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碩待他拿下手機,就徑直問:“什麽事這麽嚴肅,迦楠怎麽了?”


    談慎履看了看他,歎息:“似乎她親生父母,在找她。”


    寧碩順著大衣袖扣的動作微滯,定定看著談慎履幾秒,道:“親生,父母?不是把她丟垃圾桶了,還找什麽?”


    “你知道?”談慎履驚訝地挑眉。


    寧碩放下手插入長褲口袋:“之前偶然和我爸聊起,聽來的,不過迦楠不知道,我沒說。”


    談慎履恍然,點點頭:“你父親醒了嗎?”


    “醒了。”


    “我進去看看他。然後,如果那邊真是迦楠的,父母,那我明天先回去一趟,你自己辛苦幾天,照看好你父……”


    “要不,我回去吧?”


    談慎履刹住了口中的安排,不解地看著他。


    寧碩狀似雲淡風輕地隨口說:“我回去處理點公司的事,然後……看看迦楠,順便解決一下這個事,您是長輩,可能出麵和這樣的人談事,不劃算,道理也講不了,無端惹一身氣。”


    談慎履目不轉睛看了會兒他,最後徐徐點點頭:“是,是不好我出麵去和他們麵對麵。”他覺得這安排不錯,“那就麻煩你了,順便幫我看看迦楠這幾天怎麽樣了,她媽媽也不在國內,自己一個人不知道把日子過成什麽樣了。”


    他無奈又心疼地笑了笑。


    寧碩點頭:“好。”


    談慎履進病房前問:“你父親怎麽樣?昨晚還行嗎?”


    寧碩淡淡搖頭:“我回去和寧氏的醫生再討論討論。”


    談慎履拍了拍他的肩頭,說讓他別太擔心,這是早期,還有時間。


    寧碩頷首,轉身往外走。


    出了醫院,從口袋掏了煙盒出來,咬住一支,再甩開掌心的打火機。


    煙頭被點燃,在加州冰冷的空氣中滋出一縷濃濃的白霧。


    打火機放回口袋後,寧碩順手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那邊秒接。


    “寧~碩~哥~”她聲音甜得沒話說。


    寧碩邊邁下台階,邊笑:“怎麽?有好事?”


    “沒有,純粹想你了。”剛想給他發消息看看起來沒有,他就先打來的,這種驚喜可以稱之為計迦楠七年來裏最興奮的時刻。


    寧碩聞言,正要踩下台階的腳步懸在半空,隨後才徐徐落地,踩在了一片枯葉上,哢吱碎了一下。


    “是嘛。我在的時候,也沒見這麽直白啊。”


    “那不是當著麵不好意思。”


    他低笑,搖搖頭走去了停在路邊的保時捷。


    “你這麽早,加州現在天剛亮吧,是剛睡醒呢~還是沒睡?”計迦楠問。


    男人坐進車廂,開了暖氣,開了車載音樂,慵懶地放平了些椅子靠一靠,舒服地跟她說:


    “沒睡,要不是聽到你這一聲,哥哥走路都睡著了。”


    她笑了一聲:“這樣啊。那你找我幹嘛?別聊那麽多了去休息吧。”


    車廂裏流淌著多年前,好多年前的飛花。


    計迦楠一秒就聽到了,她一時沒了聲音,靜靜的不知道是在感受著這歌通過他的手機流淌過來,還是在尋找這聲音裏他的氣息。


    寧碩把夾在手中的煙遞去煙灰缸敲了敲,眼神無焦距地看著醫院外蕭索的高大枯枝與地上的落葉:


    “看你這麽直白,哥哥回去一趟。”


    “什麽?”計迦楠的聲音一下子就正經起來了。


    寧碩說:“我還是喜歡你那個調調說話,哥哥都被你喊醒神了。”骨頭都酥了。


    計迦楠自然不知道他心裏在說什麽胡話,隻是不免又笑了聲,揶揄他:“說什麽呢?你,你要回來?”


    “嗯。睡一覺,晚上就回去。”


    “寧伯父怎麽樣了?你回來幹嘛呀~”計迦楠高興地一頭栽在了沙發上的抱枕裏。


    “還行,”寧碩薄唇牽起,半天沒下來,“哥哥也想我們迦楠啊,回去看看你,處理點事。”


    “看我,是排在前麵啊。”


    “那當然。”


    計迦楠笑著抬起手捂了捂臉頰,笑意流淌一整個屋子。


    她忽然發現,隻要是她,無論十八歲那會兒還是二十四歲的再遇,寧碩都很堅定、且美好地在選擇她。


    縱然他沒有她的那種感情,但是他在任何時候,她都是排在他的第一順位的。


    掛了電話,寧碩買了張晚上的機票,完了驅車回家休息。


    中午打電話問了問母親,寧池安還好嗎,她說就老樣子,不好不壞。


    傍晚寧碩帶著護照去了醫院,最後看一眼寧池安。


    他老咳嗽,日夜咳,落日下的病床上,寧池安看著比前一陣親自下廚招待計迦楠時要蒼老許多。


    寧碩給他拍了拍背,等他好一些了,在床邊坐下說:


    “我回去幾天,忙好就回來。有事讓我媽跟我說,不用瞞著我,瞞著也沒什麽用。”


    寧池安笑了笑,有氣無力地看著他:“現在,是沒什麽用了,總不能,要是不小心走了,你還不知道吧?”


