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容小璦從上午睡到晚上,被餓醒時才發現連晚餐時間都過了。她正抱怨著思雅居然不叫醒她,卻在手機上看到了幾條短信。都是思雅發來的,從十二點五十分到兩點十分。


    第一條:小璦!我在外麵,你快醒醒,快一點了!


    第二條:怎麽還在睡啊!今天可是老關的課,你不想活了啊?


    第三條:我有叫你哦,是你自己沒醒!ps:老關臉色很陰沉很陰沉……


    小璦氣絕,這算什麽?居然用短消息叫她起床!她能醒才怪!


    手機又響了,這回是電話。她接了就罵,“你死哪裏去了!還不快給我回來,我都快餓死了!”


    對方似乎怔住了,好半天才又出聲,“小璦?”


    微帶沙啞的性感嗓音,不是思雅,是她目前的金主崔大款!小璦後悔的想挖個洞,她居然吼了她的衣食父母!立刻收斂聲線,甕聲甕氣的打招呼。


    崔泰夜倒也不在乎,笑了幾聲後便問她地址,不到十五分鍾,銀色dbs已經出現在這棟陳舊小公寓的樓下。


    小璦一步三晃的下了樓,這時已接近晚上十點,公寓的住戶基本都已經睡下。她裹緊浴袍,用手指撥拉幾下頭發,打算去迎接崔泰夜所謂的夜宵。


    結果夜宵沒等到,自己倒被騙上了車。


    充滿誘人古龍水味的跑車內,崔泰夜掃了眼她的打扮,“倒也真行,就這麽下樓了?”


    “我哪裏知道你說的宵夜是去外麵吃……”她縮在柔軟的真皮座位上猛打嗬欠。相對於她的頹廢,同樣四十八小時沒合眼的崔泰夜卻顯得神清氣爽。看著車窗上倒映出的自己,小璦氣更短了,“崔二少,我說……我們能打包在車上吃麽?”


    “我倒覺得你這造型還不錯,起碼新潮!”他調侃,小璦拽著浴袍正要回嘴,他卻朝她神秘兮兮的比了噓聲,隨後按下了機座上閃爍的手機。


    “二少——”一個甜膩而酥啞的嗓音傳來,小璦頓時打了個冷顫。電話裏的女人已經夠雷人了,哪知崔泰夜比她更雷,張口就“親愛的寶貝”,聽得她胃部直泛酸。


    甜言蜜語滿車廂飛,後來直接發展到限製級話題,小璦朝天翻翻白眼,如果那女人知道電話這頭的愛人身旁還坐著另一個女人在一字不漏的聽,不知道是什麽表情。


    崔泰夜似乎很寵愛這個叫艾米麗的女人,一來一去聊了十幾分鍾才掛掉電話,還答應送最新限量版的鑽石項鏈給她當生日禮物。


    小璦撇嘴,在心裏罵了句凱子。


    “你是不是在罵我?”


    她下意識的猛搖頭,下巴卻被捏著轉過去,對上一雙性感張狂的眼瞳。這是雙與容祈完全不同的眼睛,光是這樣看著,就能感覺到那裏麵四溢的熱度。如果說容祈的眼睛像深秋初冬,那崔泰夜的眼睛就猶如七月炎夏,充滿光與熱,匯聚成蠱惑的漩渦,正鋪天蓋地朝她圍過來。


    車在路邊停下,崔泰夜傾過身,朝她壓下。


    “幹、幹嗎?”她眼皮一跳,立刻用手臂在胸前打了個叉形。


    “丫頭生氣了?”他曖昧的笑,伸手玩上她微卷的發,“剛才那電話我故意的,主要想讓你學習一下身為我女人所必須具備的特點。”


    “特點?”她眼皮繼續跳,“那些限製級話題嗎——等等!什麽你女人!我什麽時候成你女人了?不是假約會嗎!”


    “就算是假的,戲也要演足吧!起碼約會時要讓我感到愉快啊,對不對,丫頭?”


