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之後,東陵帝望著站在中央的許安歸與霄請,剛要張口,宵請立即跪下:“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東陵帝心中有些猜測,但是麵上不動聲色道:“你何罪之有啊?”


    宵請膝行了幾步:“臣這些年疏忽了上朝站位,是臣失職!請陛下懲罰!”


    東陵帝揚了揚眉,看向許安歸,許安歸站在中間不肯落位,八成就是為了這件事。


    他才接任兵部尚書,就要替所有武官在朝堂上出頭……


    “朝堂站位?”東陵帝提高了聲音,意圖讓站在後麵的武官們都能聽見。


    果然,這一聲,讓許多原本低著頭,無所事事,站在大殿最後的武官們,紛紛抬起了頭。


    霄請又是一拜:“東陵開國之初,先帝就定下規矩,朝堂之上,文官按照品階站大殿左側,武官按照品階站大殿右側。今日若不是得安王殿下的提醒,微臣還會繼續錯下去!微臣接任尚書之職時日尚淺,沒有按照禮法,洞察朝堂之上站位有錯,是微臣失職!請陛下降罪!請陛下嚴懲啊!”


    許安歸瞥了霄請一眼,能站在這裏的,果然都是老狐狸。


    先發製人承認自己有過失,然後把這罪推給前任禮部尚書,前任禮部尚書兩年前就病逝了,難不成還要把一個死人從地底刨出來問罪?


    可說到底朝堂之上站位有錯這件事,尋根源,也是因為東陵帝的默許,但是霄請極其聰明的把這件事全部攔在了自己身上,不讓東陵帝有一點難堪。


    有臣下如此,難道東陵帝還忍心嚴加苛責?


    “哦?”東陵帝高問一聲,看向禮部侍郎葉溫年,“葉侍郎,禮法裏當真有這一條?”


    葉溫年上前一步,回道:“是。尚書大人記得一點都不差,是記在《堂禮·位》這一卷裏。若陛下想看,微臣這就回部裏取來。”


    東陵帝擺手,問郭懷稟與解和:“太師與太保是兩朝元老,都擔任過禮部尚書,對文武官站位這件事肯定記得清楚,禮法裏可是這麽寫的?”


    郭懷稟與解和相互看了一眼,紛紛側步,抱著笏板,欠身道:“確有此事。”


    “哦……”東陵帝點點頭,手一揮,“既然郭太師、解太保與禮部皆說有這回事,那就把位置換回來吧,沒多大個事兒。”


    東陵帝把文官武官換位這件事說的跟過家家一般,重重拿起,輕輕放下?!


    站在前麵的文官相互看了看不知道作何反應,站在後麵的武官也是麵麵相覷,很多人甚至都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還不動?”東陵帝蹙眉,朗聲問道。


    這一下,大家才如夢初醒,文官紛紛向左側聚攏,站在左側的後麵的武官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應該幹什麽,一時間大殿左側,推推嚷嚷,一片喧鬧。


    禮部尚書霄請站起身來,拿著笏板,大聲喊著:“不要亂!不要亂!文官先站左側,武官先去右側,位置我一個一個給你們安排!不要亂啊!”


    郭懷稟與解和倆倒是很識趣,並肩緩步向著太子那邊靠攏。


    郭懷稟輕歎一聲,解和聽著低聲笑了笑問道:“太師歎什麽氣?”


    郭懷稟擺手:“隻是上了年紀,聽不了這些聒噪而已。”


    解和笑而不語,兩人一句話的功夫,就站在了太子身後。許安澤微微側目,看了看後麵亂的不成樣子的朝堂,看見許安歸一人獨獨站在朝堂中央一動不動,安然自若的樣子就生氣。


    真是威風,新官上任第一天,就叫這朝堂顛了隔個,不僅顛了個,還搬出禮部禮法來讓其他人根本就沒有反駁的餘地。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鑽研禮法的?


