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見之前便意識到了這點,能無條件包容她的,隻有血脈至親。她認真點頭:“我明白!”


    林時溫唇邊流出一絲笑意,對林清見道:“那打從明日起,爹爹給你找嬤嬤來,認真教你學規矩,你可願意?”


    林清見聞言笑了,爹爹推心置腹的給她說了這麽多,其實就是想讓她平心順意的接受學規矩,說到底,還是在考慮她的感受。


    爹爹看著雖然嚴肅正經,但是對她的愛,當真一點兒不比娘親少。


    林清見重重點頭:“嗯!我願意,我一定會好好學,爭取日後少出錯。”


    林時溫伸手輕輕拍了拍林清見的鬢發,寬慰道:“好姑娘!”


    林時溫見這次談話效果還不錯,趁熱打鐵道:“那以後,可就要好好學規矩,好好對待日後的新生活,至於從前在孔雀寨裏學得那些匪氣,什麽騎馬,什麽舞刀弄槍的,便都忘了吧。”


    林清見聞言眸光一顫,心也跟著一沉,但想起爹爹這番用心,她即刻斂了神色,還是像之前一樣,向林時溫認真點頭:“嗯。”


    林時溫終是鬆了口氣,對林清見道:“餓了吧?爹進來前便吩咐廚房給你燉了羹湯,做了小菜,去找你娘,一會兒讓你娘陪你吃飯。”


    林清見起身行禮:“多謝爹,那我走了。”


    林時溫起身相送:“去吧。”


    林時溫站在門口,目送林清見離開後,眸色一沉,對門邊伺候的婆子吩咐道:“叫清心過來。”


    林時溫回到羅漢床邊坐下,提起羅漢床中間小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兩口。


    不多時,婆子帶著林清心進來。


    林清心緩步走進屋:“爹……”


    林時溫沒有抬頭,隻對婆子道:“關上門,都走遠些。”


    婆子應聲關門離去,一時房中隻聽得見油燈火苗噗簌的聲音。


    林清心看著前麵的父親,一時有些摸不準他的態度,正忐忑間,忽聽林時溫道:“跪下。”


    林清心呼吸微滯,提裙跪在了林時溫麵前。


    林時溫這才放下杯盞,看向林清心,沉聲道:“這些日子都是你和姐姐在一起,怎麽男女不同席的事,你不提點你姐姐?”


    林清心早已想好托詞,她咬了咬唇,隨後道:“是我的錯,我以為所有人都知道男女不同席,畢竟連七八歲小孩子都明白的常識,我未曾想到姐姐不知曉。”


    林時溫又道:“好,就當你忘記提點。那今日宴會上,你和姐姐坐在一起,明知馬場常有男賓賽馬,你姐姐出去騎馬,你敢說你不知道?為何不在那時阻止?任由她不懂事闖出去拋頭露麵?”


    林清心聞言眸中立時便噙上了淚,聲音已有哭腔,她道:“本來姐姐是和我坐在一起,可後來賀小姐過來,叫走了姐姐。姐姐本來想讓我同去,但是爹爹……”


    林清心愈發傷心:“我是庶出,爹爹怎會不知庶出在貴女間的處境,她們願意和姐姐一起玩,但都不願帶我,姐姐想要叫我同去,卻被賀小姐不由分說的拉走。我深知自己身份不配,又怎好追上去?我生怕我去了連帶著姐姐也被她們排擠。”


    林時溫聞言愣住,責備的話一時都噎在了嗓子眼裏。


    林清心接著道:“姐姐被他們拉走後,我就自己在水榭裏等姐姐,姐姐去騎馬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爹爹你這些日子也看見了,我是真心想和姐姐好,我一直都有用心維護姐姐。若是我在的話,我怎麽可能不阻止姐姐。”


    林時溫自是明白嫡庶尊卑有別的道理,他年少的時,也是嫡出和庶出各混各的圈子,偶有例外,但少見。


    林時溫一時也不好再責備林清心,反倒是有些心疼。


    林時溫沉默片刻,抬手示意林清心起來,對她道:“罷了,是爹爹錯怪你,起來吧。”


    林清心站起身,無聲的哭泣,用帕子擦著眼淚。


    可憐見的模樣,林時溫心間不由生出些自責來,怪他未事先查明,貿貿然罰跪責備。


    他有心彌補,對林清心道:“爹今晚去你小娘院裏,再叫廚房送些吃的來,爹陪你一起用些。”


    林清心聞言破涕為笑,臉上還帶著淚水,卻笑道:“爹爹已是許久未去看過小娘,爹爹我這就去吩咐廚房,做你愛吃的菜。”


