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內工作而已,”男人笑嗬嗬道,“既然和這位「同學」關係這麽好,有沒有考慮過帶回家吃個飯啊?”


    “或許,”徐嘉珩又想起母親對於他出櫃的反應,興致缺缺,“我還有事,李叔我們晚些再聊。”


    “好。”


    掛斷通許後發現喻溫白在發呆,徐嘉珩收緊手臂,將人輕易往懷裏帶了帶:“在想什麽?”


    “沒...”喻溫白下意識要搖頭否認,又想起承諾過會有話就問,抿唇別扭道,“你和其他直男朋友,也會這樣嗎。”


    聽李叔的口吻,徐嘉珩應當是和不少同學都關係不錯,這讓喻溫白不由得想到,徐嘉珩以前教過他「直男朋友」的概念。


    在直男的世界裏,摟摟抱抱、互坐大腿喂飯、甚至同睡一張床都是家常便飯。


    而徐嘉珩有很多直男朋友。


    所以,徐嘉珩也會和很多男人摟摟抱抱、會讓他們坐大腿喂飯、並且在同一張床上抱著他們睡覺嗎?


    “當然不會。”


    不等喻溫白情緒反饋,徐嘉珩的果斷否認就打消所有可能性;他半眯著眼睛身體後傾,便仔細打量邊慢悠悠道:


    “喻溫白,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容易吃醋啊。”


    第30章


    舍不得讓剛病好的人下廚, 最後還是徐嘉珩做的晚飯。


    他談不上喜歡做飯,當初學也是因為徐嘉菀挑嘴的要命,非得他一勺鹽一勺醬的試出這位祖宗的口味, 那段時間每天做飯像是上前線打仗。


    但喻溫白不一樣。


    除了食量偏小以外, 喻溫白幾乎是完美的食客, 沒有忌口什麽都說好吃, 哪怕一盤水煮青菜都嚐的虔誠無比。


    最重要的是,徐嘉珩很享受整個過程。


    喻溫白咀嚼時微微鼓起的腮幫子、嚐到新菜時閃閃發亮的眼睛,還有做飯時一直跟在他身後、時不時念叨著想幫忙的樣子,都讓徐嘉珩挺享受。


    空閑時他忍不住地想, 以前相處的時間,他究竟是怎麽做到忽視喻溫白這麽久的?


    “......我來洗碗吧。”


    徐嘉珩戴好手套, 人高馬大地擋在洗碗池前, 生硬地轉移話題:“沒事,你先去看看奶球。”


    喻溫白果然聽話地乖乖點頭, 離開廚房去找貓咪。


    而十分鍾後, 徐嘉珩收拾完來到客廳,正好看見奶球窩在喻溫白懷裏撒嬌, 翻出肚子還不夠, 肉爪子還非得抱著人胳膊。


    別人家是舔狗, 他家倒是隻舔貓。


    徐嘉珩看著這一幕再次懷疑, 他們家前世是不是受過喻溫白恩惠, 怎麽從他到徐嘉菀再到奶球, 居然一個比一個不爭氣。


    抱胸靠著強,徐嘉珩隨口朝給奶球擦腳的喻溫白道:“你上大學前, 是在哪裏生活。”


    這麽問像是特意強調人高中輟學, 徐嘉珩正想糾正, 就聽喻溫白表情如常地報了a縣的名字。


    a縣是與t市相鄰的小縣城,規模麵積雖小,卻因為環山繞湖的地理環境成為旅遊勝地,度假山莊處處可見,每年有無數旅客光顧。


    徐嘉珩高考後也去a縣帶過幾天,但某些回憶實在算不上愉快,又覺得不可能有這麽巧的事,也久沒再追問。


    ——


    喻溫白作息一直很健康,晚上十點半準時關燈上床。


    徐嘉珩整晚都在書房忙碌,幾分鍾前他去洗漱時,還能聽見裏麵開會的說話聲,也不知道要工作到幾點。


    原來徐嘉珩不在寢室的時間是忙於工作。


    想起飯後他再次提起過去的事,喻溫白在床上翻了個身,將臉埋在奶球軟乎乎的肚子上,聲音有點委屈:


    “......奶球,他們都不記得我了。”


    “喵嗚。”


    通人性的小貓立刻伸出濕乎乎的舌/頭,喻溫白被他亂舔的睜不開眼,無奈笑道:“好啦,知道你沒忘記。”


    說著從被子裏伸手抱起小貓,摟在懷裏蓋好被子,喃喃道:“.......奶球你變了好多,我第一次都沒認出是你。”


    房間裏靜悄悄的,喻溫白習慣了伴著室友呼吸聲入眠,現在反倒不適應,輾轉反側將奶球弄醒幾次,不知道多久後才睡著。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回到高考後的那個炎夏,層疊綠意被豔陽曬得發幹,躲在葉片下的古蟬沙啞的聲聲嘶鳴著。


    出成績當天不斷有招生辦打來電話,電視台也登門拜訪,想采訪他作為輟學幾年的社會考試,是如何考出全省16的名次。


    喻溫白全都一概拒絕。


    對人際交往近乎本能的懼怕,讓他害怕麵對學校,也拒絕了解縣城外的整個世界。


    喻溫白害怕被人看到,又怕別人完全看不到自己,他想在人群中說話,卻更害怕他的存在和每一句話都會讓其他人不自在。


    輟學和逃避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顧清逢總是說,他不可能一輩子藏在深山老林:“小白,外麵的世界沒有你想的恐怖,你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喻溫白隻裝作沒聽懂,任由時間一天天過去。


