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太君笑笑,“自然聽說,倒是忘了去恭喜皇上。”


    蕭染搖頭,“所有的勝利都是由將士們的骨血身軀堆積而成,就算是勝利了也不值得太過於高興,更何況朕這個皇上遠在天邊,並未能替上陣衝殺的將士做些什麽,功勞不屬於朕,沒什麽可恭喜的。”


    她年紀輕輕能有這種想法,不管是嘴上的漂亮話還是真心實感,都讓尚太君有些欽佩。


    他年少時也曾遇到過說這種話的人,明明是位殺伐決斷的將軍,私底下卻認為戰事並非手段,而是無奈之舉。


    那人便是譚臏。


    尚太君抿了口手裏的茶盞,茶水醇香甘潤,可喝進嘴裏,卻始終覺得舌根處隱隱發苦發澀。


    蕭染像是特意來跟他討論政事一樣,提到了譚臏,說她重傷在身。


    尚太君握著茶盞的手指緊了緊,這也是他這兩日心神不寧的原因。


    “想必宮裏的流言蜚語尚太君也都聽說了,”蕭染握著茶盞,語氣比較輕鬆的說道:“當時朕還年幼,不知道這裏麵的事情,所以想問尚太君,這事是真是假?”


    尚太君抬眸回視蕭染,“皇上想問的是哪件事?”


    他今年已經年近四十,但因其保養得當,看起來倒是跟三十歲無異,容貌依舊是那份傾城容貌,隻不過眉眼間褪去少年郎的青稚,多了份成熟穩重。


    蕭染道:“聽聞您與譚將軍是青梅竹馬,而蕭寵其實是您背著母皇跟譚將軍生的?”


    尚太君垂眸笑了,“皇上若是真信這些,就不會親自過來問我了。”


    “可若是蕭寵信了呢?若是天下人都信了呢?”蕭染將茶盞擱在桌麵上,看著尚太君,“三人成虎,眾口鑠金,這道理您該明白的。”


    尚太君眉頭微皺,剛要說什麽,蕭染就開口堵住他的話,“這事就算朕信,可朕不能讓天下人都信。這流言摧毀的不是您,而是功高蓋主的譚家,以及待字閨中的蕭寵。”


    尚太君握緊茶盞,權衡片刻,才歎了一口氣,鬆口詢問,“那依皇上的法子,該如何消除天下人的流言?”


    蕭染道:“下嫁。”


    “將蕭寵,下嫁於譚臏之女譚澄。”


    第10章 煮褪色了


    “將蕭寵嫁給譚澄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畢竟天底下沒有一個弟弟會嫁給姐姐,這是堵住流言蜚語最簡單直接的法子。”


    蕭染給尚太君已經空了的茶盞裏續添了一杯茶水,看著怔在原地的他說道:“譚家忠心耿耿,如今又立有大功,正是榮耀之時,再說譚澄,年紀輕輕卻官居少將軍,將來前途無量,而且譚家後院清白幹淨,將蕭寵嫁給她,也不算下嫁。”


    跟京城裏那些京官家裏頭亂七八糟的後院比起來,這一輩的世女中,譚澄算是佼佼者。


    “親事定的這般突然,寵兒怕是不會同意。”尚太君雙手握緊茶盞,眼睛低垂看著桌麵。


    蕭染說道:“蕭寵已經十五了,雖貴為皇子,可也不適合總留在宮中,朕覺得譚澄就挺好。”


    尚太君眉頭微皺,蕭染放下茶盞說:“您曾經與譚臏有婚約,可後來無緣許她,如今將蕭寵嫁於譚澄,也算是了了這樁遺憾事。待蕭寵出嫁後,您在宮裏也過於冷清,不如去郊外的莊子裏散散心。”


    尚太君正要說什麽反駁,就見青衣腳步匆忙的從外麵走進來,神色嚴肅。


    他先朝尚太君告罪似的福了一禮,才走到蕭染身邊壓低聲音說道:“陛下,邊疆來消息說,說譚將軍沒了。”


    尚太君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臉色瞬間蒼白,赤目啞聲詢問,“你說誰沒了?”


