!”


    她這門關得早了些,再晚關片刻,就能撞見她丈夫連通判火急火燎地趕回來,一把瘦骨頭還不等馬車停穩當就打簾子跳下來,險些將整個人跳得散了架。


    也顧不得腳下有沒有站穩當,眼見梅卿正往轎裏鑽,連通判忙趔趄著迎上去打拱,“梅姑娘這就要去了?再進去坐會?”


    梅卿站在轎前回首,心裏恨不得罵他幾句出氣,奈何還未勾搭上,不好將那潑辣勁頭露出來。隻是莞爾頷首,奚落了一句,“不坐了,再坐下去,隻怕太太要趕人了。也是我不好,叨擾了太太這大半日,又留我吃飯,又留我吃茶,從日中留到這會。我裝了大人家一肚子的好飯好茶,再不回,隻恐腸胃也不答應,造起反來。”


    連通判聽出些怪罪的意思,忙拱手道:“你瞧我,梅姑娘到我家裏來,我原該趕回來見禮的,偏衙門裏有事絆住了,左右推不過。”


    梅卿將眉一挑,眼轉到別處去,不大理會。連通判腆著臉,忙使小廝將燈籠拿過來,親自接了,兩步送到梅卿眼前,“這會天色晚了,梅姑娘打著燈,回去留神路。”


    四下裏朦朧幽藍,小廝轎夫隻有幾個影立在那裏躬著背不說話,像紙紮的人,露出森森的鬼氣。連通判隻當他們是死了的活人,塞了一張紙條給梅卿,又順道摸了她的手一把。摸出梅卿渾身的雞皮疙瘩,將那紙條攥在手裏,略微福了個身道謝,鑽進轎裏去了。


    路上展開那條子一瞧,隻寫了個住址,想來是這連通判的別院。梅卿記在心裏,旋即將紙條揉成一團,幾個指節搓得發白,一發狠,將紙球扔出窗外。那紙團在漆黑的路上滾了幾圈,不知滾到哪裏,沒了蹤跡。


    歸到家來,眾人果然皆未歇,東廂亮著燈,正屋小書房窗上也亮著昏昏的黃。潼山借著那透出來的一點光,蹲在窗戶下頭搓洗著什麽。走近一看,他正提起來,卻是在那裏翻豬大腸。


    那木盆裏浮滿碎白碎白的油花,驀地叫梅卿想起方才連通判那隻手,瘦得見骨,蒙著的一層皮卻白森森的發膩。


    說來也怪,從前的章彌也是連通判這樣的身材,她怎麽盡招這些瘦皮幹癟的男人的喜愛?她不知道她的肉,在軟緞底下每粒油花都在顫動,發出叮鈴鈴的清脆的笑聲,像無數隻嫩手,掐住他們。


    她隻覺胃裏往上頂了頂,犯起一陣惡心。


    跨進門內,向左邊一望,柳朝如坐在燈下批看公文,燭火躍在他麵上,照著濃眉星目,一副玉骨。這又是與連通判等人天差地別的景象了,梅卿忽然理解她娘為什麽總喜歡年輕漂亮的相公。


    她從未像此刻一樣,覺得她是愛著柳朝如的。其實具體是不是愛,她也不能夠確定。隻是仿佛由地窟窿裏鑽出來,看見一線光,從未像此刻,希望這光照向自己。


    叵奈事與願違,柳朝如隻漠然抬了一下眉,又落低回去,“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叫潼山去尋你去了。怎麽在人家家裏坐這樣久?”


    門裏卷進夜風,往梅卿鼻腔裏灌進去,吹得她鼻酸。她嫋挪地走過去,修了修神色,嫵然地坐在他椅子的扶手上,一手搭在他肩上,“早就要回來的,連太太拉著不放,非叫我陪她說話。你還忙呢?”


    柳朝如詫異地向肩頭瞥一眼,淡淡凝眉,筆不落停,“有些公函未批,你去洗漱睡覺吧,近二更天了。”


    梅卿那手上握著一柄絹絲扇,在肩那頭將他扇一扇,“你不要寫了,叫潼山打水進來,咱們一道洗了好睡。”


    真是百年難遇的怪事,做了這幾年的夫妻,梅卿不是橫挑鼻子豎挑眼就是言三語四的刻薄人。自然了,柳朝如也一貫是冷麵冷心。二人親熱一回,好比過年稀奇,卻遠不如過年喜慶。


    柳朝如不由得斜上眼查探她,把肩膀扭一扭,抖下她的手,“你睡你的,我還有得忙。”


    梅卿哪禁得住如此婉拒,一把抽回手,立身往臥房裏去,一麵嘀咕,“真是給你臉子了。”


