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我也沒打算去。”


    “……”


    他抱歉表示:“也是臨時有點事,已經讓副總去了。”


    “哦。”她一笑,點點頭就說,那讓兩邊公司的人去吃就好了。


    他點頭。


    電梯停在一樓,計迦楠正要出去,身側的男人不急不緩禮貌性地說:“計總車停在一樓?”


    “哦,我出去打車。”


    寧碩挑了下眉,似是有點意外。


    計迦楠跟他點個頭後要出去,就見他客氣地道:“那我送計總吧。”


    “不用麻煩。”


    “我也要走了,順路。”他伸手去關了電梯,直接下到地下兩層停車場。


    計迦楠隻能跟上,不過說實話,她還挺期待的,時隔六年再一次同處那個環境。


    那輛黑色邁巴赫停在距離電梯不遠的位置,大燈閃了閃後,男人走到副駕座為她打開了車門。


    計迦楠站停在那兒,卻沒動,眼神透過車窗落在了對麵的駕駛座中。


    抬起頭時就見到男人挑起的眉峰。她紅唇乖巧地輕勾一角,道:“要不我開?謝謝寧總送我。”


    男人眼中肉眼可見地再次泛過一道意外,回過神來說:“不用,我來開就好。”


    計迦楠:“沒事,我會開的,你放心。”


    他索性耿直道:“抱歉,其他東西可以隨便借,我不借車。”


    計迦楠頓了頓,好在車庫光線不比外麵,他應該看不太出來她微變的眸色。


    她轉而故意玩笑道:“怎麽?寧總不舍得這麽好的車子給別人開?”


    他搖頭:“不是。”


    計迦楠難得刨根問底:“那是為什麽?一個車而已寧總還不借。”


    他盯著她猶豫一會兒,也不知道怎麽了,破天荒地真的出聲解釋:“以前借過,出了事故,嚇到小姑娘了,所以現在不輕易再借。這到底不是什麽人人都可以把玩的小東西,有點危險係數。”


    計迦楠定定看他兩秒,後來怕他看出來她不對勁的眼神,才闔下眸避開,假裝去看他的車:“嚇到小姑娘?是……”她故作猜想,“你中午提的那個人?”


    “嗯。”


    “出了什麽事故?很嚴重?”


    “也不算嚴重,沒受大傷,但心裏傷得不輕,小姑娘這麽多年了都不再碰車。”


    時隔六年,第一次親耳聽到他嘴裏提起她,他沒忘記她。


    計迦楠隻覺得此刻的車庫靜得聽得清自己的心跳聲,那聲音很大,一陣陣似海浪掀起又滾落,磅礴浩瀚。


    回過神後,她克製著驚喜,裝作很平靜地抬頭問:“你是,怕再出事嗎?”


    “算吧。 ”


    “那要是,你那個小姑娘,”她朝他調笑,“再對你借車呢?也不借?”


    “她是不會借了,她怕。”他想了想,不緊不慢,語調含著一抹顯而易見的溫柔,“不過,有機會我會教她,教會她就行了,不借別人了。”


    計迦楠心頭一軟,忍不住笑一笑,笑著對他說:“或許她已經,不怕了。”


    “聽說還怕著。”


    計迦楠不知道他從哪裏聽來的這些關於她的事,她這六年確實沒碰過車,甚至一開始坐車還很怕,總是動不動閉上眼,很緊張。


    應該是從她二哥那兒得來的消息吧,她隻是從沒想過,這六年裏,她隻言片語都不敢跟談之醒打聽他的事,怕被任何一個人知道她的心思,更怕傳到他耳朵裏,但是他卻沒少光明正大地從他們口中得知她的事,而且記在了心裏。


    六年過去,他不認得她了,卻想了她六年。


    計迦楠看著眼前與她對望的男人,心裏癢得難以形容。


    原來這六年,不是她一個人盛大的單戀,他有在光明正大地懷念她。


    第4章 近墨者黑


    原本計迦楠想著,他如果真讓她開,她肯定是開不了的,所以隻能坦白說,我是迦楠,寧碩哥,以前那個迦楠,你覺得像,那是因為我就是。


    最多換他一頓驚訝後的訓斥,耍了他大半天,或者說有接觸的一個月以來,她都瞞著他。


    但沒想過他拒絕了。


    這是她的意料之外,因為曾經的她,他現在拒絕任何人的借車了。


    上車後寧碩問她去哪兒。


    計迦楠不能跟他說她住葦江花園,不然他就知道她是誰了,她這會兒的心態是,有必要就認,不著急就先緩緩,她心裏沒有那麽迫切想要和他“相認”了,沒來由地覺得眼下這種情況,還挺好玩。


    隨便報了個附近的小區,計迦楠就說:“謝謝寧總。”


    他淡淡說了句“客氣”就啟動了車子,方向盤在他手下行雲流水地打著圈出了兩層地下車庫。


    春天落日早,在地庫磨蹭了那麽會兒,眼下街頭已經看不出什麽晚霞。


    灰色的暮光掛在天際,伴著幾顆淡淡的星鬥,天欲黑不黑,很有種別樣的美。


    寧碩開口是因為路上塞車,今天是元宵節,城市明顯比平時還要擁堵一些,他問計迦楠急不急,不急的話他換個路開。


    這一換,就換到了充京的中山大道,那邊一麵是酒店民宿一邊是海。


    計迦楠腦海裏自動得像電影開幕一樣,跳出了許多曾經的畫麵。是以這兩天裏她第一次那麽大膽,伸手去打開了他車內的播放器,翻了翻,發現裏麵大多是粵語歌,就順著挑了個話題問:“寧總喜歡粵語?”


