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我的名字叫零,很高興認識你們。下次有幫得上忙的地方一定要喊我!”


    兩個男人爽朗地笑起來,“哈哈,我叫傑西,人稱白沙城移動狙擊炮。不是我吹,雖然不是專業狙擊手,但咱們準頭向來不差!”


    “我是盾兵路南,大家都叫我胖子坦克。”兩人介紹自己在傭兵圈的諢名。


    零咧嘴笑:“這些我早就知道啦。”


    路南&傑西:嗯?原來我們名氣這麽大嗎?


    後來,鑒於零沒有個人終端,兩人在錫德處留下了聯係方式,是一串id編碼。


    這個id公民人手一份,連罪犯和機械人都有,所以零應該也是有的,但她不記得了。


    告別兩名傭兵,零坐在破破爛爛的大門口,掰著手指頭盤算這筆錢的用處:交水電費、維修裝備、購買終端……


    她恨不得一塊錢分成兩半花。


    錫德抱膝坐在旁邊,圓圓的眼睛平靜地望著她。


    零攤開掌心,把電子錢卡遞給它:“錫德,這是你的。”


    機械管家搖搖頭,聲音嗡嗡響:“我的就是主人的。”


    東東在旁邊親熱地蹭她的褲腳,雖然身後是破磚爛瓦,但她從未感到身邊如此溫馨且安全。


    零咬了咬下唇,扯出一個像哭的笑容。


    “嘟嘟——”


    這時巷子口有汽車引擎聲傳來,一輛中型卡車駛進老舊小區,卡車上寫著“拆解中心”字樣。


    零倏地站了起來,躲在錫德身後。


    一批警用機械人走下車,它們腳步齊整、全副武裝,身上是鐵灰色的合金塗層,雙眼閃著滲人紅光。


    警用機械人四散開來,用手中的儀器掃描這片破損的小區,零的心跳都到嗓子眼了,但它們卻直接忽視了她和錫德,反倒是來到死亡的剪刀人麵前。


    零看到它們用工具將剪刀人的胸口剖開,從裏麵挖出一顆彩色石頭,大概鵪鶉蛋大小,冒著一點點藍光。


    類似的石頭錫德也有,不過又小又黯淡,像一顆花生米嵌在胸口,它稱之為能量源石。


    挖出能量源以後,剪刀人剩下的殘軀被這些機械人隨手丟進卡車裏,像丟垃圾一樣。然後它們飛快離開,從始至終對她視而不見。


    零就站在旁邊默默看著這一切。


    第三研究所竟然沒有通緝她?


    是大發慈悲?


    絕不可能。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個神秘人的暗中幫助。


    那個引導她一路走到錫德家的‘黃色笑臉’神秘人。


    他神通廣大,幫助她在追殺下變成了‘隱形人’。


    可是……為什麽啊?零完全想不明白。


    拆解中心帶走畸變者的屍體後,周圍躲藏在房屋裏的幸存者們也陸續走了出來,大家臉上殘留著驚魂未定,但卻沒有想象中歇斯底裏的模樣。


    他們更多的是麻木、習以為常。仿佛這是正常現象。


    一片廢墟的小區裏,醫療機械人和維修機器人陸續抵達。它們幫助傷者送醫,一邊又開始叮叮當當砌磚搭瓦、修繕房屋,把發生過的恐怖掩埋在水泥下麵。


    零花費1個聯邦幣從鄰居家租了輛小推車,拖著錫德往維修鋪的方向走。


    這種推車多是家用搬運小型貨物的,零用根繩子將拖車頭綁住,瘦弱的肩膀幾乎繃成一道弦,額上的汗水順著臉頰滑下,落在粗糙的水泥地上。


    拚著這副虛弱的身體,零走一步喘幾口,一段路休息了好久,花費半個小時才把錫德運到維修鋪子,她整個人也跟從汗水裏撈出來一樣。


    “外殼破成這樣沒法用了。這條左臂的關節也徹底損毀了,老古董能撐到現在真不容易。”


    店主是個花白胡子的老頭,他完全沒問為什麽會傷成這樣,隻是伸出機械手,對著錫德從頭到腳敲敲打打。


    “已經可以直接送去拆解中心了,你維修它的錢足夠再買台二手的家務機械人,你確定還要修?”


    零堅定道:“我確定。”


    店主老頭嘴裏叼了根旱煙,他疲憊的雙眸瞥見身側髒兮兮的小姑娘,頓了片刻又別開。


    “我在這開店二十年了,明碼標價童叟無欺,這一套零件加外殼起碼要400聯邦幣,看在你們挺不容易的份上,算你個成本價,320不能再少了。”


    “附贈機油潤滑保養兩次,以後有什麽問題也可以找我來修。”


    零愣了愣,連忙彎腰鞠躬:“謝謝爺爺幫忙,爺爺真是大好人!”