    林時溫本想說做你愛吃的就行,畢竟他在宴會吃過,可未及開口,林清心已經快步離去。


    林時溫無奈搖了搖頭,抬手蓋熄燈火,走出門去。


    其實怪心疼清心這孩子,年輕時許多事考慮的少,那時雖知庶出的處境,但未曾設身處地的深想過,方才納了那麽一房妾室。可等上了年紀,他才發覺,對庶出的孩子來講,他們出身便低人一等,納妾生庶出之子,委實有些對庶出的孩子不負責。若他年輕時就明白這些道理,想來便不會納妾,府中也不會有庶出之子。


    但事已至此,盡量彌補吧。


    林時溫往喬氏院中而去,到了喬氏院中,林清心已早到一步,喬氏也收了消息,和林清心一起等在院中。


    喬氏年輕時貌美,如今風韻猶存,眉眼淩厲,頗有些飛揚之態,不似肖氏那般望之溫和優雅。


    見林時溫進來,喬氏迎上前行禮道:“見過主君。”說著,喬氏便上前幫林時溫退了外衫。


    這幾年林時溫愈發來得少,始終和發妻呆在一起,即便偶爾來,也隻是看看孩子,說說話,夜裏就又回肖氏院中休息。


    喬氏明白,林時溫這種人,比較尊重和認同規則,當年輕時的悸動和感情過去後,他最終會選擇名分更正的那一方安定下來。所以她現在也不求旁的,隻想為兒女謀個好前程。


    林時溫衝她點頭示意,帶著母女二人一起進了屋。


    陪著林清心吃了晚飯後,林清心便告辭離去,房中隻剩下喬氏和林時溫。


    喬氏奉上一杯桂花甜釀,這才道:“主君,今日的事我聽說了,你別怪清心,她是在乎姐姐的,隻是那種場合,有些事她力所不能及。”


    林時溫道:“嗯,我明白。確實虧待了清心。”


    喬氏笑道:“主君,陪在您身邊這麽些年,有些話,我便跟您直說了。”喬氏明白,林時溫人聰明,跟他有話直說,遠比拐彎抹角的好。


    林時溫看向她:“你說。”


    喬氏道:“前幾日聽聞陳留王來府上給二小姐提親,但是二小姐拒了。陳留王府門第幹淨,我這做娘的委實羨慕的緊,既然二小姐不願意,主君可否考慮下咱們清心?”


    林時溫聞言抿唇,眉心微擰,思量片刻,而後道:“以陳留王府的門第,怕是不會考慮庶出。”


    喬氏道:“我明白,清心身份不夠格。但妾身鬥膽,求主君憐惜清心,可否將她記在大夫人名下?若名分上成了嫡出,想來陳留王府不會太介意。”


    喬氏怕林時溫不答應,複又道:“清心這孩子懂事,心地又善良,我這做娘的,隻想她能嫁個好人家。”


    林時溫想了想,對喬氏道:“清心記大夫人名下的事,可以考慮,但還得看大夫人的意願。陳留王府那邊剛剛被我們拒絕,我現在找上門去不大合適,左右姐姐婚事未定,妹妹不著急。等年底陳留王上京述職,小聚的時候我和他聊聊此事,探探口風再說吧。”


    喬氏抿唇笑,對林時溫道:“如此,多謝主君。主君今晚是留宿,還是……”


    “回大夫人院裏。”說著,林時溫便已起身。


    喬氏取過林時溫的外衫,伺候他穿上,送他出了院。林時溫走後,本該回自己院的林清心,從廂房中走了出來。


    她走到喬氏身邊,問道:“娘,爹怎麽說?”


    喬氏將林時溫的話回了,而後道:“若真等到年底陳留王進京,變數實在太大,指不定人家都找了別家。明日起,你別再陪著林清見耗,回學堂讀書去。趁世子還在林府讀書,你自己給自己找些機會。左右是世子娶親,你把他拿住了,約莫就不會有太大的變數。”


    林清心點頭:“嗯,我明白了。”


    林清見在肖氏院中,在娘親的陪同下吃了飯,又和娘說了說今天的事,娘的態度和爹差不多,但是並沒有安排她往後該怎麽做,隻是表示理解她,寬慰她時間長就懂了,叫她別放在心上。


    這件事上,林清見方看出爹和娘的差別,娘看眼前,更在意這件事本身對她的影響,但爹謀長遠,會給她規劃以後的路。


    等林時溫回去時,林清見已經回了自己院中休息,沒有碰上。


    林時溫將林清見送去學規矩的事給肖氏說了,並告訴她林清見已經答應,同時打算在找個女先生給她教書。林時溫擔心她跟不上學堂的課程,便不打算讓林清見去學堂。


    第二日一早,晏君複照例來林府讀書,進去掃了一眼,還是沒看見林清見,就徑直去了自己位置上。


    晏君複在椅子上坐下,轉頭看向身後的賀既昌,正欲開口卻停住。


    正見往常一早就會主動跟他打招呼的賀既昌,今日卻跟沒看見他似得,隻盯著眼前的書本傻笑,書本裏,還夾著幾枚玉蘭花葉子。


    晏君複伸手點點桌麵,驟然拔高聲調:“賀二!”


