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曜冷笑一聲,十分悲憤的揚長而去。


    雲櫻舞團的巡演是三站連在一起的,宛市之後就是周衾很熟悉的濱市,她在這所城市待了五年,很熟很熟,其他同事在研究要吃點什麽特色菜的時候,她想也沒想的就脫口而出了幾家飯店。


    “嗯?”許南梨坐在前排,聞言很有些詫異地回頭:“衾衾,你對濱市很熟悉啊?”


    “嗯,是啊。”周衾笑了笑:“我高三和大學都是在這裏讀的。”


    事實上,五年都過得挺渾渾噩噩,感覺根基始終不在這裏的走馬觀花。


    在濱市,周衾雖然很想讓自己心無旁騖的讀書,但做的更多的事情還是想念宋昀川。


    思及於此,她拿出手機給他發了一條定位信息,表示自己已經到濱市了。


    宋昀川消息回的很快:[晚上直播。]


    周衾看著,忍不住笑了笑。


    自從兩天前在宛市給他‘直播’了一次舞台後,他好像就有點上癮,已經迫切的催謝堯繼續直播了。


    謝堯忙著追星加直播,理所當然的也跟著一起來了濱市。


    [好啊。]周衾悠閑地回:[然後你再看一百遍。]


    宋昀川:[沒問題。]


    [哥哥,你出差的怎麽樣了?]周衾關心了一下他的情況:[悉尼的時差和我們這邊差的不多,你不用倒時差吧?]


    宋昀川:[不用,這邊兒天氣還挺好的。]


    [澳洲太陽足嘛。]周衾想了想自己之前在電視上看的動物世界,興致勃勃的給他發信息——


    [哥哥,你要有空了出去溜達溜達。]


    [給我拍幾張澳大利亞的紅袋鼠唄!]


    宋昀川:[……]


    等到晚上準備上台演出之前,周衾沒等到紅袋鼠照片,反而等來了周瓊的電話。


    她是用陌生號碼打來的,周衾看到ip屬地是京北才接起來,聽見她的聲音就皺了皺眉,第一念頭就是要掛。


    “姐姐,你先別掛。”周瓊似是預判了她的舉動,連忙說:“我有事情跟你說。”


    “我說了,我不打算去醫院看劉美琴。”周衾低頭弄鞋子,聲音冷淡:“你還有別的事麽?”


    “姐姐,姥姥再過幾天就要去瑞士做手術了。”周瓊歎了口氣,很不滿的樣子:“你既然人就在醫院裏,為什麽就不肯不過來看一眼呢?”


    周衾皺眉,完全搞不懂她在說什麽瘋話:“我什麽時候去醫院了?”


    “說謊,我都看到了,宋昀川就在醫院裏,穿著病號服明顯是在住院。”周瓊反問:“他在你會不在麽?”


    周衾正在整理鞋子綁帶的手指停住,清晰的感覺心跳都漏了半拍。她捏著電話的手不自覺的用力,聲音發澀:“你說什麽?”


    “姐姐,難道你不知道宋昀川在住院?我也是今天去醫院餐廳買飯的時候遠遠的看到的。”周瓊聲音聽起來還是不信:“不可能吧,畢竟就是在上次你來看姥姥的醫院啊,姐姐,我覺得我們這一輩的恩怨還是不要牽連老人家,你還是來看看她……”


    刺耳的女聲戛然而止,周衾忍無可忍的掛斷了電話。


    周瓊後來說什麽她已經聽不清了,滿腦子都是‘宋昀川在住院’這幾個字。


    就算關係不好,但周瓊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騙她,所以宋昀川根本沒有出差?都是編的,實際上是在醫院看病?


    究竟是什麽病,才會讓他編出這麽複雜的謊言就為了瞞著她?


    越想越害怕,周衾隻覺得渾身發冷,踉蹌的坐在凳子上,攥著手機的手直發抖。


    她腳下的鞋子隻穿了一隻,甚至都沒有力氣去穿齊整。


    短短幾分鍾內,整個人的靈魂仿佛都被抽走了。


    祝放到後台催促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周衾這麽一副樣子。


    “小衾?”她被她蒼白的臉色嚇到了,愣了一下連忙問:“怎麽了你?腳疼?”


    “我……”周衾被她搖著肩膀喚回了神,咬了下嘴唇隻是說:“祝姨,對不起。”


    “啊?”祝放納悶:“你對不起什麽?”


    “對不起…”周衾不斷的重複這三個字,低頭踢掉腳上的一隻舞蹈鞋後迅速的換上雪地靴,她扯過一旁的羽絨服套在身上,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對不起,我沒辦法登台表演了。”


    第54章 五號


    從大劇院跑出來, 周衾身上長至小腿的羽絨服裏裹著的練功服甚至都來不及換,單薄的緞麵衣服,被風一吹前後夾雜著冷汗貼在身上, 透心涼。


    她顫抖著手拿出手機,去訂票網站上看最近飛回京北的航班, 奈何時間太緊, 連最晚的班機都趕不上了。


    成年人的崩潰就在一瞬間,這話是說的沒錯的。


    就因為‘買不到晚班機’了這件事,周衾感覺自己繃緊的神經忽然就破防了。


    她忍不住的蹲了下來, 把頭埋在膝蓋上,肩膀細細的顫抖。


    背後的大劇場裏麵已經開始了表演,鑼鼓喧天,熱熱鬧鬧,來來回回的人群都檢票進去了。


    而一牆之隔,周衾所處的劇場外確實門可羅雀,冷冷清清。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 她的心髒隻會比周圍的環境更加清冷孤寂。


