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修律院弟子反叛,穆家趁著大陣伺機上山,打的是救助霍玨的名號。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們就是來趁火打劫的,但是到底也沒有真的抓到他們作惡的現行,穆家怎麽能服?


    “不用理會,”霍玨說,“讓他們盡管來,門派自有辦法打發他們。”


    穆晴嵐聞言撓了下頭,說:“啊?那他們怕是來不了了,都被我給廢掉了。”


    穆晴嵐氣道:“他們的密謀我都聽到了,上山根本不是為了要我們放了穆家的人,而是要司機聯合山上的其他長老和皇族衛兵,還要蓄意衝撞你,想要你的命!”


    “我當時氣瘋了,把他們都廢了。”


    穆晴嵐搓了搓手道:“我沒壞了門派的打算吧?”


    “你殺了人?”霍玨根本不在意散宗以穆家旗號集結要密謀什麽,他甚至有些疾言厲色地問穆晴嵐:“你殺了人嗎?”


    妖族若是害了人命,便沾染了洗不脫的因果,就再也無法修成正道了,即便是修為愈強,也終究會死在天雷劫閃之下!


    霍玨一激動,又是一陣劇烈地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


    穆晴嵐趕快將掌心灌注少量輕緩的靈力,撫在他後背平順他動蕩的氣息。


    霍玨卻抬手摸索著抓住穆晴嵐的手腕,他也不知道是因為咳得厲害,還是過於激動,一雙晦暗的眸子,眼眶紅得嚇人,他氣息不穩地問:“你殺了多少人?”


    “我沒殺人。”穆晴嵐急忙解釋,“真沒殺!我從不殺人。”


    “我隻是聽他們說要利用五衰要你的命,實在氣不過,把他們的四肢經脈都給絞斷了。”


    “他們死不了的,頂多日後不能修煉了。”


    霍玨垂下眼,重重喘息,壓下咳意,然後緩緩鬆開了穆晴嵐的手。


    沒殺人就好。


    若真是穆晴嵐為他出手殺人沾染因果,霍玨真不知怎麽辦好了。


    “不用理會的,”霍玨冷靜下來,氣息也平緩了,輕聲說,“他們說得也沒錯,五衰之人本就極其容易被衝撞,也很容易死。”


    “我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你不必為了我沾染因果。”


    “你不要胡說啊!”穆晴嵐反手捉住了霍玨的手腕,又下滑到他的手掌,摩挲了一下霍玨戴著儲物戒指的手指。


    她笑著說,“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


    她一字一句,分外堅定道:“等你這次病好了,我每夜都來給你輸送靈力,我的靈力很厲害的!保證將你溫養得五衰凝滯,你有充足的時間等待重生蓮被送回來,結出花苞,重塑身體。”


    穆晴嵐晃著霍玨的手腕笑,“生一次病而已嘛,不要灰心喪氣,人食五穀生百病,這很正常啊。我已經把藥給你抓回來了,等會兒去飯堂給你熬製明早的份,按時吃藥就好啦。”


    霍玨被晃著手臂,聽著穆晴嵐哄他的話,心中滋味難言。


    他身體狀況越來越糟,這一次怕不全是因為他在浴桶睡著引起了風寒,而是……修士五衰不可逆,他已經強撐了這麽久,要到極限了。


    而且這一次衰敗的速度比霍玨想象的快多了,他甚至能感覺到死亡的臨近。


    但霍玨卻沒有反駁穆晴嵐說的話,兩個人折騰了這麽一陣子,霍玨感覺到喝下去的藥力開始發揮作用了。


    他的眼皮沉得抬不起來,渾身也開始綿軟,坐在那裏都在搖晃。


    穆晴嵐一直盯著霍玨呢,很快發現他的變化,看霍玨揉自己額頭試圖清醒,笑著安慰他說:“大夫跟我說了,那藥裏麵加了安神的藥物,大夫說風寒就是要好好休息,再多吃一點易消化的東西,很快就退燒了!”