    然而到臥房裏洗漱事畢,她卻不願意睡,將床頭的燈挑了又挑。等到三更梆子響,蠟燭燒得奄奄一息,窗外荒蕪的月亮顯得更大更圓。那光照到地上來,陰藍陰藍的一塊,照得地是冷的,案是冷的,榻是冷的,連床也是陰冷的。


    梅卿向裏翻個身,妄圖避開。可無論怎麽避,那光也追到她身上來,罩在她肩臀婀娜的起伏處,像兩處光禿禿的墳塚。


    屋外翻書的聲音仍然是慢吞吞的,隔著好一段時光,輕輕地,簌簌地響兩聲。她在那聲音裏看見那些陰白的薄紙張,裁得很鋒利的邊,翻一下,割一下心,翻一下,又割一下心。


    蠟燭燒完,這就是濟南的夜了,一個既算不上是故土,也不算他鄉的地方。她在此地的確是懷著期待等過的,隻是歲不我與而已,她隻能往更深更黑的地方走下去。


    次日梅卿將連通判遞條子的事情說給老太太,老太太把煙杆敲一敲,吭吭笑了兩聲,“這回敲他筆狠的。他有錢,做通判這些年不曉得貪了多少,都沒給他太太知道。”


    老太太自有她的消息來源,一旦留心起來,滿城裏誰有錢,誰怕老婆,誰大方,誰膽小,她皆能摸透。人總有個一技之長,這也算她的本事。


    連通判是出了名的慳吝人,早年老太太不許梅卿理他,除了孟玉使不上這幹係外,也有這個緣故。如今梅卿還有顧慮,“隻怕他不願意拿出這些錢來。”


    “你隻管聽我的。”老太太把腦袋搭過來,鬢頭一支銀步搖底下墜著兩顆白珍珠,冷冰冰地晃了晃,“你把他勾上手,其他的交給我來辦。他不出這個錢,我看他夠膽敢惹多少官司?就是他太太那頭,也沒法開交!”


    梅卿定神想一回,算了算手上的餘錢,把心一橫,隔定兩日就按著那住址尋到大興街一條巷子裏。果然是連通判有處宅子在那裏,三進三出,前後皆有個小花園。


    初初私會,連通判設了一席,請了班小戲在園中彈唱,趁著朗朗麗日,靡靡清音,與梅卿苦訴相思,“你是不知道啊,那年聽見你嫁人,我的心如同給人剜了一般,連日食不知味寢不安席,行如走屍坐如泥相。如今再見你,我像才是又活了過來,你肯賞臉常到我這裏來坐一坐,我就是半輩子的造化了。”


    話盡管這般講,那雙貪婪的眼底刻意泄露出來的,可不單是“坐一坐”的意思,隻怕還要“躺一躺”。


    梅卿故意離了他一個座,多半盯著圍屏上的戲子看,時不時瞟他一眼,撇著嘴笑,“你說的這些話,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人笨嚜,聽不出來。”


    “梅姑娘還笨?天底下就沒有聰明人了。”連通判殷切切地替她篩酒,借著擱酒盅換坐到她身邊,也朝圍屏瞅一眼,“梅姑娘今日得不得趣?戲唱得可還中聽?”


    梅卿將噙著矜貴的笑,“不過聽個樂子罷了,成日間在家裏悶著,沒意思。”


    “哎唷,有柳大人那樣一個美貌郎君陪著,還沒意思?柳大人在濟南場麵上,也算拔尖的美男子了,你們年輕夫妻在一處自當是蜜裏調油,處處和美才是呀。”


    梅卿噘嘴道:“您哪裏知道,年輕的也有一樁不好,不會體貼人,中看不中吃。您說我們女人家,嫁郎嫁郎,不就求個人來體貼麽?你瞧他那樣子,日日隻顧著衙門裏的事情,就是在家也多半在書房裏忙,哪還有功夫顧我呢?”


    說到此節,蛾眉輕攢,星目微落,故意露出幾分愁態來。看得那連通判五內千絲萬結,不知由哪頭理起,情急之下,一把握住梅卿的手,“他年輕男人,一心隻曉得撲在功名二字上頭,哪裏曉得女人的好處?隻是委屈了你,女人的青春有幾年呢?你放心,從此我體貼你。”


    梅卿抽一抽手,抽不出來便罷了,拿扇拍了一下他的額頭,“說得比那唱的還好聽,索性叫他們散了,你轉到屏風後頭唱去。”


    玩玩笑笑的,兩隻手握在了一處,梅卿垂目看一眼他那隻手,分明是一隻白骨,卻帶著灼痛人的溫度。


    沒幾日,這兩人便打得火熱,梅卿自是從這連通判身上得了不少好處。吃喝穿戴,複如往常鋪張起來,更有勝處,今日打首飾,明日裁衣裳,什麽時興都弄到身上來,隻不說攢些銀錢。