    “還行。”


    “你會說嗎?”


    “會。”


    “哦?你不是充州人?”


    他唇角略扯了下,想了想,才說:“算吧,我母親是嶺南人。”


    計迦楠恍然,這消息新鮮,她還不知道這事,這幾年她唯一知道的消息是他每年會在某個月份去一趟加州,去看他在那邊的母親。


    這事是她離開兩年後,2015年的某一天,她和二哥聊天時偶然聽來的。


    她當時剛在美國見了她三哥,他說他去接個畢業的人回國,順道去看看她和爸爸,她心想什麽人要你千裏迢迢去美國接,但是他不說,她就八卦地去問談之醒。


    他當時是怎麽說的,說:“你三哥去美國了?我不知道啊,我隻聽說寧碩最近也去美國了,對了,在你那兒呢,加州。”


    她一邊驚訝一邊也隻敢隨口問,是去出差嗎?


    他說不是,他母親是斯坦福的教授,每年生日他都會去,其他時間也時不時會去探望。


    那會兒的計迦楠心裏在想什麽呢,她感覺心口有一道明顯的電流蕩過,那種生理性的緊張讓她拳頭都握緊了。


    也好像不是因為他的到來而緊張,可能更多的是一種興奮。


    你心裏藏著許久的人,忽然得知他經常會來你所在的地方,隻是南北之差,六小時車程而已。


    那種想見又不敢見,見不了,興奮緊張又遺憾交織起來的感覺,真是極為難受,難以形容。


    後來她研究生考了斯坦福,但可能運氣一般,那一年多裏都沒有見過他,一麵都沒有。


    而他這六年裏,踏上了無數遍加州的土地,卻從來也不知道,他心裏一直偶爾有在記掛的小迦楠,一直就在加州理工讀書,後來還去了和他近在咫尺的斯坦福。


    當年他隻是聽她說要去美國留學,至於去哪兒,他沒必要關心那麽多。


    是的,沒必要。


    計迦楠回神,手指不小心誤觸了指尖下車載播放器的一首歌。輕慢而柔情的調如水般流淌出來,蕩漾在車廂每個角落,暖氣似乎被這聲色攪和得有了形狀。


    計迦楠一秒聽出來是什麽旋律,卻還得故作驚訝地去看那歌:“……飛,花。老歌吧。”


    “嗯,01年的歌。”


    計迦楠仰頭看向前麵筆直的長街,笑了笑:“01年,好久遠的時候。”


    那會兒她六歲,好像剛結束了先天性心髒病的手術,才開始長身體,之前五歲長得沒人家三四歲大,爸爸說挺愁的,怕她一不留神沒了。


    計迦楠故意問他:“01年寧總幾歲?”


    他挑了下眉頭,不過也沒不搭茬:“十一歲。”


    “十一啊,那會兒我還小,不記事兒,聽說四季怡人的充京也是會下雪的,你小時候見過麽?”


    她想方設法要準備和他嘮嗑嘮嗑曾經的歲月。


    寧碩目光落在她抱著拳互相摩挲的手上,把掛在車窗上的手挪到方向盤,原本搭在上麵的手伸去了中控台。


    車廂內開始氤氳起絲絲暖氣。他說:“我小時候不在這邊住。”


    “嗯?”計迦楠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隻顧著自己的出師未捷……“住嶺南?”


    “不是,”男人單手控著方向盤,薄唇微動,清泉般的嗓音伴隨著音響裏的那句……“聚散了無牽掛~”飄散在車廂中,若有似無,如夢似幻,“之前一直在加州生活,我十八歲才回國。”


    計迦楠愣了愣,忘記回神,隻動也不動地一眼不眨地看著他。


    興許是正常人聽到這種事情也會多少有點驚訝的反應吧,所以他見此倒也沒有特別疑惑,隻是送佛送到西地給她解釋:“小時候跟我母親在國外,父母沒在一塊兒。”


    也沒說太多,畢竟隻是生意上的朋友,點到為止。


    計迦楠回過神來,從風衣口袋裏掏出手機假裝看了看,緩解心裏掀起的波濤洶湧……


    所以那會兒他才回國五年,她就去了他曾經生活了十八年的加州……


    計迦楠忽然覺得,好笑,完全說不上是有緣分,還是,極其極其沒緣分。


    車子不知不覺到了一個裝潢不錯的小區門口,計迦楠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停下來了,就聽到車門鎖啪嗒一聲,解開的動靜,伴隨著男人客氣紳士的一句:


    “小心。”


    計迦楠恍過神來,才想起自己跟他胡扯了個小區,她也來不及看是不是就是這,她對附近還不熟悉,那小區名大概是是這幾天出門時不經意間看到的,就落在腦海裏了。


    下了車,計迦楠彎身朝車子裏頭的男人點頭道謝:“謝謝寧總,辛苦了。”


    他隔著車窗投來眼神,沒來由笑了聲,也沒說話,大抵意思寫在臉上了:這點事把話說到這份上,就變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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