    “你快躺下休息,已經很晚了。”穆晴嵐扶著霍玨躺下,給他施了好幾道清潔術,又蓋好被子,壓好了被角。


    甚至還給他把長發都撩到枕頭上麵,免得睡著了壓著難受。


    穆晴嵐撩頭發的時間有點久,霍玨瀑布一樣的黑發,手感實在是順滑綿軟,像水中水草,太好摸了。


    他平時可不會讓穆晴嵐這麽隨心所欲地摸。


    霍玨閉上了眼睛,微微偏頭半張臉埋在枕頭裏,對於穆晴嵐摸他頭發沒完沒了的事情仿若無覺。


    穆晴嵐過了手癮,突然想起一件事,輕推霍玨問:“你晚上吃了什麽?”


    霍玨哼了一聲,臉又朝著被子裏埋了埋。


    穆晴嵐把他腦袋挖出來,輕拍他的臉問:“吃了什麽?”


    霍玨因為藥物的作用整個人都很迷茫,輕飄飄的,他艱難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看不見東西,又很快閉上了。


    穆晴嵐一看他的樣子,猜測他沒吃,又問:“餓不餓?想吃什麽?”


    霍玨輕輕搖頭,又要轉頭,穆晴嵐不依不饒,霍玨才開口低低道:“沒吃……”


    怪不得他把那些蜜餞都吃了。


    穆晴嵐放他先去睡覺,怕他睡覺不安穩手亂動,甚至給他被子外麵捆了樹藤。


    這才又半夜三更的去煮飯,加上熬製早上霍玨要喝的藥。


    把床上已經睡著的廚娘徹底震昏,穆晴嵐開始忙活,兩個小鍋咕嘟嘟開了,穆晴嵐才感覺到自己累。


    段琴軒這個師尊十分嚴厲,穆晴嵐兩天才撈到一晚上休息空閑,想著來看霍玨一眼,再回去休息,誰料到他竟然病成那樣,還不肯告知門中弟子下山買藥。


    穆晴嵐觀察了霍玨很多年,到處搜集他的各種消息,也算是除了霍玨之外,最了解他的人。她大概能明白,霍玨為什麽生病了不告訴弟子,天元劍派的弟子這時不宜下山,會被埋伏,節外生枝。


    況且霍玨知道自己怎麽回事,怕是……他就算感覺到了死期將近,也不會告知任何人,他性子太淡漠冰冷,也太執拗。


    折騰了大半夜,穆晴嵐索性也不打算休息了,熬好藥晾了差不多灌起來,又把粥隔水弄成溫度適宜,這才拎著回了霍玨的雪鬆院。


    院中弟子們都在入定修煉,巡邏的也有,但是穆晴嵐想要不被發現,還是很輕鬆的。


    進屋之後,霍玨睡著,不過和穆晴嵐預料的一樣,他睡得不安穩。


    穆晴嵐撤了藤蔓,試圖叫醒他,霍玨一直蹙眉蜷縮,穆晴嵐好一會兒才把人叫醒,哄道:“喝一點粥,喝那麽多藥肚子裏沒食不行的。”


    霍玨睜著無神的眼睛,抿著唇,穆晴嵐扶著他起身,他就朝著床上軟去。


    穆晴嵐隻能把他上半身半抱在懷裏,把粥送到霍玨唇邊。


    “張嘴,吃點,給你喝的藥我專門讓那大夫給加了量的,你不吃東西,到時候要渾身發抖。”