    容小璦很想抽飛近在咫尺的俊臉。她深深吸氣,告訴自己要忍耐,麵前的可是崔大款,她目前的大金主,角色合約一天沒到手都不能得罪他!


    小璦揉揉僵化的臉頰,用力的笑,還不忘拋個媚眼,“二少!那……今晚你要人家怎麽陪你嘛?”


    數秒鍾的寂靜,車廂內爆出一連串的笑聲。崔泰夜笑癱在座椅上,他根本隻是逗她,沒想到她居然真照做了!美女撒嬌他見多了,沒見過邊抽著嘴角邊發嗲的,而且還蓬頭素麵裹著浴袍,他算是完全敗給她!


    容小璦的臉色很陰沉很陰沉。


    崔泰夜揉揉額角,見她怒歪歪的瞪著自己,便從車前櫃裏取出一疊資料丟給她,“拿去丫頭!這是《舞唐伶》的劇本,把你的角色看熟,後天下午兩點去藝楓做個形式上的麵試,見下導演,就簽約了!”


    小璦的眼睛又亮了,她用力抱住劇本,頓時豪氣萬丈,“怎樣!今晚想好去哪約會嗎!看你要通宵pub還是上山野營看日出我全都配合,千萬別客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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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小璦終於走運了。


    她曠課一天死啃劇本,麵試時將台詞念得入木三分,副導對她極為滿意,當下簽訂了拍攝合約。


    雖然是電影新人,但《舞唐伶》投資巨大,男主更是以天價請來了中韓混血。所以,小璦合約上的酬勞數字並不算低,應該說,簡直讓她心花怒放到大呼萬歲!


    訂金支票到手,當即電話刑思雅去慶功。兩人從唱k火鍋到pub,接近淩晨三點才搖晃著從人聲鼎沸的通宵夜店離開。


    初秋的夜風裏傳來噴香的燒烤孜然味,兩個意猶未盡的女孩對看一眼,不約而同衝向路邊燒烤攤,又點了啤酒烤雞翅大快朵頤。


    “來!為兩個未來的大明星幹杯!”小璦豪爽的舉起整個酒瓶。


    思雅直搖頭,“你那個酒瓶是空的!”鬧了一晚,果然是醉了。小璦這家夥明明沒酒量,酒膽卻異常好,每次一高興就把自己當酒壇子灌。


    “酒呢?酒呢?為什麽沒有酒!”小璦開始鬧騰,思雅的臉則開始抽動,周圍投來夜生活人群的異樣目光,她趕緊側頭表示自己不認識對麵那個白癡家夥。


    轉頭的瞬間,街對麵一輛黑色s600正緩緩升起車窗玻璃,不知是不是她眼花,她居然看到了那張漂亮異常的淡漠臉孔。


    “容祈!?”她驚呼出聲,小璦立刻嚇得連酒都醒了,撐著桌子大呼哪裏哪裏。


    思雅再度回頭,s600已消失在淩晨的夜色裏,她不由詫異,“難道我看錯了?哪有看見自己妹妹置之不理的?而且那車是奔馳耶,你大哥應該買不起吧!”


    “奔馳?”小璦大笑,“如果我哥這麽有錢,一早讓他開部戲給我拍了!哪用得著現在這麽拚命!”她放下心來,看到桌上的酒瓶都空了,立刻大喊老板再來一打。


    一打?思雅抹汗,這丫今天恐怕是瘋了!


    有得必有失,連日來的曠課加上宿醉遲到,第二天容小璦挨了半天訓。好不容易從辦公室出來,又接到電話說去試妝,於是火燎燎的朝藝楓趕。結果匆忙趕到才被通知由於造型師臨時有事要忙,請她今天先回去,改天再通知她過來。


    昨晚醉了一夜,她額頭痛的厲害,一聽這情況倒也沒急著走,在休息室搬了把椅子去角落趴著化妝台就打起盹來。


    不知迷迷糊糊睡了多久,她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


    化妝台前不知何時多了一排移動衣架,她撥開衣服探出視線,一件衣服當頭而來,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道微帶稚氣的清亮嗓音,“拿走拿走!統統拿走!這都是破爛衣服!”他前麵兩句說的是中文,最後一句卻是日語。


