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爺爺也不想廢話,直言直述:“就你那點心眼子還想瞞過我,做夢去吧!”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突然改性說要回家,我不信你是想我們兩個老的,有什麽事就直說!我懶得和你玩那些彎彎繞繞!”葉爺爺氣得跺了跺拐杖。


    葉爺爺太了解自己的兒子。


    葉季是個哪怕在外麵受天大的委屈也會死要麵子不回家的人。


    他突然跑回家,又不急切的樣子,說明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葉季直著腰板,良久才吐出一句能把老爺子氣出心髒病的話:“我不想騙您,也不想告訴您真正的原因。”


    葉季直直地跪了下去,身子挺得板正,沒有因為跪父親而感到羞恥和難受。


    隻覺得。


    求人就該拿出誠意。


    葉季朗聲開口:“父親,我承認以前我的獨斷和叛逆是我的不對,因為我的意氣用事讓您和媽沒少為我操心。”


    “孩兒不孝!”


    “您說得對,我自己放棄的家產,我本就沒有資格再回來繼承,但我不會放棄一絲一毫的機會,所以——”


    “這段時間,我會用自己的誠心和能力向您求取一次機會。”


    葉爺爺本就稀疏的眉毛冷漠地挑了挑。


    這不就是變相的告訴他。


    他不同意,葉季就會一直糾纏磨著自己!


    葉爺爺氣得吹胡子瞪眼:“不說是吧!”


    “好!”


    “好!”


    “好!”


    葉季把葉爺爺氣得連說三個好。


    “逆子!有種你一輩子別說!隨便你耗!你就算耗死我也沒用!我立遺囑也不給你!”


    葉爺爺是個嘴巴硬的人。


    每回總能和葉季吵得麵紅耳赤,但他每次都沒能爭贏葉季。


    葉季總能輕而易舉把他氣得半死。


    但這一次,葉季沉默了。


    葉爺爺似乎是看出了什麽,再天大的火氣猶如被滅火器澆滅般驟然泄散,他鬆弛了腰背,聲音微歎:“阿季。”


    “我是你爸爸。”


    “你不信爸爸嗎?”


    換做平時,葉季會直接說一句不信糟老頭子,然後把葉爺爺氣得更惱火。


    但這次的葉季一反常態,抬頭看向自己那已經年邁的父親。


    什麽時候。


    他的父親已經佝僂著背,卻又不得不挺起來了?


    他一時心軟:


    “……說了您可別打我。”


    “說吧,我不打你。”


    半個小時後。


    葉季將自己夢到的上輩子一五一十、事無巨細地都說了一通。


    葉爺爺沉著氣聽完葉季的話。


    直到葉季說完最後一個字,如釋重負道:“我說完了。”


    下一秒。


    拐杖如棍棒,又如雨滴,胡亂落在葉季身上。


    葉季被打得上躥下跳,嗷嗷亂叫,哪還有平時的儒雅風範。


    這時候的他看起來反倒像是了葉柒。


    “不是說好我說了就不會打我了嗎!”


    葉季就知道他爹這個糟老頭聽完一定會打他!


    這就是他不想說的最大原因!


    葉爺爺又氣又心疼,“以後你出去不要說是我的兒子!”


    “我沒你這種沒腦子的兒子!”


    “孩子被換就算了,找到了還做出這等折辱孩子委屈孩子的行為!”葉爺爺借此痛斥上輩子的葉季。


    聽葉季的描述,哪怕沒有親眼見過,一想到兩個小姑娘,一個被全家冤枉拋棄,看著假貨在自己麵前受盡寵愛,自己越來越委屈自卑。


    一個一個人獨自在惡劣的環境吃盡苦楚,回到家裏還要忍受著外麵的壓力,家裏的忽視,一個人的絕望。


    他一想到剛剛陽光明媚的葉柒、聰慧過人有著無限可能性的葉知惜,一個得了抑鬱症死了,一個被趕出去孤獨一生。


    她們本該有燦爛絢麗的未來,卻在上輩子扼殺。


    哪怕這輩子沒有發生。


    但他身為葉季的父親,葉柒和葉知惜的爺爺,孫女成那樣,兒子不作為,他氣得心肝疼。


    他氣得用拐杖想要打在葉季身上,拐杖舉在頭頂,看著縮成鵪鶉嗷嗷叫的兒子,最後還是收了手,沒有打在葉季身上。


    就算他氣得快要昏頭,也明白這輩子的葉季不是上輩子的葉季。


    他頹廢地坐在椅子上,仿佛老了十歲,頹喪地開口:“阿季。”


    “你可有想過。”


    “若非這次你的弟弟為了柒柒回到鄉下,柒柒該怎麽辦?”


    聞言,葉季猛地抬頭:“弟弟他是為了柒柒回去的嗎?”


    葉爺爺深深地歎了口氣,“不然呢?你以為他們真的隻是為了婉嫻回鄉下嗎?!”


    “是他和婉嫻商量回去,買了房陪著柒柒留在那兒!”


    葉季默默地低下了頭。


    他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去鄉下是為了陪葉柒,還以為是如弟弟所說的隻是怕婉嫻思鄉順帶幫忙帶柒柒。


    當初他們一家原本想帶葉柒回鄉下,但那個時候劉琳琳不肯,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實情的他們,單純的以為兩個孩子有了分歧。


    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好在他的弟弟出現,解了燃眉之急。


    他相信他弟弟的人品,所以將柒柒托付給他。


    一周去看一次,雷打不動。


    莞莞則是三天一去,或者偶爾住一段時間,若不是那個時候的劉琳琳死活不肯去還要求莞莞留在a市帶她,莞莞早就和孩子一起去了。


    因此,他想不通的是,上輩子的自己是不是腦子被車碾壓了,居然選擇讓柒柒一個人獨身去鄉下。


    葉爺爺闔上眼吐氣。


    很久很久。


    他才開口。


    “薄家,是哪個薄家?”


    他之前還在a市的時候,可從未聽過薄家。


    葉季老實回答:“您離開後,薄家靠著祝家飛黃騰達。”


    “現在如何?”


    “暫時比不上那幾個世家。”


    葉爺爺緩緩睜開眼,站起身,拿起放在一邊的拐杖,狠狠地跺地,眉目肅穆,臉上不怒自威,氣勢磅礴如酣眠而醒的臥龍,聲音沉穩不失力度,底氣十足如雷震。


    “不過一個小小的薄家,還敢玩弄到我葉家頭上。”


    “真當我葉家死了不成?”


    *


    葉柒咬著剛剛得到的冰淇淋,“奶奶,您和爺爺一直住在d市嗎?那爸爸是d市人嗎?”


    葉奶奶聽到葉柒這句話,隨即一愣:“你爸爸什麽都沒說嗎?”


    葉柒木然地搖頭:“沒有鴨。”


    她這個知內情的人不知道自己真的有爺爺奶奶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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