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個,鬱燈泠眸光閃了閃。


    她撇開頭,無甚表情地應了一聲。


    鬱燈泠的冷淡反應,讓薄朔雪有些失落,還有些捉摸不定。


    但查案的一行人說走就走,第二日晌午,薄朔雪便被請著出發了。


    鬱燈泠目送他走出燈宵宮的月門,薄朔雪還回頭看了看她。


    “就十日。”薄朔雪忍不住強調了一句,也不知是在寬誰的心。


    鬱燈泠點了點頭。


    薄朔雪離開之後,又過了一個時辰。


    少了個小侯爺,燈宵宮內寂靜一片,好似連飛鳥都不願意經過。


    鬱燈泠坐在榻上靠窗的角落,午覺也沒睡,拿著墨壺擺弄,似乎神思不屬。


    等了許久,門外響起動靜。


    太妃來了。


    鬱燈泠頓了頓,放下墨壺,平靜地看向門口,似是一點也不意外。


    太妃由侍女扶著,款款走進來,看著鬱燈泠,笑道:“泠兒。”


    “太妃。”鬱燈泠麵無表情,回了一句,嗓音清冷如石。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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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治病


    “今日瞧著泠兒氣色不錯。”太妃目光在鬱燈泠臉上逡巡了一會兒, “本宮想念你得緊,過來看看你。”


    鬱燈泠慢慢地呼吸,輕聲道:“太妃事務繁忙, 怎好打擾。”


    太妃臉色微頓,揮了揮手, 殿內宮人盡皆退下。


    她走到鬱燈泠麵前, 柔聲問:“泠兒,怎的越發與本宮生分了?”


    鬱燈泠麵上一絲情緒也沒有,也不應聲。


    太妃歎息一聲。


    “幼時, 你那般活潑可愛, 越長大卻越變了樣子。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 陰沉沉的, 周圍哪個人不怕你?”


    鬱燈泠琉璃似的純黑眼珠一頓一頓地轉向她,好似沒有生命的死物一般。


    太妃抿唇一笑,在榻邊坐了下來:“你還記得嗎,本宮從前最喜歡你這樣的小姑娘,可惜福薄,沒能懷上公主,你在本宮身邊蹦蹦跳跳, 本宮心裏真是把你當親生女兒一般疼愛。”


    說罷, 又蹙了蹙眉, 惋歎道:“可惜,人都說女大十八變, 你現如今性子變得越來越怪癖了,有時候, 本宮都覺得不認識你了。”


    太妃每一句都說得聽似溫和疼愛, 實則指責, 鬱燈泠雙眸凝滯地看著前方,一絲眼神都沒落在太妃身上。


    現在的她自然不會將這些話放在心上,但是在年紀還小的時候,她確實曾因為太妃的這些言語輾轉反側,每天都害怕自己哪裏又犯錯,惹得太妃不喜。


    想想那時候的愚蠢……真是可笑至極。


    也不能怪別人將她當做傻子。


    “好了,你也是時候將你這性子改一改了。在宮中,有本宮縱容你,以後出嫁又該如何?總不可能一輩子不嫁人吧。你脾氣這麽差,如今還荒唐地在燈宵宮養幸臣,若是讓以後的夫家知道了,會怎樣想你。”


    “泠兒,為了以後好,還是將那薄小侯爺放出宮去吧。”


    說著,太妃伸手,撫上鬱燈泠的鬢發,似乎要幫她梳理一般。


    “啪!”鬱燈泠打開她的手,厭惡地將短暫觸碰過的手背在裙擺上不斷地擦拭,直視著她的眸子裏墨色更濃,“薄朔雪,要留下。”


    太妃眯了眯雙眸,頓了一會兒,口中緩緩道:“好,他留下。”


    經過多年的較量,她們之間已經有種共同的默契:不管有多麽麵和心不和,對方的底線,是暫時不能碰的。


    太妃的聲音中摻上些許真情實感的疑惑。


    “泠兒,夏烈節那日,你為何突然不聽本宮的話?”


    鬱燈泠木然地瞧著她。


    “你要長公主射日。那是長公主嗎?”


    她指的是那個替身。


    “本宮是為了你好。獵場上多麽危險,你又從來不會騎馬,怎麽……”


    鬱燈泠冷冷扯了扯唇:“不會嗎?”