    休息室裏的畫麵令人咋舌,滿地都是胡亂丟著的嶄新衣物,化妝師和服裝師們正將更多的衣服推入。一名戴眼鏡的幹練女子滿臉無奈,取過服裝師遞上的衣服朝房間中央一道高瘦身影而去,“希!你不能這麽任性!這些都是今年最新款,你再這樣連我都要生氣了!”她說的日語,小璦隻隱約聽懂“今年”、“新款”幾個單詞。


    幹練女子手裏的衣服瞬間被那人奪下,白淨的纖細手指翻了幾下,又一次不屑的拋飛,不偏不倚,再度兜在容小璦頭上。


    “生氣?”那清亮嗓音透著不可一世的囂張,像是故意要說給別人聽一樣,他這次完全說了中文,“你倒是生氣看看!反正我無所謂,現在到底是誰在求誰?南珂,你應該知道,我對垃圾向來沒興趣,立刻讓他們把這堆垃圾清了,重新找能配得上我的衣服!不然,後果你自己負責!”那人插著褲袋一個轉身,小璦不由眼呆。


    好一張年輕耀眼的絕代臉孔,那柔順黑發配著精致五官再加上纖細身形,簡直就像擺在櫥窗裏一樽水晶玩偶。隻可惜,個性實在太惡劣,拿思雅的話說,一看就是找抽類型的!


    服裝師裏終於有一人耐不住了,那開口閉口的垃圾一詞,對這個職業的人來說等同於侮辱。那服裝師心疼的去撿衣服,低低罵了句什麽。小璦離太遠,沒有聽清,但那少年卻赫然大發雷霆,隨手操起一旁的杯子朝那人丟去。


    水當頭濕了他一身,玻璃在地上碎裂開,場麵愈加不可收拾。


    “說什麽!再說一次試試!”那少年怒不可揭的衝上去就是兩腳,那架勢根本沒把服裝師當人。其他的工作人員都呆住了,怔怔站著不知道如何是好,戴眼鏡的女子上前想勸,反而被他一把推開,她踉蹌著後退幾步,被一雙手及時扶住才沒摔倒。


    入眼的是一張小麥色臉孔,並不是一旁的工作人員,她正詫異時,對方卻取下一隻掛衣架,一聲不吭照著那少年後背就打下去。


    啪的一記響聲,這回別說是工作人員,連眼鏡女子都呆住了。


    “哪個混蛋!”少年暴怒著轉身,還沒看清對方,又被敲了數下額頭,“你、你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還要來問我嗎!”小璦舉著掛衣架又是幾下,“你個臭小孩!吵我睡覺用衣服丟我這些事都算了!居然還砸人踢人,你黑社會啊!”娛樂界大牌的難伺候的明星她不是沒見過,冷眼冷語也不是沒聽過,但還從來沒見過惡劣成這樣的!“小小年紀就這麽囂張,以後紅了還得了?不就長了張小女生的臉嗎!你至於拽成這樣?給我道歉!”


    那少年奪了幾次,都沒能奪下她手裏的“武器”,轉眼又挨了好幾下,吃痛之餘更多的是震驚,“南珂,你在幹什麽!還不快來幫忙!還有你們,都在幹什麽!快把這個瘋女人拉出去!”


    工作人員都沒動。傻子才會動!這臭小子就該有人教訓教訓,他們沒辦法動手,正巴不得別人代勞!


    “南珂!南珂!”少年拚命叫那眼鏡女子,可她不知道是真扭到了還是故意不幫忙,隻是扶著腳搖頭表示沒辦法動。就這樣,在小璦的暴打下,那少年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可他偏偏氣傲,死都不肯道歉。小璦甩甩發酸的手臂,丟了掛衣架,“現在知道被人打的滋味了吧!如果你不學會尊重別人,那當你陷入困境的時候也不會有人願意來幫你!小屁孩!”


