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如芒在背,就見著他臉色忽的難看起來,一齊連著脖子都慢慢地泛起一片異常的紅,眼神裏更像是燙著點點星火。


    “公子,你……你沒事吧?”


    她試探地詢問,可對方卻不回答,隻別開眼凶巴巴地叫她趕緊把衣服穿好,施霓求之不得,慌忙轉過身去係牢胸間衣帶。


    此人態度實在難測,施霓攏好衣衫後,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臉色稍帶赧然地微微發紅,方才那般近距離與一陌生男子相貼,於她而言,的的確確還是頭一遭。


    兩人沉默僵持,施霓等得煎熬,緩緩抬眼,就看對方眼底正閃過一瞬掙紮的糾結,而後緊繃神情又似妥協一般稍見鬆動。


    她正要收回視線,不成想被抓個正著,被迫相視的一瞬,她清晰感覺到眼前的那雙熾眸實在烈炎。


    下一瞬,對方逼近,匕首再次抵在她眼前,“你來這,荊善教你要如何做了?”


    施霓盯著那匕首刀鋒,一顆心緊緊提起,心想他對自己果然還是有殺心。


    為了活命,施霓趕緊眼神示弱,眼下更是別無辦法,隻好順著他的話模模糊糊地往下接,至於所謂的荊善是誰,她又被要求要做什麽,施霓根本一頭霧水,所言也不過是胡說想試試運氣。


    “都……都可以做,任憑公子吩咐就是。”


    說完,她趕緊又弱弱地補了句:“公子心善,隻求公子不要傷我性命。”


    聽完她這話,霍厭眼底閃過一絲不自在的複雜,聲線也隨之繃住:“這種事,大概還不至於到傷人性命的程度。”


    不會傷人性命?


    施霓抓住話裏重點,一顆久懸的心終於可以落地,於是她忙笑顏應聲道:“那就好,那公子需要我做什麽,我一定盡心盡力。”


    霍厭嘴角扯了扯,無言看著她眨著亮閃的美眸,模樣好不嬌憐。


    此刻他想強行分心卻根本毫無作用,他看著施霓,眼底確確實實染了欲,他不否認,自己對眼前這容顏過分妖豔的女子並不十分反感。


    一定是那邪性的陰毒作祟,霍厭在心中再次對自己強調。


    他揮手把匕首扔進身旁溪池裏,水麵被激起層層漣蕩,鋒刃轉瞬折沉。


    回頭,目光再次盯緊眼前那雙怯生生的美眸,心頭竟生摧毀美麗的邪念。


    霍厭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做了決定。


    他抬手捏起施霓的下巴,逼近開口:“你留下,助我解毒。”


    第5章


    獨留在軍營的阿絳,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晚,等得可謂愈發心頭焦灼。


    她難免心憂,不知此刻施霓是否已在歸程路上,軍營裏每晚都會有人挨個軍帳查點人數,若是被大梁人發現姑娘不在,那可是會被冠以叛國的重罪。


    這罪名,她們誰也擔待不起。


    眼看就要到敲鍾熄燭的時辰,阿絳慌慌忙忙趕緊將施霓的被褥鋪好,緊接又拿了兩三個枕頭塞進被子裏,假裝裏麵有人。


    她不知這法子能不能把人糊弄過去,故而一邊手忙腳亂,一邊冷汗浸透了背衫。


    之後,外麵傳來動響,巡查隊伍的聲音越來越近,阿絳緊張地來回踱步,接著又聽到領頭女官交代事宜的聲音,阿絳當即蹙眉,心道一聲不妙。


    來人竟是馮昭,那個對她們最為看不過眼的女官。


    這回可遭了……


    很快輪到她們,阿絳趕緊走到帳外站好,可巡查人員似乎對她毫不在意,隻抻著腦袋往帳裏探看,阿絳忙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動了一步,緩緩擋住那人的視線。


    “你家姑娘呢,磨磨蹭蹭的在幹什麽?入營好幾天了,她這是還不肯放下主子的身段,繼續在這擺架子?”


