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慢慢地從額頭到臉頰,輕撫下來,用手心的溫度安撫著她。


    鬱燈泠有些急促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來,眉頭依舊皺著。


    可以看出來,她還是不太舒服。


    薄朔雪心裏盤算著要去請禦醫來再看看,便小聲問:“阿燈,你現在哪裏不舒服?”


    鬱燈泠呼吸急促,並不願意開口說話。


    這樣難受,不是一次兩次了,她也沒對誰說過,沒有這個習慣。


    說了也沒有用,換來一堆苦藥,喝下去並不見好。


    所以薄朔雪問他的,鬱燈泠並不想答,像是沒聽到一般。


    薄朔雪問了幾遍沒有回應,便幹脆自己上手,用手背抵在鬱燈泠的脖頸旁邊探脈搏,又摸摸後頸和脊背,竟摸到一手虛汗。


    薄朔雪看著指尖細密的水珠,眼睫頻顫,黑眸像是被細針紮到一般緊縮了一瞬,過了一會兒才漸漸平複,努力平靜道:“阿燈,起來。我去找禦醫給阿燈看看。”


    又要看大夫?


    鬱燈泠睜開眼,雙眸之間霧蒙蒙的,沒有什麽落著點,卻還是對著薄朔雪的方向,靜了好一會兒,嗤笑一聲開口。


    “小雪,你看起來很奇怪。”


    “我?”薄朔雪攥緊手中的手帕,用了幾分力氣控製麵上的表情,免得嚇到了長公主,叫她越發不肯請禦醫,“哪裏奇怪。”


    “你好像覺得,殿下奄奄一息。”


    “胡說!”


    薄朔雪不受控製地迅速開口打斷。


    怎能說這樣的話,極不吉利。


    他咬了咬牙,腮幫緊緊繃著:“殿下隻是累著了,叫禦醫來看看,很快就會好的。”


    鬱燈泠沒有說話。


    她看著薄朔雪的表情,有些不知如何形容。


    他真的看起來很奇怪,似乎比殿下還要難受。


    第一回 ,有人在這種時候守在她身邊,還露出這種表情。


    讓殿下覺得,身上的痛苦似乎都減輕了些。


    “不叫禦醫。”鬱燈泠說,“抱一下,就舒服。”


    薄朔雪想要歎氣,都這般難受了還想著……


    忽然,薄朔雪一頓。


    他想到方才殿下也是叫他摸摸臉頰,現在又說抱一下就能舒服些,是何緣由?


    薄朔雪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比殿下身上的溫度,高出不少。


    難道,殿下是覺得冷,但自己又沒有察覺,隻覺得他身上暖和,所以碰著舒服?


    想到此處,薄朔雪立即動了起來,他坐到床沿,扶著鬱燈泠的肩膀和脊背,將人半托半抱地摟在懷中,又抓過一邊的薄毯將人包住,垂首問:“好些了麽?”


    年輕男子身上蒸騰的熱氣撲麵而來,鬱燈泠縮著頸子,更往裏蹭了蹭:“嗯。”


    薄朔雪將人摟得更緊,叫來下人道:“去送些吃食上來,要熱的,甜的。”


    宮女趕緊去準備,不多時送上來一碗甜湯,薄朔雪用手背隔著碗試了試溫度,一勺一勺地喂到人嘴裏,一碗下去,果然見人麵色好看了些。


    甜湯有作用就好,那便隻是累著了,不至於那般嚇人。


    薄朔雪鬆了一口氣,壓抑深沉的麵色也鬆緩了些許。


    他方才當真以為……


    薄朔雪深吸一口氣,打斷自己的念頭。


    殿下生來金貴,不會有事的。


    但他心中到底有了些疑心,日後,定要再找機會,讓人給殿下好好看看。


    宮中的禦醫已經看過了,他不大信任,不如從外麵找。


    要找靠譜信得過的……薄朔雪頓了頓,忽然想起來,先前王傑進宮來,曾向他舉薦過一個人,說是神醫弟子。


    那封名帖他還留著,正好能派上用場。


    薄朔雪思定,打算等會兒便去寫封信傳見那神醫,但手上動作沒鬆,依舊將人摟得穩穩的,用自己的熱度熨帖著長公主。


    鬱燈泠窩在薄朔雪懷裏,又吃得飽飽的,比起方才的脫力,已然是好了許多。


    雖然還有些犯困,但又有精神頭說話了。


    “殿下好很多了,不請禦醫。”


    自從薄朔雪要叫她阿燈之後,鬱燈泠也不知是不是想顯現自己的威嚴,總在薄朔雪麵前用殿下自稱。


    薄朔雪無奈道:“嗯,不請。但是,殿下是哪裏好受,哪裏不好受,說得清麽?”