    老頭子撓撓亂糟糟的頭發,蒼老的麵容略紅:“去去去,別在這礙事,上外頭等著去。”


    零交了錫德的維修費,原本滿額的貨幣卡直接隻剩不到200,她看著街角顧客絡繹不絕的小吃店咽了咽口水,食物的香味勾得肚子咕嚕嚕隻響。


    但零一動不動,隻是抱膝蹲在維修鋪邊,一直等到太陽落山。


    等到錫德煥然一新走出來時,零已經幾乎站不起來,這回輪到她坐在推車上被拖回家去。


    夕陽下,一高一矮兩道影子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


    “去買點食物吧,你不能餓著肚子。”錫德甕聲甕氣勸道。


    零從懷裏拿出最後一塊奶油麵包,小心翼翼撕開包裝袋。


    “沒關係,我就吃半個麵包就夠了,錢還要拿來派大用場呢。”


    咬著從廢墟裏翻出來的麵包,零仰頭看著街道上慢慢亮起來的夜燈。


    這表麵繁華的城市沒有半分記憶,一點也不像隨時會發生暴/亂的模樣,那些霓虹就是蓋在垃圾上的遮羞布,給予窒息前最後的幻覺。


    回到家,獲得新身體的錫德好像閑不下來,它不停轉來轉去收拾房子,企圖撿出點還能用的廢品。


    零在二樓的臥室裏學習,聽著樓下維修機械人24小時不間斷的“叮叮咣咣”的施工聲音,練就一身不動如山的本事。


    她花100聯邦幣在二手市場收了台最便宜的終端,這下終於可以網上衝浪了,用的是錫德的id。


    聯邦對於信息管控較為嚴格,但諸如能量源石這類小孩都知道的常識,隨便搜搜就能知道。


    科學家認為能量源石是一種固態的外星生命,隻在荒漠中存在,是現代機械科技的核心。可惜的是,該能源隻能用於驅動機械,無法投入農業生產,也無法改變日趨惡劣的生態環境。


    受限於科技,人類能提取的效果很有限,無法解鎖能量源石的全部力量,隻能用最基礎的係統操作。


    幾乎所有人類的機械義肢權限利用率僅為30%,權限低端,對應到【衛星】的係統權限等級。


    零自己的機械臂和機械腿上也自帶能量源石,但是非常微小,就和芝麻粒差不多大,屬於“邊角料”,無法驅動大型設備。


    另外,能量源石還是分等級的,剪刀人和錫德使用的都是普通等,往上還有高等、優等,並且等級高的還具有特殊能力。


    零對這個‘特殊能力’很感興趣,但她訪問以後竟然顯示:404notfound。


    機械人隻擁有六級公民權限,是最底層。


    零無能狂怒:“……這是赤果果的歧視。”


    上網能遇到的不光是知識,還有某些能順著網線爬過來的存在。


    門外,錫德正在做家務。


    它現在的塗裝依然是黑白管家服,不過是全新的,瞧著精神不少。


    擰被單擰到一半,忽然防火牆發出警報。


    【係統遭到外來入侵、入侵……】


    不過片刻掙紮,它整台機械猛地頓住,四肢下垂失去力氣。不過一秒鍾以後又很快恢複過來,雙眼的燈光亮起。


    錫德還是那個錫德。


    隻不過此刻,東東正對著它狂吠。


    作者有話說:


    第10章 好大兒


    聽到走廊裏的動靜,零摘下耳機回頭:“東東,怎麽了?”


    機械柯基渾身發抖,小小的身體擋在屋門口炸毛。零把狗抱起來,看站在門外一動不動的錫德。


    機械管家是很擅長做家務的,但它此刻竟然把洗好的被單擰成了麻花。


    兩人對視的片刻,“咣鐺”一聲,錫德手裏的臉盆摔在了地上,水漬濺了一地。


    樓下的施工隊不知何時離開了,房間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零平靜地看著麵前的機械人,忽然開口。


    “你不是錫德吧,你是誰?”


    明明是同一個殼子,錫德給人的感覺溫厚可親,是全心全意可托付的長輩。但此刻麵前的機械人管家,卻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上位者壓迫感,比她見過的那些警用機械人尤甚。


    *


    直到麵對麵,而不是透過監控攝像頭看到她的時候,安嶺才理解第三研究所那些安保機械人。


    它們為什麽會如飛蛾撲火般隱瞞她、保護她,甚至不惜違背保護鐵律,作出有外敵攻擊的假象,隻為了給她爭取逃離時間。


    因為那是刻在底層邏輯裏的偏愛。


    是由蝴蝶翅膀扇成的颶風,從原本死水一樣的程序思維裏呼嘯而過,將每日沒有變化的刻板印象改成了關於她的一切。


    漆黑的頭發,明亮的眼睛,殷紅的嘴唇。


    衝擊力從眼部處理器傳來,通過傳感器直達腦部核心。


    安嶺聽見了頭腦裏瘋傳的聲音:母親,母親,她是母親!


    所有的感官都被支配,如同白光乍現,主機房裏的顯示屏都變成零的臉,一個、兩個……一萬個。


    處理器上出現一串紅彤彤的感歎號,差點引起思維海混亂。


    每一個程序節點都在叫囂著為她生、為她死、為她付出一切,安嶺半天才恢複正常的視覺和聽覺。如果不是此刻他借用了錫德的身體,恐怕聯邦整個國安服務係統都會延遲。


    機械人……原來也是存在感情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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