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之後,老夫人就叫她平日裏在衫裙下多穿一件裹胸,藏藏不必與人展示的過人之處。


    如不是脫這一次,路雲真都不知道她胸脯如此飽滿腰肢如此細瘦,皮相上簡直無可挑剔,難怪敢存勾引主子的野心。


    路雲真和小冬互看了眼,到底是年紀還小,二人見柳硯鶯都按照說的做了,一時有些猶豫,於心不忍起來。


    最終還是路雲真咬咬牙心一橫,抓起那破裙子塞給小冬:“你還不快去?”


    小冬趕忙跑了。


    柳硯鶯怔了怔,不明白為何要急著把她的衣服拿走:“四小姐——”


    路雲真退出去,一邊關門一邊道:“你在裏麵等著,我讓小冬跑一趟。”


    “是…”柳硯鶯已升起些古怪預感,可隻得抱著胳膊坐在屋裏。


    約莫兩刻鍾後,柳硯鶯算算路程覺得小冬差不多也該回來了,她等得發慌,走到門邊問:“四小姐,小冬可回來了?”


    門外鴉雀無聲。


    “四小姐?”


    柳硯鶯心跳如雷,推開一小條門縫往外一看,院子裏哪還有人,連適才路雲真喝茶的台麵都被打掃得一幹二淨,仿佛這裏從來都沒人來過。


    院外傳來腳步,柳硯鶯長舒口氣以為是路雲真回來了,剛要將門打開,就見一隻男人的皂靴邁進了前院。


    路承業大踏步走進院裏,放聲問:“元禮,我聽見你的聲音了,你躲在這裏對不對?”


    柳硯鶯本就沒穿什麽,此刻更是凍徹心扉渾身一涼。


    她退回門邊遲遲沒有將門縫關上,不敢發出丁點響動。聽得出路承業在和路元禮捉迷藏,隻是不知為何找到了後山小築,還正一間間屋子搜索過來。


    聯想路雲真那些反常之舉,柳硯鶯似乎明白了。


    她敢打包票,一旦自己被路承業發現,路雲真過不了多久就會從門外走來,把這件事當成一個因她疏忽所造成的失誤。


    世子才不會怪罪她,沒準還要謝謝她。


    等事情傳揚開去,隻有柳硯鶯一個人會因此葬送後半生,重蹈覆轍,成為他人眼中未來的世子媵妾。


    如果這是在上輩子,柳硯鶯對路雲真千恩萬謝。


    但她如今牙根癢得隻想咬下路雲真一塊肉。


    聽著外間的腳步,她眼神飛快搜索起屋內陳設。好在路雲真辦事不夠細心,給她留了一線生機——


    柳硯鶯小心翼翼將桌上茶盤端開,掀起桌布往身上裹,桌布醜是醜了些,深褐色的底繡著暗紅的鸞鳥和雜七雜八奇奇怪怪的暗紋,鋪在桌上正好,穿在身上像是壽衣。


    她裹起桌布當做襦裙,推開窗戶翻了出去。


    放眼望去樹木林立,根本無處藏身。


    手足無措之際,柳硯鶯靈光一現。


    對了,後山佛堂。


    作者有話說:


    路景延:歡迎光臨


    第11章


    抵達小崇山後,路景延便差人去找呂濛,約他後山佛堂議事。那兒有一間供人休息的禪房,僻靜清涼,不會有人打擾。


    路景延正好借此機會將自己留在京城一事告訴他,呂濛與慶王府的朱參軍是同鄉,要想結識慶王,呂濛會是當中重要環節。


    隻是枯等一刻鍾不見人影,路景延曲一條腿席地而坐,瑞麟端來明前龍井他便將人遣退,今日要說的話越少人知道越好。


    支起的窗戶外邊依稀見一細瘦身形,正在樹林穿梭,路景延定睛細看認出了來人是柳硯鶯,隻是她身上穿的什麽玩意,花花綠綠長度才到膝蓋,露出裙下絳紫的褲子。


    柳硯鶯跑得氣喘籲籲,抬眼見一間佛堂一間禪房,想也不想便鑽進了禪房。


    她將拉門一開,撞進雙冷冰冰宛若寒潭的眸子,登時腿都嚇軟。喘氣連連的唇也閉上,隻餘一張粉麵越漲越紅。


    路景延?他怎麽在這?