    許安澤眼眸微眯,轉向殿上,看見東陵帝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是眼瞼卻是微微下墜的。許安澤安耐住性子,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不斷地安撫自己。


    小半個時辰,霄請與葉溫年才把人員站位落實。


    許安歸身為兵部尚書,是獨領武官站在大殿右側,許安歸身後就是宣威將軍江狄,再往後就是寧遠將軍石武。


    武官這邊位置上缺人,缺得有些多,人也站得稀稀拉拉。


    但是不管怎麽說,許安歸卻是如武將中傳聞的那般,是他們的希望。


    文官武官把位置換回來這件事雖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是對於被文官欺壓了八年之久的武官來說意義非凡。


    這意味著,東陵荒廢了八年的軍政,在今日,終於要重新振作。那些被文官踩在頭上為所欲為的日子終將過去。


    他們武官,終於也有了靠山,可以挺直了腰板站在朝堂之上。


    文官這邊看著武官那裏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忍不住酸道:“人都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想有些人,就是記吃不記打。”


    石武別的沒聽見,就聽見了這一句,立即暴脾氣就上來了,他轉過身,去尋找說這話的人,準備破口大罵,不想卻被江狄給硬生生拉了回來。


    “那些文官,一個個都是進士出身,寫得一手花團錦簇的文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去跟他們辯?自取其辱?”江狄低聲訓斥石武。


    石武讀書不多,江狄方才勸他那些話,那四個字四個字的成語,放在一起,讓他整個句子都有聽沒有懂。


    但是石武看見了許安歸回頭睨了他一眼,那一眼帶著威脅與殺氣,讓石武不敢再動。


    方才那酸話,也不知道是誰在吵鬧之中故意說給這邊武官聽的,但是許安歸已經用一個眼神看回去,讓所有望著武官這邊的文官都閉了嘴。


    許安歸渾身上下撒發出一種嗜血的殺戮,他目及之處,都有一種千年霜雪一般的冷煞。讓那些人不敢再信口胡唚。


    許安歸歸來的手腕何其強硬,就連如日中天的太子,都要在這時避其鋒芒,還有誰敢跟許安歸硬碰硬?


    那些老狐狸小狐狸,知道許安歸不是善茬,再加上明眼人都知道他眼下在東陵帝心中地位,顧及腦袋上的烏紗帽,也不敢再上去觸黴頭。


    紛紛低頭,保持安靜。


    站定之後,六部照常奏稟需要討論的事情。


    作者有話說:


    啊,這入v失敗,還差點收藏,哈哈。(拍地笑死)


    這段時間係統在一直幫我試v,哪天開v我也不太清楚,先繼續更著。


    抱歉抱歉,哈哈哈哈。


    第180章 找茬 ◇


    ◎李尚書,勞煩了。◎


    戶部說春耕時節, 北方大旱,恐今年收成會驟減。南邊多雨,種下去的種子, 多被泡爛,南邊的收成恐是也要受些影響。隻有中部今年冬天有雪, 開春了雨水適佳, 若後麵不出大亂子,應該是個豐收年。


    郭睿明又道, 北方之前雪災,朝廷已經開倉賑災。開春又是一個月沒有見過雨水,北邊民眾疾苦,戶部想免掉北方今年的雜稅,好讓北方休養生息。再撥出一些銀錢去中部購買種子,免費發給返鄉的農民, 這樣, 免苛捐雜稅, 朝廷發種子,可以更好的引誘雪災出逃的人們重新回去, 蓋房開荒種地,穩定民心。


    郭睿明說罷,工部尚書李涵上前道,今年北邊河流上遊大雪封山, 開春之後南邊多雨, 入夏之後河流下遊恐有水患,沿河堤壩應該提前派人去巡查, 若有失修或是不穩固的, 應該盡早安排人去加固, 免得夏季暴雨連綿,下遊河水暴漲決堤。


    禮部最近在準備會試,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沒有什麽重要事匯報。


    刑部的事情,向來都是多如牛毛,若是要事事稟報,說道天黑都說不完。今日倒是送來了一批斬監候的人,給東陵帝複核。


    吏部尚書宋諫向東陵帝匯報了去歲官員考核,並且向東陵帝遞交了一份人員調用的名單,其中有業績全優往上調任的,也有業績特別差,需要撤職留觀的。


    東陵帝接過來,案牘上又堆滿了劄子。


    東陵帝直了直身子看向許安歸:“兵部有事要奏嗎?”