    “不會那麽快。”寧碩看了眼他日漸消瘦的手臂,拉了被子蓋住,“我回去和幾個醫生見麵,探討一下,沒什麽,不用擔心。”


    寧池安慢悠悠地說:“沒那麽快,也沒那麽慢,”他輕歎口氣,“不擔心。隻是想著,我要是走了,就沒人給你操心婚姻大事了,你母親對你沒要求。我也沒有,就是覺得人生太長,還是結了好。”


    寧碩眉眼微動,看向父親:“這您不用操心。”


    寧池安笑了笑,又咳了幾聲,被撫了撫才好一些,氣息孱弱地看了眼床邊的年輕男人:“還真,不打算結婚嗎?迦楠之前提過,我還說,你寧碩哥沒這想法。”


    寧碩望著父親的眼:“會結。”


    寧池安頓了頓:“是嘛,”他似欣慰了些,“會就好,那我是能看到?”


    寧碩:“正常來說,能,就算不能,也沒什麽,您認識。”


    寧池安抬起頭再次看向床邊:“嗯。”


    “不出意外的話,迦楠就是您兒媳婦了。”


    寧池安整個臉色都愣了愣,望著他目不轉睛,驚訝非常。


    寧碩靠在椅背,神色說不上輕鬆,也不算沉重,平平靜靜地沐浴著加州的夕陽。


    對上父親的眼,有了一抹淺淡的笑意。


    “迦楠?”怔了好一會兒,寧池安終於回過神,笑了笑,收回了眼神,感慨著說,“早該想到的,你倆走那麽近,關係那麽好。”


    “隻是,小姑娘之前說,有喜歡……”說到這,他重看兒子,“是你嗎?”


    寧碩笑了聲,不置可否。


    寧池安又一笑:“那如果,有意外呢?”


    寧碩:“那您這輩子,就沒兒媳了。”


    第36章 為愛繁忙。


    離開幾天, 國內天氣已經回到正軌,冰冰涼涼的空氣裏夾著隆冬的味道。


    寧洲灣的海浪時常很平靜,無風無波, 好像就這樣把一整個冬天過下去一樣。


    寧碩回家放了幾件衣服, 發微信約談之醒吃飯。


    別說約出去玩,他就連約飯也是極少, 所以收到消息的時候, 談之醒挺驚訝的。


    他這人在圈子裏就是,大家都缺他不可, 但是他從來不主動出來玩, 不過你喊, 他又基本不推辭。


    談之醒知道他從美國剛回來, 就問了句:“你回來沒事?找我吃飯?”


    他聰明地覺得有事,但是又想不出是什麽。


    寧碩從商, 談之醒相反,所以倆人除了玩樂聚餐之外其他時候也不需要在飯桌上應酬什麽的,因此單獨兩個人私下約飯,也是屈指可數。


    寧碩也如了他的猜想, 說:“有事。”


    談之醒懶洋洋道:“有事你不找之醅, 找我幹嘛?我公正廉明,兩袖清風,你找我辦不了什麽事。”


    寧碩沒跟他扯亂七八糟的,很正經地回複:“我怕之醅不在充州, 他最近在?是的話你順便喊上他。”


    “……”你還要買一贈一。


    談之醒轉頭發消息給談之醅, 發了這一段截圖。


    談之醅隻回了一個字:“忙。”


    談之醒知道他最近忙, 公司重心挪去了錫城, 近來忙得腳不沾地, 還要抽空忙婚禮,一般事情真的請不動他。


    所以那天談之醒獨自去赴約。


    在包廂裏一坐下他就問:“什麽事非得外麵吃飯說,還得中午就說不能晚上邊喝酒邊說?”


    寧碩還在抽煙,身姿慵懶地臥著椅背,渾身上下透著一抹漫不經心的味道。男人眼前被煙霧模糊了五官,看不清他的神色。


    談之醒瞅了眼,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能一邊翻菜單一邊挑了個大概率的問:“寧伯父怎麽樣了?”


    “還行。”


    等他點好菜,寧碩掐了煙問:“最近和迦楠吃飯了?”


    “你怎麽知道?你倆打電話?”談之醒意味深長地瞥了眼他,拿起筷子。


    寧碩點頭:“說點工作。”雲淡風輕說完,又換了話頭,“你三叔,找你查的事,查得怎麽樣了?”


    談之醒夾菜的手停滯在中間,再次徐徐瞅了他兩秒,帶著困惑的語氣問:“你怎麽也知道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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