    “你、你是誰?”少年咬著牙,死死盯著已打開門的容小璦。


    “想知道我是誰?”她回頭笑了笑,隨後朝他鄙夷的吐吐舌頭,“有誰會打了人還自報姓名的,笨蛋!”


    她揚長而去,又一隻杯子砸在關閉的門板上,氣到渾身發顫的少年用力握住拳頭,淺棕色的眼瞳裏隱隱迸出火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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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容小璦的個性,胡亂揍人這種事雖不算突兀,但也是生平第一次。


    她承認,有時她是衝動了點,在特殊事件來臨時,她還是會稍微理智的分析一下前因。那少年雖然態度囂張,外形條件甚優,但卻是娛樂界裏的生麵孔。之前從未見過,也就代表他不是什麽明星,揍幾下就閃,無妨大礙。


    工作運佳,她心情自然好,被容祈掃地出門的陰霾已完全清空。每天除了認真上課看劇本背台詞,最常去的是思雅打工的酒吧。


    酒吧老板得知她已加盟《舞唐伶》劇組,驚的眼珠都差點掉下來。當即開了瓶紅酒給她慶功,大歎又一個明日之星要升起了,等以後紅過章子怡、鞏俐一定要記得回來這裏玩!


    一杯紅酒下肚,思雅悄聲問她崔泰夜是不是真的沒對她不軌過?這妮子最近得病了,回回見她都問這無聊問題。小璦白她一眼,“你膩不膩啊!”


    “什麽態度!我這不怕你吃虧啊!他是高手,你就算不看財經雜誌也看娛樂雜誌吧!期期主角都是他,都快趕上明星了!你別給他賣了還替他數錢!”思雅使勁數落她,“之前怎麽整來著?說是為了看你哥反應,要你假裝和他約會!喂,正常人會無聊到用這種方式整自己兄弟嗎?而且自從你哥把你掃地出門後,你多久沒見過他了?你就算和崔泰夜約會一百次,容祈也看不到啊!”


    “原來你在為我哥抱不平啊!我就說嘛,之前崔大款來找我,也沒見你這麽緊張我!”


    “我是在擔心你!”好說歹說她就是不明白,思雅無敵魔掌又拍了上去,“這事情不像我開始以為的那樣了!總之你自己小心!”


    在思雅這句小心的一個月後,容小璦終於明白了崔泰夜的用心,然而,卻明白的有些晚了。


    《舞唐伶》劇組於十月金秋在s城的影視城開拍。


    她不是主角也不是明星,之前一係列宣傳和新聞發布會都沒她參與的份。正巧學校舉行舞台劇比賽,她忙於後現代主義風格的角色和台詞,也沒去劇組看過。一直到十月底,工作人員通知了她拍攝時間,她才扯著思雅一起趕了去。


    絕對沒有想到會看見他!


    就算看見也絕對想象不到!


    噩夢!絕對是噩夢中的噩夢!


    “抽我下!”小璦拽著思雅,縮在陽傘底下一動不動。


    “就算我抽你一百下,容祈也不會消失!”思雅交疊雙臂嘖嘖搖頭,“剛才攝影師怎麽稱呼他來著?導演?你上次說你見過副導,這麽說來你哥就是這部投資過億的年度大片的正導——aki!報刊怎麽說的,aki拍攝手法匪夷所思,獨具風格,處女作一鳴驚人奪得戛納最佳導演殊榮?可其卻行事低調,從未在媒體前曝光,連領獎都是助手上台!我說那晚我沒看錯嘛,s600裏坐著的人果然是他!想想也對,我刑思雅看男人的眼光幾時差過?不過那晚你哥見到你都沒理,是不是被你當街發酒瘋的模樣給氣到了?”思雅的話字字戳中她痛處,小璦痛苦的臉都變形了。


    “是不是姐妹啊!能不能少消遣我兩句!”


    “我哪消遣你!早和你說過崔泰夜有問題!偏不信,現在看你怎麽著吧!他是導演,你是小角色,不如早點回家向他求饒!”思雅最後一句話又點燃小璦的鬥誌。


    她什麽都可以妥協,可隻要一想到得和容祈天天相處,被他管著煩著她就受不了!自尊誠可貴,工作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呃,其實這份工作她也不想拋啦!