    霍玨沒有一丁點力氣,本想說“我自己吃”。


    可實際上他一根手指都沒有抬,都在被子裏呢。


    穆晴嵐把粥送到他嘴邊,霍玨手指在被子裏蜷縮了一下,揪住了自己的衣料。


    然後他張開了嘴。


    他心想著反正都這樣了,那就……這樣吧。


    他乖乖被穆晴嵐喂掉了整整一碗粥。


    漱口後重新躺下,已經開始發汗了。


    穆晴嵐貼心地又給他甚至是他的鋪蓋施了清潔術,而後霍玨渾身清爽胃袋溫暖地睡熟了。


    穆晴嵐趁夜回了冰塵院轉了一圈,天亮之前又到了霍玨院子,扶他起來喝了早晨份的藥。


    沒有蜜餞了,霍玨昏昏沉沉喝得眉頭緊鎖。


    穆晴嵐天亮之前回到冰塵院,而後按照她新鮮出爐師尊留下的早課,又開始到雪原去揮劍,這次換了幾個招式。


    段琴軒其實是對這個新徒弟很滿意的,她不光像大徒弟一樣聽話勤勉,資質還十分不錯。


    她這兩日隻是讓穆晴嵐練揮劍,還以為她要問為什麽,畢竟當初大徒弟也問了。


    但是穆晴嵐什麽都沒有問,隻是按照段琴軒說的做。


    在雪原裏麵,段琴軒看了她一會兒,主動解釋道:“劍修其實沒有什麽秘訣,隻是苦修,天元劍法需要經年累月的用劍底蘊,達到劍隨意動,才能修習。在此之前,你要先和你的劍溝通、磨合、甚至將靈識融入其中。”


    段琴軒一臉肅麗,在茫茫雪原之中,宛如雪塑的仙子,她說:“揮劍的次數多了,等你麵對真的敵人,就根本無需動腦子去想怎麽出手,你的劍會比你的思想還快一步穿透敵人的胸膛。”


    “你別急。隻需要按照為師說的做,等個三五年,為師便為你鑄一柄本命劍,有了自己的劍,才是真的劍修。”


    若是尋常弟子,可能確實會急,任誰三五年隻拿一把弟子劍在山上瞎砍,都會著急的。


    但是穆晴嵐不會,她很清楚自己拜段琴軒為師,隻是為了留在北鬆山。她根本無心劍道,也不靠苦修進境,就應付段琴軒做個樣子。


    穆晴嵐乖巧應道:“是,師尊。”


    段琴軒很滿意,很欣慰,吝嗇的露出一點笑意,但是很快被臉上的愁苦取代。


    小徒弟這麽好,大徒弟為什麽那麽不省心!


    段琴軒想到自己昨天又去寒牢問自己的大徒弟,為什麽。


    為什麽要背叛宗門。


    結果那孽障隻是死死盯著她,什麽都不肯說,被她用鞭子抽得後背皮開肉綻,也不肯吐一個字!


    段琴軒又看了穆晴嵐這乖巧的小徒弟幾眼,然後準備再去問問那孽障,總有原因的吧,他本來一直都很乖的。


    穆晴嵐對著漫無邊際的風雪嚴寒,手中抓著弟子劍每一下都揮得十分用力。


    她麵前不遠處的雪坡,沒一會兒就要讓她砍平了。


    她看上去很勤勉,很專注、和北鬆山所有求劍道的弟子一樣,虔誠且刻苦


    但是實際上她的腦子和身體是分開的。


    身體在無休止地重複一個動作,腦子卻在想她的霍郎。


    她看了一眼天色,時間可不早了,霍郎早飯吃沒吃?她以陣法保溫的食物他應該知道在哪裏吧?昨晚上貼著耳朵告訴他,也不知道他昏昏沉沉的,有沒有聽到。


    他的病到底有沒有好轉?這方子要是沒用,她要不要晚上偷偷背霍玨下山去找個更好的大夫?


    穆晴嵐走神走得太厲害了,一個沒抑製住,手中氣勢洶洶的長劍便灌注上了精純靈力。


    “轟”地一聲,這一次可不是山頭被砍平,而是地麵凍土生生被斬出了一道裂痕,裂痕“哢哢”蔓延,裂冰一樣迅速朝著遠山而去——


    “轟轟轟……”


    北麵高山雪崩了!


    穆晴嵐連忙回頭看向四周,還好這一片雪原就隻有她自己。


    等雪崩停下,穆晴嵐不敢再隨便分神,兢兢業業老老實實地練劍。


    等完成了段琴軒交代的揮劍次數,到了深夜,才總算回了她的冰塵院。


    冰塵院裏麵靜悄悄的,她那素未謀麵的大師兄在寒牢關著呢,師尊估摸著去打她大師兄了。


    整個冰塵院淹沒在風雪之中,比她修煉的冰雪莽原看上去也差不離,隻是多了幾個不被風雪覆蓋侵襲的屋子。


    穆晴嵐整理好自己,以靈力掐個自己本相用來障眼,悄悄溜去了霍玨的雪鬆院。


    她一到,被嚇一跳,段琴軒在屋子裏,正跟霍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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