    出成績的第二天,a縣最大的度假山莊迎來幾位很有背景的富家子弟,揮金如土,高價將山莊直接包下半個月。


    師父叮囑喻溫白不要去招惹他們,驅怨除煞之類的,有錢人通常要麽特別信,要麽特別避諱。


    自輟學後,喻溫白的人際交往少得可憐,重複過著家和後山綠林往返的兩點一線生活。


    也包括救人那天。


    多年修行讓他的五官比常人要靈敏數倍,於是那天傍晚遠遠聽見自水庫傳來的貓叫,一聲比一聲著急,喻溫白就立刻快步過去。


    預想中野貓失足並沒發生,隻有貓包裏探出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幾月大的小貓焦急地望著水麵,爪子撓著拉鏈拚命想出來。


    喻溫白順著它的視線就看見冒出水麵的泡泡,心猛地一身,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去,努力睜大眼睛找人。


    萬幸這座水庫早已作為景觀點不再使用,女孩顯然溺水沒多久,被抱上岸後就不斷咳出水,十幾秒後就恢複清醒,後怕地放聲大哭。


    喻溫白比她還不知所措,笨拙地想用袖子幫女孩擦眼淚,手伸到一半猛然想起他天生害人的體質,又訕訕收回手。


    他緊張吞咽著:“.......要、要不我送你回去——”


    話音未落,通往山莊方向的小路遠處突然響起好幾道呼喚聲,喻溫白被嚇地猛的後退,也顧不上後背重重裝在樹上,慌裏慌張地轉身就想跑走,仿佛他才是推女生下水的人。


    他實在太久沒和人打交代,以至於聽見低沉的喝止聲時,腦子裏一瞬間都是小時候同學罵他髒東西的場景。


    “等一下。”


    身後傳來落水女生的抽噎說話聲,像是在艱難地解釋什麽,圍在她身邊的五六個同伴連忙輕聲安撫。


    而喻溫白耳邊隻剩下刺耳的嗡鳴聲。


    唯獨那道沉啞的男聲壓著耳膜,每個字都自帶壓迫感:“謝謝你救了她,不介意的話,和我們一起回去清理一下吧。”


    落日餘暉自葉片縫隙呈碎片灑落,喻溫白聽清後茫然一瞬,逃跑的雙腿定在原地。


    ......這個人,是在和他道謝嗎?


    他背著身壓緊鴨舌帽,下意識想擋住臉,低頭看著自己渾身濕透的狼狽:“我身上都髒了......”


    同伴在高聲催促,男生看出喻溫白的抗拒也不再勉強,脫下外套大步上前,將寬大的衣服披在他肩上。


    手法是陌生人的生疏,動作卻意外輕柔,像是麵對受驚的小獸,甚至有意沒碰到他。


    “披著吧,這裏夏天傍晚的風也是涼的,希望你不要生病。”


    這是他們最後的對話。


    那日傍晚,喻溫白獨自在水庫邊站了很久,久到顧清逢親自來找人,看他渾身濕透忍不住要罵人時,突然道:


    “師哥,你知道來度假山莊的人,是從哪來的嗎。”


    “師哥,我想下山讀書。”


    當晚確定報考t大時,喻溫白其實並不知道給他衣服的男生會不會去外地,他隻是本能覺得,像那個人一般溫柔而優秀的人,一定值得最好的。


    他們還會有機會再見麵嗎?


    顧清逢問是什麽讓他突然改變主義,喻溫白坐在竹窗邊,抬頭盯著皎白月色,良久後輕聲道:


    “因為有個人讓我覺得,我或許對這個世界,是抱有期待和熱愛的。”


    哪怕是再微小的善意,他也渴望能感受——就像被洗淨收好的外套,喻溫白想他會永遠記得男生叮囑他不要感冒的溫柔聲線,會永遠記得讓他對世界重燃希望的那時心境。


    或許是老天聽見他的祈禱,後來他們居然真的有幸重逢。


    新生報到日,陌生環境和洶湧人群無一不讓人恐懼心慌,看著學校處處人潮如織,窒息感徹底將他淹沒——喻溫白潰不成軍地逃回了寢室。


    冷冷清清的寢室隻有他自己,喻溫白手腳冰涼地收拾行李,任由絕望將他一點點吞沒時,寢室門突然被扣響。


    “同學,你挺眼熟的。”


    散漫語調和記憶中某道聲線完美重合,喻溫白心跳漏停半秒,呆愣愣地看向靠著門框的徐嘉珩衝他挑眉:


    “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啊。”


    是啊,他們其實很早就見過,隻是徐嘉珩忘了,或者說從未真正見過他。


    但是沒關係啊。


    他依舊會為重逢而感到無比幸福和感恩。


    “......”


    淩晨兩點整,萬物俱靜月明星稀,整個世界都陷入沉眠。


    隻有徐嘉珩還無比清醒地躺在床上。


    雖然開玩笑口無遮攔,但他作為二十一年母胎單身,在清醒狀態下和另一個男生、尤其是他喜歡的男生躺在同一張床上,依舊感到無所適從。


    喻溫白半路睡到他床上的原因不詳,徐嘉珩在書房忙完聽見浴室傳來衝水聲,回屋就見半夢半醒的男生從浴室出來,招呼都沒打,閉著眼睛直接一頭紮進他床上。


    大約是前兩次來睡慣了主臥,半夜起夜人不清醒,下意識地以為這才是他的床。


    鬆軟黑發睡的淩亂,棉質睡衣卷起衣擺,露出窄細的腰窩和半截內//褲邊沿,側躺著將頭埋進徐嘉珩黑色的枕頭,毫無防備地安穩睡著。


    徐嘉珩有時實在看不懂喻溫白,臉皮薄到調侃兩句都會害羞,想做的事卻大膽露骨到他都吃驚。


    算了,沒必要大半夜把人弄醒,反正兩人也不是第一次一起睡,再多今晚也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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