    “不回去!這次說什麽都不妥協!”她深吸口氣,站直了腰身,“高中那年我妥協了一次,自此掉入萬丈深淵,現在好不容易能獨立,我誓死捍衛自由!”


    思雅看她的目光像在看白癡。


    “你就捍吧!我可要朝你大嫂努力了!”思雅撥撥純黑色的柔順直發,朝臉上補了補粉,直奔容祈而去。


    小璦扶著傘杆,輕輕滑落在太陽椅上。


    容祈一直在忙碌,不時和工作人員說話,檢查一下設備,她這麽怔怔看了他半天,他一眼都沒朝這裏看過。


    應該是沒發現她吧,也或許是沒有想到她會在這個劇組裏。


    不算太近的一段距離,兩旁是飛簷廊宇,一片古色古香的雕花建築。房宇之間栽著翠綠的嫩竹,陽光灼灼,落在身上卻不知為什麽感覺有些冷。


    似乎穿越了時光,有很多個陳舊畫麵在紛亂的飛舞。


    最耀眼的,最奪目的,總是他。人再多,也總是會在第一時間看到他。並非有多特意的留心,隻是每每一瞥,總能看到他。


    細致的五官輪廓,冷然淡澈的眼神表情。


    他是沒有溫度的光,而她卻隻是光下的陰影。


    從小到大,縱然是母親,也總將更多的目光留在他身上。總歸是妒忌的,很多原本隻屬於她的東西,都被他取走了。她渴望得到的關注和鼓勵,他拿得自然而然卻又不知珍惜。仿佛是生來所應該的,一路而來,讓她對他積累了那麽多的厭惡。


    她曾經天真的以為,假如無法比較,或許遠離會令她更加快樂。可是,那個冷漠的人卻總在那裏。


    高中,她考取了市裏最偏的藝術學校,寧可住宿也不要在家天天見到他。可偏偏,那三年,他成了那所藝術高校的老師。


    仍然是光華四射高高在上,那三年,不知有多少女生為他愛痛癡迷,他卻理所當然的漠視著鄙夷著。在他眼中,這個世界應該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入眼吧,當然——除了他自己。


    容小璦的唇冷冷勾起,她正用一種她所陌生的方式冷笑,就是這一秒,那一端的容祈在刑思雅的話語中朝她投來了目光。


    對了,就是這種平定無波的疏淡眼神。仿佛和他相處了十幾年的她,隻是個陌生人。


    小璦突然覺得可笑,她之前還擔心他看到她在劇組,是否會很生氣的立刻衝上前質問。質問她這一個多月來都住在哪裏,質問她為什麽不乖乖回去向他認錯求饒,質問很多很多……可她忘記了,在人群麵前的容祈從來不會表現出那一麵。


    他總是很冷靜很冷靜,冷靜到令人感覺害怕。


    小璦對上他的視線,重新更用力的笑開。


    那是一種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歡愉的笑,說她幼稚吧,無所謂。隻是想用這個笑容告訴他,離了他庇護的容小璦,絕對會比以前生活的更好!


    在小璦專注於目光鬥爭的同時,有另一道目光正凝固在她身上。


    那是一雙輕柔卻妖嬈的眼神,在另一頂陽傘下,一名身著飄逸古裝的少年正支著前額,用和外貌截然相反的邪惡目光盯著她。


    片刻,少年精致的唇瓣勾了起來,他側過頭,朝立在身旁的眼鏡女子輕輕道,“看,那個姐姐,很快就要倒大黴了哦!”略帶稚嫩感的淘氣話語,嗓音清亮動聽,卻猶如惡魔在低語,“南珂,好好看清她的臉,因為不久後,她會成為我下一個緋聞的對象!絕對——絕對會是最精彩的一個!”