    被路景延撞見絕不是件好事,如果這是計謀,那這計謀未免太過急功近利,必然適得其反。


    果然,路景延與她對視片刻,視若無睹般拾起桌上茶盞喝了口,說道:“柳硯鶯,你穿成這樣闖進來,是對佛祖不敬。”


    他看出她穿的根本不是裙裝,而是衣衫不整裹了條織錦方布,充當襦裙。那方布本就不是為蔽體設計的,裹在身上纏不滿兩圈,一條側縫看得清裏頭的湘色小衫和她纖細柔弱的腰肢。


    柳硯鶯見他目光冷漠在她身上遊走,心知這下誤會大了,頓時手腳酸軟生出前功盡棄之感。


    就算對方是個浪蕩子,也不能如此直白的投懷送抱啊,何況他是個難得的正經人,本就對她透著些抗拒,這下定然會對她心生厭惡。


    路景延眉心的結還是沒解開,問:“誰告訴你我在這兒的?”


    柳硯鶯撥浪鼓似的搖頭:“三爺您信我,我不知道您也在這。”


    “我不在這兒,那你是來見誰的?”


    他這話說得仿佛已經一腳邁進她陷阱,糾結著,半陷不陷。柳硯鶯驚訝抬眸,眼珠子水光瀲灩像是透亮的琥珀。


    但他下一句話就給她打回了冰窟窿,“柳硯鶯,你這麽做實在愚蠢。”


    “三爺冤枉!”柳硯鶯“噗通”一聲跌坐下去,右手拈著左手的袖子,裝模作樣擦擦眼淚,腦袋裏要著火,飛速想著對策。


    她何嚐不知道投懷送抱到這份上很愚蠢,這又不是她本意,架不住天要捉弄,送她重回人間走一遭卻又要堵死她前路。


    一聽她說冤枉,路景延倒笑了:“我冤枉你什麽了?要說我認錯了人,你不是柳硯鶯?”


    柳硯鶯兵行險招,將臉埋下去兀自啜泣,隻顧著哭半句話都不說,根本不打算回答路景延,無視主子問話,這可犯了大忌。


    路景延見她抽抽搭搭不說話,果然長腿一收站起身行至她麵前,正想說她手段不過如此,卻見她驕蠻地一抬下巴,滿臉淚痕注視自己。


    “你不要欺人太甚。”


    路景延心上像是被貓兒撓了一爪子,沒由來因那點若有似無的痛癢感到不悅,他蹙起眉頭,蹲下身去鉗住她下巴,手感一如想象之中柔滑。


    “你管誰借的膽子這樣跟主家說話?”


    柳硯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紅著眼睛憤憤道:“我僭越,我隻是家生子,不配和三爺這樣說話。可我好歹是老夫人屋裏的女使,你們對我所做之事實在過分,老夫人仁慈,她老人家知道了一定會為我做主。”


    路景延嗤笑:“你要和祖母說你衣衫不整跑到我麵前來哭?”


    柳硯鶯羞憤道:“我要和老夫人說四小姐做局設計我和世子,三爺還不分青紅皂白地折辱我!”


    路景延果真沉下目光,捏著她下頜的手也用了用力:“膽子真大,見事情敗露便出言詆毀主家小姐。”


    柳硯鶯淚眼朦朧道:“四小姐毀我衣裙將我困在屋裏,巧合的是世子隨後就到,我情急之下扯了桌布裹身躲到禪房,這才躲過一劫。我忤逆了主子的意思,我是大膽。”


    見她這般言之鑿鑿,路景延不禁眼眸一眯陷入沉凝,憶起那日柳硯鶯從木香居離開,路雲真說的那番話,察覺蹊蹺。


    路景延鬆開了捏著她下巴的手,胳膊置於膝頭,好整以暇蹲身看著她哭,“你說雲真設計你,她為何這麽做?”


    柳硯鶯紅著眼圈望著路景延:“那總是四小姐察覺了什麽。”


    她下巴上被捏出個小紅印,路景延抬手用拇指抹了抹,消不掉,便隻抹掉了她臉上淚痕。


    “察覺什麽?”