    青衣回道:“譚臏譚將軍,因傷勢過重最終沒能救治回來,現在少將軍譚澄已經準備扶棺班師回朝了。”


    尚太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好在身旁壽伯離的近,將人接住,這才沒栽在地上。


    蕭染著人去請太醫,來的是安太醫,簡單把脈之後,示意皇上不要擔心,說尚太君是急火攻心,休息一下便沒事了。


    這邊尚太君暈倒的消息蕭染已經著人傳給蕭寵,前後他從永壽宮離開不過幾個時辰,如今氣還沒全消,聽到父親暈倒後,聽說沒什麽大事,遲疑別扭了一會兒,才姍姍來遲。


    “剛才凶我的時候還底氣十足,怎麽一轉眼就暈倒了?”蕭寵嘟囔著走進內殿,瞧見蕭染在,朝她敷衍性的福了一禮,“皇姐安。”


    尚太君已經悠悠轉醒,眼神空洞的看著床帳,眼裏暈出濕意,手指攥緊身下被褥,緩緩閉上眼睛。


    尚太君心裏五味陳雜,整顆心瞬間空落落的,他難受至極,有些想恨蕭染,若是她不重用譚臏,那譚臏便能平安度過一生,如今命都沒了,再高的榮耀又有什麽用?


    可轉念一想,如果讓譚臏碌碌無為一生,她怕是也活的不痛快。


    其實最該恨的應該是先帝,她用計奪他入宮,處處打壓譚家,他有了兒子後還故意讓兒子疏遠他,讓他在宮裏無依無靠沒有寄托,隻能全心依附於她。


    尚太君從入宮到如今,從未喜歡過這個自私自利的人,她死的時候,自己甚至還生出自由的感覺。那時他想,如若他不是尚貴君,是否就可以再嫁給早已失去夫郎的譚臏?隻是不知道她還要不要自己。


    可如今,譚臏沒了,什麽都沒了,尚太君活著的精神支柱也沒了。


    “蕭寵,過來,朕與你有話要說。”蕭染瞧見蕭寵看尚太君沒事後擰著身子要走,出聲攔住他。


    兩人走到殿外,下人將茶奉上。


    蕭染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朕給你說了門親事。”


    她剛起了個頭,蕭寵就炸了起來,瞪著眼睛頓了一下,才說:“我不嫁。”


    他本來想說我的親事憑什麽要你來說,可猛的想起來父親之前數落自己的話,這才梗著脖子改口。


    蕭染像是根本沒聽見他的話一樣,“對方是將軍世家,也是咱們剛過世的譚臏譚將軍的女兒,把你嫁過去,也不至於委屈了你。”


    “譚臏死了憑什麽要我嫁過去?”蕭寵眼睛往內殿裏來回看了幾次,像是反應過來什麽,“父後暈倒莫不是跟姓譚的死了有關係?”


    “你們要犒賞譚家,有多少金銀珠寶是拿不出來的,為何要把我嫁過去補償?”蕭寵一把將桌子上的茶盞打落在地上,茶水碎片濺的四處都是,“母皇明明說過我的婚事由她做主的!”


    蕭染掃了一眼地上的碎片水漬,抬眸看向蕭寵,眼神微冷,“那你現在到太廟東殿去問問母皇,問這樁婚事她同意與否。”


    “我不去。”蕭寵怒目看著蕭染,“你就是想罰我跪祠堂!母皇已經去世多年,我就是跪到死她也不能回答我。”


    蕭染抬手將茶盞砸在蕭寵腳邊,冷聲說道:“你既知如此便好。你貴為皇子,既然享有了皇子的榮譽,自然也有皇子該承擔的責任,你若是不願意出嫁,日後便去皇陵守著,終身不許進宮,這宮裏又不隻有你一個皇子。”


    蕭染說完起身甩袖離開,氣的蕭寵渾身發抖,將蕭染坐過的椅子掀翻在地,“混蛋!全都是混蛋!嗚嗚嗚,除了母皇就沒人疼我。”


    從始至終尚太君都沒從內殿裏出來,蕭寵委屈的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母皇,他們都欺負寵兒,嗚母皇,寵兒想你……”


    蕭染出門後,青衣扭頭同她說笑緩解心情,“宮裏皇子的確不止十三殿下一人,可年齡跟譚澄符合的除了他可就隻剩下咱們坤寧宮裏的子櫟殿下了,難不成陛下打算把他嫁給譚澄?”


    想起楚子櫟坐在地上撒潑打滾要吃肉的樣子,蕭染太陽穴跳了一下,“送他過去那就不是封賞譚家了。”


    說的好像比起楚子櫟蕭寵就能多麽溫婉可人一樣,把這個囂張跋扈的送過去還真不如把心智如同小孩的楚子櫟嫁過去呢。


    既然青衣提到了楚子櫟,蕭染腳步一拐就去了坤寧宮。


    這兩日天氣還算不錯,有股子春寒不日即將褪去的趨勢。


    蕭染去的時候,楚子櫟手裏拿著長杆,正彎腰探身趴在池塘護欄邊,也不知道在幹什麽,而旁邊的盛夏手裏提著一個小水桶,同他一起往池塘裏看,兩人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