    老太太空閑裏勸她道:“今日有了今日都花盡了才罷?裁那些衣裳也穿不了,不如攢下些錢,明日要用時也拿得出來。”


    梅卿挺著肩,滿大無所謂地笑笑,“娘也勸起我省檢來了,您向來就不是個省檢的人。怕什麽,等那筆大項進來,我再攢著不遲。”


    話雖如此說,可梅卿心裏是一片空茫茫,到底不知錢省檢下來要使在哪處。明日,太遙遠了,她冷眼打量著老太太,就在她葳蕤華美的麵龐裏,看見了自己的明天。


    這樣的明天,真是沒意思。


    於是照樣每日有多少花多少,錢不夠了,便歪纏著連通判要。在大興街那巷子裏出入得多了,不想有一日竟然撞見夢迢。


    那日風晴麗華,柳拂青絲,已是夏末了。夢迢與彩衣乘坐馬車走到這巷裏來,原是洪家那太太說是給彩衣裁了幾身衣裳,夢迢領著彩衣去試,順道拜見未來婆婆。


    婚期定在下月初十,兩邊皆緊鑼密鼓籌備著。夢迢難得抽空出來逛逛,一掀簾子,就見梅卿領著丫頭由哪戶人家剛走出來,還停在門上招呼轎子。


    夢迢忙叫停了馬車,打著車窗簾子與她搭訕,“梅卿,你在這裏做什麽?”


    梅卿站在門首抬眼,眼神有刹那的慌亂,很快靜斂下來,仰著臉道:“姐,想不到在這裏撞見你。你不在你那園子裏好好享福,跑出來閑逛什麽?”


    夢迢一壁掀簾子下車,一壁與她答對,“彩衣的婆婆家住在這裏,說是給她裁了兩身衣裳,我領著她來拜謝。就在前頭那扇漆黑的門戶就是。”


    “噢,彩衣要出閣,我都快忘了這事了。”


    她一下來,梅卿麵上便有些跼蹐不自在,隻怕叫她瞧出來什麽,又落了個話柄給她笑話。一個娘養大的姊妹,一個往高處飛,一個飛來飛去,又墮在泥坑裏,叫她怎樣坦蕩得起來?


    夢迢往兩扇綠門裏瞅一眼,“這是誰家?你怎的從他家出來?”


    梅卿揪著扇子底下的穗子,臉上漸漸有些發白。這一白便衝破頰上的胭脂,使那胭脂像塗在紙人麵上,虛虛的,空空的,假的一團血色。


    也不必說了,夢迢隻看她這神色就猜準了八.九分,轉過身要登輿,想一想,還是瞥回一眼,“你從前吵著鬧著要做個賢德人,如今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又弄這些是非。我勸你醒些事的好。”


    益發令梅卿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的下不來台,迎著撞了她的肩一下,“有這閑工夫,多操心操心你自家的事,我弄的是‘是非’,你難道就是正經夫妻?”


    言畢鑽進轎裏去了。


    夢迢下晌歸家還有些氣不順,死活想不明白這事。後頭彩衣進來,貼著耳朵告訴,“我打聽了,那是連通判的房子,就是那個早年戀著梅姑娘的連通判。”


    那連通判從前與孟玉一個衙門當差,夢迢知道他,也曉得他家中有位厲害太太。梅卿從前瞧他不上,這會去纏,總是缺了錢的緣故,也少不了她娘在裏頭出著主意。


    其實不該夢迢去管這事的,梅卿雖然是姊妹,到底嫁了人,姊妹也成了親戚。但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她們娘仨個,一起受過窮,吃過苦,好過,也壞過,不單是血緣的關係,是這冷清清的人世讓她們成為至親。


    如今她雖然是向著好去,但難說明天又將壞了。


    她在榻上坐著,夏末的黃昏鋪陳滿地,衰蟬聒個不停,將天上的烏雲撕碎,悶熱四撒。斜春進來掌燈,她磕滅了煙問:“章平怎的還不回來,大約要下雨了。”


    斜春擎著燈笑迎過來,閑著無事,便坐在榻上同夢迢說話,“方才小廝還進來傳話,說是他在哪裏與人談事情,要晚些才歸。”


    “他帶傘沒有呢?”