    太妃輕輕一噎。


    沒錯。


    那天,鬱燈泠的馬術沒有任何問題。


    那個薄朔雪,當真教會了她騎馬。


    正是因此,太妃才會愈加戒備。


    她不會允許鬱燈泠悄悄脫離她的掌控,任何一枚可用的棋子,都不能自作主張地偷偷溜走。


    必須要加固加固藩籬才行。


    “好了,不說這個。”


    “泠兒,你去平慈宮住幾天吧。”


    鬱燈泠抿了抿唇,就要拒絕。


    在她開口前,太妃先打斷了她,將聲線壓得更薄,用一種有些奇怪的音調和節奏說道:“你的弟弟,還等著你呢。”


    聽到這句話,鬱燈泠的呼吸緊了一瞬。


    眼瞳控製不住地輕輕收縮,放鬆,再收縮得更緊。


    放在身側的兩隻手也蜷縮起來,輕輕地發顫。


    最後一切動作停止。


    鬱燈泠雙眸之間的神色變得越發麻木,整張臉上也沒了生氣,像是提線木偶一般。


    她慢慢地點了點頭。


    -


    離宮路上的薄朔雪,總有幾分心神不寧。


    他們要去的地方確實不遠,明日便可到,現如今已經明月高懸,夜路難行,馬車轆轆地慢慢往前走著,也不算顛簸,他卻一點困意也無。


    還要更早些回去才行。


    薄朔雪幹脆翻身爬起,從布袋裏取出卷軸,借著明朗的月光快速閱讀。


    早些把卷宗看完,到地方就開審。


    審出確鑿證據就走,剩下的該抓誰抓誰,交給別人吧,他不管了。


    如此,五日應當能辦妥吧 。


    一直到了翌日清晨,車隊停下來休整。


    同行的人過來招呼薄朔雪吃早飯,見到他馬車內堆滿了卷軸,嚇了一跳:“侯爺,你該不會……都把這些看完了?”


    薄朔雪一邊點點頭,一邊將卷軸全都捆好,重新收回布袋裏。


    “乖乖,這豈不是看了通宵?”


    “也沒有。有一陣子月光太淺,就看不了。”薄朔雪淡淡答道。


    “……所以你就睡了那一陣子。”對方越發吃驚。


    “也沒睡。”薄朔雪搖搖頭。


    沒有月光看不了卷宗的時候,薄朔雪也還是睡不著,便躺著在腦海中模擬著寫情信。


    可惜模擬了許多遍,他都嫌棄用詞太過笨拙,不夠貼切,最終也沒能在紙上落下一字一句。


    這倒成了比案子更困擾他的事。


    對方暗暗咋舌,道:“路上條件確實艱苦,侯爺且多忍耐些,等到了黎郡,自然有好吃好喝招待,能好好歇息。”


    說到這裏,那人眉梢一動,露出點狡猾的調侃來,趁著一同漱口淨麵後往餐桌邊走的間隙,同薄朔雪撞了撞肩膀,壓低聲音道:“今夜是到黎郡的第一晚,幹不了多少重活,不如,去喝杯花酒嚐嚐?”


    這花酒自然是在煙花柳巷喝。


    薄朔雪瞥了他一眼,這一眼,就叫對方愕然住口。


    因為那一眼中,明晃晃地寫著“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子好可怕噫”。


    那人眼見著薄朔雪在桌上拿了四五個餅子,端了杯茶水,就飛快地跳上了車,簾子落下之前,斬釘截鐵地留下一句,“不去”。


    那人:“……喂!”


    莫名覺得被嫌棄了,好不爽。


    薄朔雪快速地嚼著餅,日光從車窗外照進來,落在他眼中,將眼瞳映得透亮。


    他回去就要同長公主告狀,外邊的男子實在是不守心德,嚇死他了。


    唉,回去。


    好想回去。


    -


    慈平宮中,佛堂大門緊閉。


    長公主在這裏邊兒,已經待了整整一夜了。


    偶爾大門張開一條縫隙,一個青衣人影悄悄溜進去,頭發在腦袋頂上盤成一個圓圓的發髻,插著一根古樸的木簪,分明是庵裏的打扮。


    道姑進去後,大門又重新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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