    深夜十二點,影視城古裝區域仍燈火通明。


    連續十幾個小時工作對影視劇組素來是家常便飯,工作人員也早練就鋼鐵般的工作意誌,但今天眾人卻顯得有些意興闌珊,原因不僅僅是那個已反複ng了二十多次的鏡頭,還有導演aki那張陰沉至極點的俊臉。


    被指力摧殘成一團的劇本重重砸在身著月白色水袖長裙的古裝女子身上,“月下心扉”這段戲的第五鏡頭第二十五次宣告失敗。


    古裝女子揉著被砸中的肩膀,小麥色的臉蛋上神情複雜。自始至終沒離開的刑思雅遞上水,安慰著拍拍她背,“沒事沒事。第一次拍電影嘛,誰能一次通過,二十五次而已……咳,你大哥也真是的,親妹妹也不放放水,雖然你今天的確有些菜,可是——”


    “大姐,你這算安慰嗎?”小璦哭笑不得。


    思雅低咳兩聲,又扭頭去看對麵的容祈,夜色下,他沉斂的俊容更顯脫俗。這樣的人,當導演根本是浪費,以他的長相和氣質,絕對能輕而易舉的站上娛樂時尚界頂端!


    “小璦,你爸媽是怎麽生出容祈這種極品男人的呢?他那雙眼睛,淩厲冷銳時就已經這麽迷人了,你說如果哪天他深情專注於一個女人,豈不是要了人的命?”


    “深情專注?”小璦抽著嘴角幹笑,“估計專注男人的可能性會比較高!”容祈那張死人冰塊臉如果哪天真專注了誰,她第一時間會被嚇死。


    心中偶像遭到誣蔑,思雅立刻很沒義氣的白了白她,“ng二十五次的人給我閉嘴!”


    小璦氣岔了,好吧!她承認她今天有點點不在狀況,可老大,這能怪她嗎!電影主導演是容祈這已經夠勁爆了,更別提她在《舞唐伶》裏第一場的對戲對象居然會是——容小璦側過頭,對麵休息椅上,黑衣飄渺的少年像是有所感覺般忽而抬起了伏在手臂上的頭。


    飛眉入鬢,絕麗精致,一雙半闔美瞳露出水潤星光。原本就如人偶般完美的五官經過化妝師的巧手,更加柔美的令人屏息,那唇邊的妖嬈笑容完全模糊了男女的界限。


    安藤流希,中韓混血,十七歲,日本出生,傑尼斯事務所目前最紅的男優。十二歲入行十五歲出道,第一部作品因反串少女,以其柔弱出塵而纖細的形象以及妖嬈豔麗的笑容一舉成名。


    非常的不幸,他是《舞唐伶》的第二男主角,也是一個多月前,被她教訓一通的那個奇怪小孩。


    從下午發現這個事實開始,她就被那死小孩的目光盯得忽冷忽熱。別說安藤流希慣例以中性形象示眾,就算他在鏡頭中和現實中做一樣的打扮,像她這種已滿二十的女大學生,也不會去關注一個未成年男優的新聞啊!


    雖然心理上為自己開脫了,可要她忘記前事,專心和他演戲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開始幾個鏡頭倒還可以,後來和安藤流希對戲時卻ng數次,結果被容祈罵個狗血淋頭。等她好不容易調整好了心態,找到點感覺,對方卻主動來到她麵前,看似隨意的開了口。


    “似乎精神不太好呢!”少年的中文帶著東洋特有的抑揚頓挫,入耳格外清亮動聽,“看到姐姐今天這麽消極的模樣,反倒讓我有些懷念那天你神采奕奕的樣子!”


    姐姐?小璦摸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訓練有素的唇角卻自動展開笑容,“大家同一個劇組,以後請多多關照!”


    “這麽拘謹客氣的口吻,簡直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他俯下身,笑容更甚,“還是說,姐姐隻有在無知的情況下,才會展現出你的強悍和無聊正義?”


    她沒有回話,事實上她也無話可回。


    他的笑容他的眼神已經很清楚表達了他的意思,對於那天的事,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開戲第一天就得罪劇組重金請來的男主角,試問她還怎麽專心演戲!?