    賀既昌被嚇一跳,反應過來後不快的白了晏君複一眼。晏君複笑笑,問道:“昨天你們府上宴會,林府嫡小姐去了沒?”


    申國公是武侯世家,陳留王府作為有封地,養親兵的外王,一向主動避嫌,不跟武將打交道,所以申國公府的宴會,晏君複並沒有去。


    賀既昌對晏君複道:“去了,還鬧出點小事情來。”


    晏君複問道:“什麽小事情?”


    賀既昌將昨天的事給晏君複講了,而後道:“就這麽回事,我今早來打聽了下,說是林大人已經給林小姐找了嬤嬤,今日開始去認真學規矩了。”


    晏君複聞言蹙眉,他自然知道宴會上闖進男賓區,是多大的笑話。不僅要被罵不檢點,恐怕還會被輕浮的男子調笑。


    這事情不小,林時溫當眾訓斥,林清見意識到自己闖禍,心裏八成會很自責,很難受。


    晏君複隱隱窺見到一絲林清見性格轉變的苗頭,當即警覺起來。她從馬場回來,就被林時溫送回家,怕不是受了罰。


    前世找回林清見是在一年後,即便事情不相同,但估計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現在被林時溫圈著學規矩,怕是時間一長,林清見又會束手束腳起來。


    他現在完全能理解林清見的難受,明明是個有棱有角的方塊,非要往月餅的模具裏壓,不難受才怪。


    而且林清見,現在心裏肯定很迷茫,就像當時剛攻下孔雀寨那時一樣。


    不成不成,他不能任由事態繼續向前世的軌跡發展,他得做點兒什麽。


    晏君複思量片刻,有了主意,趁著先生還沒來,他出去喊來銘澤,吩咐道:“去,把我現在住的那個宅子賣了,越快越好。”


    銘澤聞言愣住:“賣宅子?宅子賣了世子您住哪兒?”


    晏君複狡黠一笑,挑眉道:“住林府,去和林清言擠一張床。”


    他就不信他直接住進林府裏頭,還不能常見林清見!就算他不能去內院,那見麵的機會肯定也比住外頭多。


    銘澤哦了兩聲,即刻去辦。


    晏君複笑笑,又往學堂走去,怎知還未到座位旁,又見賀既昌打開書,看著那幾瓣玉蘭花瓣傻笑。


    這傻笑的模樣,晏君複可太熟了,不就是春心萌動,情竇初開嘛。


    晏君複上前一把按住他那些花,問道:“誰家姑娘啊?”


    賀既昌驟然被打斷思路,驚了下,隨後拉了晏君複坐下,對他道:“昨天林府嫡小姐騎馬時不小心從頭上掉下來的。我從來沒見過那麽瀟灑的姑娘。”


    “哦……”晏君複聞言了然,隻勾起一邊嘴角,露出個陰陽怪氣的笑意。媽的這小毛孩惦記他夫人!


    晏君複轉回身子坐好,別說吃醋,壓根沒把賀既昌放在眼裏。


    就這小毛孩還想跟他搶夫人?他根本不懂林清見!而且他多大年紀,都是兩個孩子的爹了,手段能比小毛孩差?開玩笑不是。


    晏君複理都沒理,取出了書本,先生也正好進來,便開始了一天的課程。


    雖然晏君覆沒把賀既昌放在心上,但中途趁賀既昌去小解的時候,還是把他書裏那幾枚玉蘭花瓣給拿走咯,夾進了自己書裏。


    賀既昌晚上下學後才發覺花瓣丟了,到處找,晏君複愛憐的拍拍他的肩頭,對他道:“許是不小心從你書裏飄丟了吧,多找找。”


    說罷,晏君複大步離去。


    才剛出學堂,晏君複忽地被一名姑娘叫住:“世子。”


    晏君複聞聲轉頭,見門邊站著一名少女,精厲狹長的眼快速上下一掃,問道:“你誰?”


    林清心不由抽了抽嘴角,一起讀書這麽些年,他居然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林清心笑意溫婉:“我是府裏的姑娘,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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