    此刻開口不善的,正是女官馮昭的手下,她話中盡含嘲諷之意,可謂咄咄逼人,又見馮昭站在一旁毫無表態的打算,便知這是狗仗人勢了。


    阿絳不卑不吭,強迫自己冷靜:“姑娘昨夜裏頭發未幹就入了眠,這不今日起來就一直咳嗽,恐是染了風寒,自吃過晚飯到現在,姑娘就一直蒙著被子休息,大人莫怪罪姑娘此刻病弱起不來身。”


    可對方卻不打算輕易放過,開口毫不避諱,言語也越來越難聽:“咳嗽兩聲就至於病倒了?你們西涼人不是個個體健壯碩,怎她就弱柳扶風?果然狐媚子就是狐媚子,知道主帥馬上入營,就開始裝柔弱博同情。”


    “你說誰是狐媚子!”阿絳蹙眉回問,語氣也急了,她自己受辱沒關係,可她就是聽不得別人詆毀施霓一個不字。


    “說誰自己心裏清楚,對號入座也不用這麽著急吧,整天就知道往身上塗抹,香得招蜂引蝶的,是打算往哪個將軍的床上爬!”


    聞言,阿絳氣得渾身發抖,恨不能當即直接就撲打上去,撕爛那宮女的臭嘴,她這時是慶幸姑娘不在身後的營帳內,不然這些惡毒不堪的話恐汙了姑娘的耳朵。


    “還請大人們慎言!我們姑娘就算再不濟,那也有‘舜華’的公主封號,進了上京城不是入後宮為小主,就是要進皇族王府為夫人,區區武將,別怪我們姑娘看不上眼!”


    阿絳忍無可忍,這次到底沒聽施霓先前的勸告,氣不過地回懟了回去。


    “你竟敢看不起武將,真是可笑!你們西涼的邊關城池有多少都是被霍將軍輕易攻破的,那些西涼守將為了保命,可是個個都要向霍將軍跪地請降,脊梁骨彎得那叫一個熟練,他們啊,甚至連仰視霍將軍的資格都沒有!”


    阿絳被狠狠戳中痛楚,咬牙紅了眼圈,就算再牙尖嘴利,這話她也回擊不了,母國戰敗,那是刻在每一個西涼人脊骨上的恥辱。


    見阿絳瞬間氣勢不在,女官馮昭眼底閃出一絲得逞的快意。


    方才那些話可不是單單說給一個婢女聽的,而是要叫她身後的主子知道,什麽西涼舜華公主,絕色傾城美姬,進了大梁的地盤,她施霓不過就是一個取悅男人的玩意兒罷了。


    就她,也配得到太子的稱讚?馮昭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幹笑。


    不過幸好,馮昭她們在嘴上占足了便宜,之後便沒有繼續堅持進帳查看。


    待一行人走後,阿絳立刻身子發軟地倒在門檻上,心裏滿是委屈和不平。


    既心憂著姑娘為何還不回來,又想著今後前程多舛,難免歎息。


    ……


    星幕搖曳,靜夜悠長,水靜風也止。


    溪池河岸旁的兩棵花樹,趁著月色光影被一團烏雲遮蓋,開始悄悄抖落枝幹上的花簇,一片兩片,飄然而下。


    落在岸邊,落在河麵,落在施霓輕顫的羽睫上。


    她是被男人突然擁進懷裏的,當下頓感驚愕,耳邊同時震起一聲聲有力的心跳,叫施霓分不清那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


    他沒做別的,隻是抱著她,可施霓還是害怕。因為她方才察覺,他身上其實不僅隻有一把匕首,此刻,她腰間正在被另一把挺硬的鋒刃相抵威脅。


    施霓很是茫然,她記得他分明剛剛才說過不會傷她的性命,可怎麽轉眼就變了態度呢。


    這裏月黑風高又是野外,她就算大聲呼喊求救也是徒勞,甚至還有可能惹怒他,於是施霓勸誡自己,一定不能輕舉妄動。


    霍厭闔著眼,湊在她耳邊喘息聲漸重,“你抖什麽?”