    淩晨一點,刑思雅在小璦催促下先回了家。


    接近淩晨三點,“月下心扉”這段戲終於在第三十一次通過,聽到容祈說出ok,容小璦立刻虛脫般倒向椅子。


    下一場戲會在幾個小時後開始,劇組人員手腳麻利的收拾東西,爭取時間希望盡量能多睡會。小璦在助理人員冷淡的目光下迅速換裝,下一場雖然沒有她的戲,可第二天課還是得上。


    她拎著背包閃出化妝車,飛快衝向出口。


    修長的挺拔身形正等在那裏,小璦撥拉著頭發,表情又痛苦起來,“哥……”


    “在片場,我就隻是導演。”容祈的眼神很淡,茶色眼瞳一如靜潭之水,可落在她身上卻仿佛帶著極地深海的冰度。


    小璦撇撇嘴,“是的,請問導演,還有事嗎?”


    “你知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我寧願ng三十多次,也要你通過那個鏡頭?”


    “因為你是一個好導演,肯給演員多一些的機會!”小璦說的煞有介事。


    “錯!”他冷冷打斷她,“那是因為我想讓選擇你的副導看看,他究竟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容小璦險些氣岔,“今天是例外,以後不會再這樣!”


    “這正是我想說的話!你最好記住,在我的電影裏,可以有沒名氣沒長相沒背景的演員,但絕對不能有沒能力的人!如果你有能力,你就留下,否則,就自動消失!”


    小璦仰頭看著他淡漠細致的臉孔,赫然收緊了拳頭,“我一定會留下的!你放心,這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角色,我絕不會輕易放棄!明天我還有課,先走了!”她抿住唇,迅速朝門口跑去。


    多一秒都不要!


    在那個人身邊多待一秒對她來說都是種折磨!


    惡劣的人!


    全世界最可恨的人!


    伴隨著刹車聲,一輛炫酷的紅色r8停在她麵前,車窗後麵,露出一張天使般的臉孔——安藤流希。


    “幹什麽!”心情不好,口氣自然也不善!今天要不是這家夥,她又怎麽至於ng三十多次!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應該找不到車吧?”卸妝後的安藤流希斂起了柔軟的中性美,多了屬於男孩子的帥氣,“住哪,我送你!”


    淩晨、百萬跑車和帥哥,如果不是之前曾看過他的真麵目,又或者不清楚他的真實年齡的話,她應該會很樂意上車。


    “不必了,有人來接我!”坐不到r8,可以坐dbs啊!以他的生活習慣,這個點應該還泡在哪個pub吧!小璦當即撥打了崔泰夜電話,安藤流希也不開車,就支著下顎看她。


    “哪位?”甜膩酥啞的嗓音傳來,小璦打了個冷顫,立刻想起那次的限製級電話,“……喂?到底哪位?”


    “崔泰夜呢?”


    小璦不客氣的話語引起了對方身為女性的警惕,聲音愈加曖昧起來,“二少啊?他這會正在洗澡呢?你是等著,還是要我現在拿進去給他聽?”


    小璦很想說你這台詞過時了,拍戲編劇都不會寫,可死小孩正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她隻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不用了,既然飛機誤點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你讓他明天給我電話吧!”


    她不顧艾米麗的質疑,啪嗒掛掉電話。抬頭,安藤流希已開門下車,“姐姐被人放鴿子了嗎?”


    “誰是你姐姐!”小璦頭頂直冒煙,正想離開,卻被對方一把拽向車子。


    “快上車!”他臉色微變,小璦回頭看去,幾個身形高大的黑衣保鏢正朝他們跑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安藤流希連拉帶扯一起拖上了車,車門鎖上,r8無與倫比的發動機飛速轉動,車身箭一般飆了出去。


    南珂追出來時,隻看見r8的一排尾氣。


    黑衣保鏢麵帶愧色的圍上來,她伸手製止他們說話,不用問也能猜到安藤流希的去向。這小子要做的事從來都阻止不了。不過她並不擔心,因為無論做什麽,他從來都不會造成自己的不利。不管再怎麽惹禍生事,倒黴的也都隻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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