    “三爺與我走得太近。”


    “我與你走得太近?”


    柳硯鶯咬唇點點頭,路景延隻哼笑著站起了身。


    話未說完,門外有陣急匆匆的腳步正由遠到近趕來。


    柳硯鶯陡然收住眼淚,茫然問:“是誰要來?”


    路景延也差點忘了此人,一時有些棘手地沉聲道:“呂濛。”


    柳硯鶯用手背抹了抹臉上淚珠,低頭看向自己的破衣爛衫,手足無措想要抬手遮掩。


    “起來。”路景延將哭得梨花帶雨的人兒從地上提溜起來,環視一周,把人帶到了屏風後邊,叮囑:“別出聲。”


    柳硯鶯麵上忙不迭點頭,心裏卻因他信不過自己,暗自腹誹最好被呂濛發現他和婢女勾連,讓路景延出了這扇門再抬不起頭。


    他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你要是出聲,我會說是你居心叵測在這候著我,看呂濛是會信你還是信我。”


    柳硯鶯眼巴巴:“三爺,我不會出聲的。”


    路景延不再和她多話,呂濛已經到了門口。


    門被拉開,柳硯鶯剛要豎起耳朵準備聽他們要聊什麽,三兩句後路景延竟對呂濛道:“小崇山春雨不斷,屋裏潮氣太重,我知道你有一處肩傷到了雨天便會隱隱作痛,不如我們到這附近邊走邊說。”


    “好,你向來思慮周全,想不到連我的肩傷都記得。”


    門被關上,腳步遠去,柳硯鶯攏著胸前桌布從屏風後探出腦袋,“壞人,也不給我留件衣服。”


    她隻好抱著胳膊安靜等著,等路景延回來。


    外間。


    路景延帶著呂濛信步走遠,本來就是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的事,他因為方才那個突如其來闖進禪房的小人兒,此刻的心思不在這兒,不得不打亂計劃盡快說完。


    路景延開門見山地說了留在京中決定,呂濛驚訝:“這麽說來,你就不回軍營了?你當初可是下定決心執意要去滄州。”


    路景延想起當年事,道:“那時我隻是不想聽從安排到皇城禁衛軍領個閑差,每日在京城閑晃。”


    呂濛點頭:“你素有遠大抱負,也有領兵的才能,滄州是大鄴重要關隘,當初你說你想去那裏跟著你舅舅,我再理解不過,隻是…為何突然改變想法?”


    路景延道:“父親說禁軍收編了駐守西北的徐州軍,設立了新的衛所,軍隊擴充正是用人之際,此事聖上已交由慶王協理,你與慶王麾下朱參軍交情甚篤,能否替我送一封舉薦信?”


    原來如此,呂濛欣喜:“這有何難?好男兒誌在四方,你在滄州軍已是你舅舅的左膀右臂,如今回京還有誰不知道平暘王府的路三郎年少有為,哪怕你自己不提,老爺也自有安排。”


    “父親手下不缺精兵強將,慶王收編了新軍開設新衛所,正是百廢待興之時,我想去那兒試試。”


    呂濛欣慰一笑,拍上他肩:“好,我知道了。”


    從軍之人沒有不崇敬慶王的,想來路景延也不例外。


    在慶王李璧十六歲時,大鄴出了夥叛軍盤踞同州,同年吐蕃出兵作亂,他主動領命帶軍隊直搗叛軍虎穴,而後又將兩軍合並出關,瓦解了吐蕃軍隊的攻勢,靠著一支“將功補過”的叛軍將吐蕃兵趕出關外。


    呂濛隻當路景延是崇拜慶王,又如何想得到他前世曾是慶王手下強將,與之一同衝鋒陷陣出生入死。


    被圍困時,二人傷勢嚴重便靠在山岩上啖血為生等待援軍,相約若是誰先走一步,另一人必須活著回京,還要妥善照看逝者親屬。


    其實這於路景延來說這不過就發生在幾天之前,後來他便蘇醒在了二十歲時。


    若非戰火,他與慶王不會成為摯友,但今生如能避免慘烈的戰事,摯友變成陌路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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