    “車上常擱著傘的,姑娘放心。”斜春見她滿麵僝僽,歪著眼問:“爺昨日還說呢,說彩衣要嫁人了,姑娘跟前連個貼心的人也沒有,叫我揀個可靠丫頭在姑娘身邊跟著伺候。”


    貓兒跳到榻上來,夢迢將它抱在懷裏,臉埋在它的腦袋上嗔笑,“揀什麽丫頭,這屋裏這些人還不夠使喚的?我沒那麽嬌慣,不要揀了,懶得費事。”


    兩個人說著話,漸漸說到董墨家中,斜春歪著臉偏向窗外,閑歎,“爺去的信,府裏這會該是收到了,也不知老太爺與老太太是什麽個意思,會不會寫封信來。”


    夢迢將臉向絨絨的貓毛裏紮進去,蹭了蹭,不敢搭話。盡管她嘴上沒說起,心裏卻是等著判刑似的,她把這些日子當做斷頭飯,像貓兒趴在山石上,懶靡靡地把每個毛孔張開,拚命地汲取陽光。董家無論如何是不會答應的,就不為董墨,為了家門的榮譽也絕不可能。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夜裏夢迢便夢見大興街的那條巷子。她在巷子裏撞見一個婀娜背影由那兩扇綠門裏鑽出來,像一口煙,從一張綠嘴裏吐出來,帶著作惡墮落的歡喜,輕盈地躍在前頭。


    她走上前去拍一拍,那背影轉過來,卻是她自己的臉。那臉上塗著舊日的胭脂,一種吊詭美豔的紅,嘴唇自然地向上微揚著,像提起來的一柄尖刀,找準誰的心髒就要一下紮下去!


    她驚醒過來,發了一身的冷汗。


    董墨也被動醒,屋裏黑魆魆的,能聽見夢迢有些微重的喘氣,他側過臉來,她的眼睛有些驚恐地睜著。他起來點了床頭的兩盞燈,再倒回床上去摟她,眼半餳著,睜也睜不開的模樣,“做了噩夢了?”


    夢迢在他胸膛上點點頭,卻不願意說做的什麽夢。隔了會,她待要起來倒茶吃,董墨籲了口氣,先坐起來,“我去倒,免得你爬進爬出的。”


    說了頃刻,他還坐在床上未動,像是有些迷迷糊糊地發蒙。夢迢是清清醒醒的,想起他是二更天才歸的家,看了些公函,洗漱畢已近三更。


    她撐身起來,原是睡在床裏頭,床很大,身子梭動好幾回才蹭到床沿,“還是我去倒吧,你要吃麽?”


    董墨抬起兩隻手將臉搓了搓,有些清醒了,“吃一盅。”


    茶壺用個厚實的棉布套子裹著,還有熱溫。夢迢倒了兩盅來,分一杯與他,挨著他坐在床沿上,向著對麵牆上的窗。外頭在下雨,二更天直下到四更,雨勢不小,劈裏啪啦地敲著頭頂的瓦。


    夢迢有些抱歉,低著臉,“我把你吵醒了,你睡前還說明天有事,要起個大早呢。”


    “不妨礙。”董墨將兩個吃空的茶盅放回案上去,將被子掀著,先叫她鑽進去。此刻卻清醒了,也難睡著,他便靠在枕上,將她摟在懷裏說話。


    說來說去,說到彩衣出閣的事情上頭,董墨笑著細數要給彩衣補貼多少嫁妝。他也於嫁娶上頭沒什麽經驗,不過是依樣畫葫蘆,照著夢迢預備下的單子添,“橫豎庫裏的料子多,你再加二十匹,另添五百兩銀子。她是你最貼心的丫頭,你把她當妹子看待,我做姐夫的我也不能虧待了她。”


    夢迢聽著他的聲音,夾在亂砸的雨聲裏,忽然感到龐然的寂寞與一些淒惶。她與她娘並梅卿是再好不到一處去了,彩衣也要嫁人,往後她的日子隻剩下眼前這個人。


    然而與眼前這個人還不知未來如何,多半也難如意。她往他懷裏縮一縮,越縮,越有些恐懼。


    董墨歪下眼來看她,那貓也跳在他懷裏來,一下抱著兩個脆弱的生命,使他不由得添了幾分小心,“怎的了?不高興?有什麽事對我說。”


    這一問,夢迢楞了楞神,想起方才所思,又是一陣驚嚇。她意識見她娘對她的影響多麽大,她那些信誓旦旦的喪氣話無不像是德高望重的老道批的卦,即便夢迢理智上不信鬼神,也得提著萬千的小心,為還沒發生的事,先預斷了不好的結局。


    董墨見她經久不言,揉了揉她的軟乎乎的臂膀,“到底怎麽了?今日到洪家去受了奚落了?”


    “他們敢!”夢迢不服輸地剔起眼來,漸漸又塌軟了目光,“不是為洪家的事。隻是今日聽見斜春提了一嘴,說是你家裏該收到信了。你說,他們回信會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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