    “怕……怕死。”


    施霓喃喃地如實回著,周身被他的熱氣籠罩,烘得她臉頰跟著發燙。


    霍厭不知她這是在裝,還是真的恐懼,既然是過來以身伺候的,那心裏應當有所準備,所以當下他絲毫沒收斂,還把人摟著輕鬆往上一托,叫她完全依靠著自己。


    施霓驚呼一聲,當即忽的感受到有些不同,方才他藏於腰間的那把匕首,眼下竟換了位置,變成威脅到她腿側。


    而霍厭沒顧忌她的膽怯,隻厲聲反問:“既然這麽膽小,那還敢來寒池伺候?我看光被嚇一嚇就要掉眼淚了。”


    施霓此刻隻想保命要緊,於是忍著懼意同他商量道:“我,我沒掉眼淚,你能不能先……扔掉匕首?”


    “匕首?”


    “……嗯。”施霓怯弱的目光看向他,用力點了下頭。


    霍厭不解其意,方才他手持的那把已經扔掉了,而且他確認自己今日出巡隨身上隻配了一把。


    他剛要說沒有,卻突感身下被她一蹭,他喉結忍不住地滾動了下,頓時有所會意。


    匕首……她可真會形容。


    原本,借她身上的涼意才暫時得以消除的體溫灼熱,又一瞬席卷烈襲鋪身,胸腔更是壓抑不住邪火亂竄,霍厭咬咬牙,太陽穴被撩撥得跟著一跳。


    他以為施霓這般扮純是在故意勾引,於是捏緊她的下巴,凶惡惡地開口:“你到底是來幫我解毒的,還是想燎燒我?”


    施霓顫著幹淨的眸,根本聽不懂他的話:“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她模樣茫然又委屈,叫霍厭就算真有脾氣也沒處發了,而且更莫名的是,哪怕知道她是裝的,可看著她怯懼的眼神,他還是忍不住退讓了一步。


    “這把匕首,不能扔。”鬼知道他為何要順著她說。


    “為什麽?”


    不知死活!她居然還敢繼續問……


    霍厭理所當然,把這同樣認作是施霓故意撩引的花招,於是報複性地用力掐握了下她纖弱的腰肢。


    他力道不小,施霓吃痛忍不住嚶嚀出聲,這聲音軟顫顫地傳進他耳中,霍厭當即神色古怪了一瞬,一陣奇異十足地爽暢感攪得他頭皮緊跟一麻。


    他甚至還想再聽。


    “故意招我?”他湊近過去,氣息是燙的,還差點咬上她的耳朵。


    施霓眼神微濕,躲著他的鋒刃,連連祈求:“不敢……”


    霍厭根本不叫她躲,眼神逼視過去:“不敢?我看你膽子該是大得很吧,若真如你所言,我恐怕無顏再見列祖列宗了。”


    施霓立刻被唬住,聞言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我不知它這樣重要,那……那就不扔了。”


    “……”


    霍厭看著她一副怯生生的樣子,隻感覺拳打棉花,無力可施。


    手間又感受著她軟軟的不盈一握的纖細腰肢,心頭很是複雜,以前他從來不知女子還有這樣的。


    從小到大,他看過母親的端莊優雅,和宮裏各位娘娘的雍容端淑,再想,亦還有從軍女將的幹練颯爽,可眼前這位,卻是完完全全的別樣春色。


    霍厭形容不出具體的感覺,總之,他會想護著她。


    可同時,他又想將人狠狠欺負了,最好欺出眼淚來。


    這種矛盾叫霍厭徒生占有的想法,尤其覺得,若能聽她低低啜啜的哭聲,看她無措時流露出的破碎神色,對他而言,這大概也算得上是一件頗有成就感的戰利品。


    意識到這想法的荒誕,霍厭忙靜心將思緒摒除,又提醒自己,眼下最重要的是借她的身快點將體內毒火去了,然後他該離這擅蠱人心的女人遠些才對。


    可他才剛剛艱難靜了神,懷裏的女人又開始不老實地動來動去,她輕輕地掙,可奈何力氣小,掙紮的動作更像是挨著他身撩撥地蹭。


    她這般引惑,怎麽還能怪他不收匕首鋒刃。


    他根本收不住。


    “再亂動。”霍厭聲音喑啞,帶著不善警告。


    聞聲,施霓果然不敢再動了,當下心中有了點情緒,忍不住怨怪他一言不合就要用利刃威脅,實在好過分。


    “你既不傷我,那……那能不能先把我放開?”


    霍厭蹙眉沒有動作,似在不滿她的不盡責:“荊善就這麽交代你的?我還沒好,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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