    周衾很想給宋昀川打個電話問問是怎麽回事,但指尖劃過好幾次通訊錄裏的置頂號碼, 卻根本不敢摁下去。


    她害怕,她太害怕聽到的會是壞消息了。


    二月初的天氣,輕易就把臉上的淚痕結成冰了。


    今天是無論如何也走不了了, 周衾隻能訂明天最早回京北的那趟飛機。


    她渾渾噩噩的回到酒店,衣服都沒有力氣脫下來, 任由自己裹著羽絨服坐在暖氣開滿的房間裏,享受著冰火兩重天的錯覺。


    直到無意識攥在手裏的手機‘嗡嗡’的震起來, 周衾方才大夢初醒。


    她慌張的低頭, 就被屏幕上‘哥哥’兩個字刺到眼睛, 生疼的讓她隻覺得沒哭夠,還想流淚。


    真的是沒出息極了。


    周衾吸了吸鼻子,強作鎮定的接起電話:“喂?”


    “聲音怎麽了?”她還是有些微啞的嗓子騙不過宋昀川的耳朵,電話對麵的男人頓時有些緊張起來:“出事兒了?謝堯說你今晚沒登台。”


    “我……”周衾頓了一下,堪堪忍住質問的衝動,聲音發顫:“我腳疼,今晚就沒上。”


    宋昀川:“疼的厲害麽?”


    他關切的聲音一下子就讓周衾繃不住了。


    “很疼,特別疼。”女孩兒死死咬著唇,聲音發顫:“宋昀川,我想見你。”


    “我…”宋昀川低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艱澀:“疼就先回來吧,好好養著。”


    “周衾,你聽話,我…我出差很快的。”


    “也許不到兩個月,就回來了。”


    周衾靜靜的聽著,心涼了半截。


    他還是在騙她,為什麽就不告訴他?


    鋪天蓋地的哀拗在心裏胡亂竄著,周衾從喉嚨裏憋出一個‘嗯’字,生怕下一秒就忍不住哭出來,忙不迭的掛了電話。


    此時此刻,周衾恨宋昀川,也恨她自己。


    恨他撒了這種彌天大謊,恨自己沒辦法生出一雙翅膀,立刻飛回去陪著她。


    一晚上沒睡,淩晨五點多,周衾就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趕去濱市的機場。


    她買的是第一班飛向京北的飛機,七點半。


    稍稍晚點了一會兒,加上三個多小時的飛程,十一點多鍾落地在京北。


    周衾片刻未停,打車直奔她上次去探望過劉美琴的醫院。


    京北綜合醫院,算是全市最權威的醫院了。


    她跑進去醫院裏,正準備到護士台那裏去問問關於宋昀川的消息,結果好巧不巧的,就捕捉到人群裏要走向電梯的沈千曜——他拎著幾盒飯,顯然是去買飯剛回來的。


    周衾腳步一頓,連忙戴上口罩嚴嚴實實的捂住臉,又把頭上的毛線帽壓了壓跟在他身後走進電梯。


    不是她刻意打扮的像做賊一樣,隻是如果現在突兀的出現在沈千曜麵前,他未必會帶著自己去見宋昀川。


    電梯裏人不少,周衾眼見著沈千曜摁下二十五層,然後就打電話說事。


    電梯一會兒停一下,人越來越少,到了二十五層的時候就剩下他們兩個了。


    沈千曜顯然很忙,根本沒注意到身後拖著行李箱的姑娘,電梯門停在二十五樓一打開,他就忙不迭的走出去了。


    周衾抓緊行李箱,立刻跟上。


    二十五層的指示牌上明晃晃的寫著‘神經外科住院部’幾個大字,膝蓋差點一軟,攥著拉杆的手頃刻間出了一層薄汗。


    她不可能不懂神經外科是什麽意思。


    周衾腳僵在原地,眼底酸澀的看著沈千曜向左邊的長廊直走,停在倒數第二間的病房前麵推門進去。


    她咬著牙快步跟著過去,球鞋在地磚上跑動的聲音非常淩亂。


    而這聲音在跑到病房前麵戛然而止。


    周衾死死的盯著麵前白色厚實的門板,深呼吸一口氣,然後一把推開門。


    她連敲都沒敲一下,幾乎可以說是有點不禮貌弄出來的動靜瞬間吸引了屋內所有人的視線——剛剛進去的沈千曜,甚至還有拿著保溫飯盒的傅景英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但最為驚訝的,還是床上穿著條紋病號服的宋昀川。


    “你,”他瞳孔都緊縮了下,麵色蒼白的看著她:“你怎麽來了?”


    她突兀的出現讓宋昀川大腦一片混沌,想問的東西有太多,像是她怎麽知道的怎麽過來的……一開口,聲音都啞了。


    周衾在一片死寂中,腳步沉重的走到病床前,她白皙的臉上眼眶是顯而易見的發紅,垂眸看著宋昀川的眼睛裏麻木不仁。


    沒人敢惹她,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


    女孩兒開口,一向柔軟的聲音啞的像是被粗糙的砂紙磨過:“不會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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