    許安歸看了看其他五位尚書,見他們都望著自己。


    看樣子其他五部是把今天要說的事情說完了。


    許安歸上前一步,從懷裏掏出一本劄子:“臣想說的,都在這裏了。內容比較多,陛下還是慢慢看得好。”


    東陵帝示意接過來,鄒慶上前接過來,放在案頭。


    東陵帝揉了揉肩膀:“沒事,就散了吧。”


    “散——朝——”


    下朝以後,各部官員都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論急行,回自己的官署,繼續做事。


    許安歸新官上任,兵部本就沒什麽差事,他在前麵緩步走著,倒是與周圍那些急行的官員格格不入。


    江狄與石武從後麵跟了上來,跟許安歸抱拳行了軍禮:“殿下。”


    許安歸微微點頭,示意他們跟他一起:“我去兵部官署看看。”


    江狄問道:“殿下去官署做什麽?”


    許安歸奇怪地反問:“不去官署,做什麽?”


    石武嗬嗬傻笑道:“殿下,兵部就沒那麽多事。從劉尚書接任開始,兵部的官署我們七、八年都沒去過。”


    許安歸睨著石武,眼眸裏帶著冷氣。


    石武見狀也不敢造次,立即收了笑,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麵。


    江狄一邊走一邊跟許安歸解釋:“前任兵部尚書,劉大人是個老好人,那件事之後,被推倒這個位置上來也是如坐針氈。他既怕自己做得好了,惹上殿們厭煩。又怕自己做得不好了,仕途不保。所以,他一直守著兵部,不出大錯便是。其實,兵部還能有什麽大事……邊關的重將親眷,都被壓在許都……”


    許安歸眼瞼微沉,一言不發。


    兵部掌管武官銓選考核及軍籍、地圖、疆界、邊防、車輿、廄牧、驛傳、裝備、軍械、儀仗等軍事行政之節製。


    朝東門後的八年,無論是軍籍、地圖都再也沒有更新過。


    戍邊之責,北邊有許安歸一直與威脅最大的烏族部落迂回作戰,南邊有重兵把守,西域西神佛國一向不喜戰事。這才讓東陵帝國有八年之久的安穩。


    兵部現在無論是裝備、軍械、車輿,還是廄牧,不是原地踏步,就是幾乎沒有在辦。


    唯一還在運行的事物大概隻有驛傳與儀仗這兩樣了。


    儀仗現在主管是石武。


    兵部的官署修在皇城儀仗隊校場邊上,許安歸步行到官署,這是一個標準的官署院子。


    門口有一對石獅,石獅上縫隙間落滿了糜爛的樹葉與發黑的雨水,門楣也是朽木,一陣風穿門而過,都能看見木梁上掉下的木屑。兵部官署的牌匾掉了一個角,牌匾上字跡都已經模糊不清,落滿了灰塵。


    五層青石板搭成的石階,有四塊都已經碎裂,極不平整。


    拾級而上,許安歸推了一下官署大門,隻見一扇門直接倒了下去灰塵肆意,另一扇門幹脆就推不動。


    許安歸後退一步,扇了扇四處飛揚的塵土。


    江狄與石武尷尬地對視。


    許安歸隻想到這兵部官署沒人,沒想到這裏居然閑置了八年之久。不僅地處偏僻,就連官署都沒人維護,簡直可以直接列入危房,推倒重建了。


    如果不是不遠處校場上還有儀仗訓練的聲音,身處這破敗之地,怎麽也不會有人想到這裏居然是兵部官署。


    許安歸繼續往裏麵走,隻見官署地麵的石縫裏到處雜草叢生,藤蔓已經把官署的大門給爬了個嚴實,根本進不去。更不要說進去看裏麵的東西了。


    許安歸蹙眉回頭,望著江狄與石武。


    江狄很是機敏,立即低聲道:“屬下這就去給工部寫條子,讓工部的人來修繕。”


    “我親自走一趟吧。”許安歸甩袖,轉身又去了工部。


    工部官署李涵剛點了去巡河的人,正在寫劄子,稟明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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