    唯獨暮春一臉苦瓜色,滿眼無奈的看著這倆人,三人身後更是站了好幾個養護這池魚的小侍,臉都快難看成青菜色了。


    暮春瞧見蕭染過來,拉了盛夏一把,兩人朝她福禮。


    後麵養魚的小侍跪了一地,楚子櫟卻不為所動,屁股依舊撅的老高,動作格外不雅,一點都不像個皇子,看的蕭染想一巴掌給他按下去,讓他規規矩矩的。


    “這是在做什麽?”蕭染將手背在身後,把剛才的念頭拋開。


    養魚的小侍一臉便秘色,盛夏倒是滿臉開心,“殿下在撈魚呢。”說完就被暮春扯了一下袖子,立馬補救道:“撈……撈了送給陛下您補身子。”


    用金魚補身子,這孩子還真是有想法。


    青衣好奇的往盛夏腳邊的桶裏撇了一眼,裏麵亂撲騰的不是前幾日剛放進去的十二紅,就是喜鵲花。


    謔,他可真會撿值錢的撈。


    十二紅金魚魚身是銀白色的,僅魚鰭,魚眼,嘴唇等是紅色的,非常難得。前兩日降溫,喂魚的小侍伺候的兢兢戰戰的,就怕這池裏祖宗凍死了。而喜鵲花,魚身則是藍黑兩色的條紋,包刮魚鰭也是,也是個名貴的主。


    這池金魚是前段時間翻修坤寧宮的時候放進來的,當時剛投進來死了一批,這些是幾批下來幸存的幾十尾。


    現如今池裏較為名貴的幾種,都在楚子櫟的桶裏甩著尾巴亂撲騰呢。


    想必這些被奉為“金玉”“吉祥”“好運”享受慣了的主兒,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被人以撈來吃的理由捕上來。


    青衣看的肉疼,著人把魚偷偷給它放回去,莫要弄出動靜。


    這每一條都貴著呢。


    小侍立馬從地上爬起來,彎腰蹲下來朝楚子櫟的桶裏伸手,背身站在旁邊的蕭染早不咳晚不咳,偏偏在小侍剛摸到魚的時候,不輕不重的咳了一聲。


    楚子櫟聽見動靜扭頭看過來,小侍嚇的一哆嗦,手裏魚一下子滑了出去,魚尾巴扇了一臉……


    楚子櫟以為是魚自己蹦出去了,動作熟練的大步走過來,一把將魚從地上撈起來扔桶裏。


    摔的“啪嘰”一聲,聽的青衣頭皮發緊,心都跟著顫悠。


    青衣朝蕭染看去,蕭染在看楚子櫟撈魚。


    您就可勁的蔫壞!


    楚子櫟撈了大半桶彩色的金魚,可等吃飯的時候,麵前端上來的卻是盤青灰色的尋常鯉魚。


    楚子櫟嘴裏咬著筷子尖眼睛都眯起來了。


    嘴裏不高興的發出“唔唔”聲,跟隻怕人奪食的貓一樣。


    蕭染同他一起用飯,就著他的反應,硬是多吃了一碗飯。


    楚子櫟嘴巴撅的老高,問盛夏,“我魚呢?我漂漂亮亮的魚呢?”


    “額……”盛夏偷偷看向蕭染,遲疑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總不能告訴殿下魚在池塘裏“煮”著?


    剛才小侍提魚桶說要下去煮魚的時候,楚子櫟前腳沒看見,後腳青衣就著人趕緊把魚又都倒回了池子裏。


    現在楚子櫟的魚估計正在池子裏邊吐泡泡邊罵他呢。


    蕭染拿起一雙新筷子,夾了塊鯉魚肉擱在楚子櫟碗裏,麵不改色的說道:“這就是你的魚,煮褪色了,不信你嚐嚐。”


    楚子櫟被這話驚住了,本能的睜圓了眼睛扭頭看她:……老子信了你的邪!


    蕭染看著楚子櫟的神色,見他低頭不情不願的把魚老實吃掉,不依不饒的故意反問,“是你的魚。”


    楚子櫟睜圓了眼睛不確定的砸嘴,“熟的嚐不出來。”


    蕭染太陽穴一跳,有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看見楚子櫟從凳子上站起來,擼起袖子就要出去,“我去撈條生的嚐嚐,看味道是不是一樣的。”青衣嚇的親自堵住門,譴責性的看向蕭染,您就可憐可憐那幾尾魚,少作點。


    第11章 大軍班師回京


    鑒於楚子櫟愛撈魚的小毛病,青衣逼不得已著人往池子裏鬆了幾十尾膘肥體壯的鯉魚跟草魚。一時間看管魚池的小侍表情一言難盡。


    饒是池子裏這群身價堪比黃金的金魚,也未曾想過會跟草魚共遊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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