    他得仔細記下來,先寫在信中順便問了那神醫,免得以後若再出現這種情形,又慌亂準備不及。


    鬱燈泠好了傷疤忘了疼,已經不記得方才那陣難受,便先從好受說起。


    她轉了轉黑眼珠,瞅向自己的肚子,指了一下,開口說:“小雪讓殿下的肚子裏,滿滿的,熱熱的。”


    薄朔雪一怔,忽地想歪了一瞬,麵頰到脖頸瞬間燒得通紅。


    他雖不懂具體,但身為男子,葷話自然還是聽過的。


    “還有,小雪的手,在殿下身上……”


    薄朔雪忍無可忍,忽然伸手捏住鬱燈泠的嘴巴,強製閉嘴,粗聲粗氣地製止她:“好了,不說了,睡覺。”


    鬱燈泠不滿地用眼神瞅著他。


    又要殿下說,又不讓殿下把話說完,真是討厭。


    不過,腹中踏實,體溫也漸漸回暖,鬱燈泠抵擋不住困意,很快在討人厭的小雪懷裏沉沉睡著。


    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


    薄朔雪等人睡熟了,便輕輕放在枕上,加了一張毛毯嚴嚴實實包住,自己擺了張案幾坐在一旁批折子。


    得了侯爺吩咐,有宮人出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一點聲響,擾了殿下睡眠。


    直到晚霞鋪滿天際,鬱燈泠總算醒了一會兒。


    薄朔雪趁機喂了她一碗軟糯米飯,又拉著她坐了一會兒消食,把那個迷宮剩下的部分都解完了,鬱燈泠又眨了眨眼,說困。


    她原本就是一天到晚賴在榻上,喊困倒也不奇怪。


    現在也到了就寢的點,宮女們上前來服侍,薄朔雪便也去洗漱,穿戴整齊回來“侍寢”。


    原先,這是薄朔雪最排斥的事,但如今,也不能說他不甘願了。


    鬱燈泠已經平平躺著,見到薄朔雪來,忽然挪了挪身子,側過身去,背對著他。


    薄朔雪腳步一頓,莫名有些不悅,單膝跪上榻,雙手撐著俯下身去,看長公主的麵色。


    “為何這般躺著。”


    鬱燈泠這時的精神頭比午時回宮那時好了不知道多少,已經恢複到往日的模樣。


    她扭臉看了他一眼,倒不見排斥,反而像是有些興致勃勃,催促道:“快抱。”


    快……抱。


    原來是留出姿勢,專程給他來抱著睡覺的。


    薄朔雪指尖微蜷,定了定神,依言躺在旁側,伸手環過去,摟住長公主的腰側。


    今日晌午這般抱著長公主睡覺,她大約是嚐到了甜頭,晚間也要如此。


    鬱燈泠果然舒適地眯了眯眼。


    身後像是多了一個可以靠的枕頭,而且溫度適宜、軟硬適中,靠上去香香的,還有彈性。


    薄朔雪喉結滾了滾,低聲問道:“這般夠了麽?”


    “夠。”


    鬱燈泠十分滿意,隻可惜這種枕頭不能多做幾個,以便備用。


    她倚在人懷中,安安心心地閉上眼,看著準備入睡。


    薄朔雪卻幾乎難以入眠。


    這般親昵姿態,他不得不將胸口稍微後撤一些,免得太過鼓噪的聲音會被長公主聽到,估計還要嫌他吵鬧。


    其實以往每一次,都是如此。


    他原先嚐到的那些別扭、無法自控的躁動,原來並不是源於憤怒,而是他自己也不曾看清的緊張激動。


    合衣相擁而眠,世間最和美的夫妻,大約也不過如此。


    薄朔雪胸中陣陣激昂,無數念想劃過腦海。


    但終究今日殿下才露出過那樣不適的模樣,薄朔雪記掛著,腦海中出現的情景便也不至於過分旖旎。


    更多的是溫馨。


    過了許久,薄朔雪才平靜地閉上眼,打算在這恬靜的氛圍中睡去。


    忽然之間,腿上被什麽東西蹭了一下。


    薄朔雪身子一僵,倏地睜開眼。


    原來是睡夢中的長公主翻了個身,麵朝他習慣性地蜷起雙腿,所以碰到了。


    薄朔雪用力深深呼吸,令自己猝不及防起的熱度趕緊平息下來。


    腦袋裏,自動回憶了一些奏章、典籍。


    好不容易卓有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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