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胤卻不明意味地笑了笑,抬眼在霍厭麵上逡巡,之後歎慨著言說,“時間果真能改變磨煉一人之脾性,想當初你這上京城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眼裏有過誰,就是朝皇家同齡人行禮,不被老將軍逼著,你也不會屈一點膝。”


    說完,忽的意識到什麽,太子欲言又止,“是我不該提……老將軍的事,你可是能放下了?”說完,蕭承胤不知在思慮著什麽,又突兀地補了句,“對西涼人的憎惡,這麽多年可有所減輕了嗎?”


    霍厭聞聲垂了下眼,直把一些不想回答的問題忽略過去,而後口吻淡淡,開口道:“從前年少無畏,竟做些蠢事,所幸殿下未曾怪罪。”


    話雖如此說,可霍厭心頭的傲氣不論年少還是當下,都未曾消減半分。


    隻是當年成混世魔王的那股張揚勁,被他有意收斂住罷了,為了父仇,他隻能斂鋒藏芒。


    而太子卻以為他是已經放下了包袱,當下輕鬆揚唇,笑著說,“你我兄弟還需見外說這些?看你不再被往事所困,我方才安了心。”


    霍厭不再多言,心頭卻琢磨著太子口中的“兄弟”二字。


    先前,太子在席宴之上高調揚讚施霓畫像之事他一直記得清楚,太子對施霓心存好感和中意,此事已是毋庸置疑。


    所以,有些話還是別急著說出口吧。


    若他知曉在施霓還未進宮前,就在軍營裏和他做過最私隱的親密事,殿下口中這“兄弟”大概是如何也當不成的。


    這時,太子身側的隨從小廝忽的不知從何處冒過頭來,又煞有其事地附耳過去說著什麽,而後,就見太子目光稍凝,有所驚喜地開口。


    “她當真在?”


    對方點頭,“已練習很久,現在正跳最精彩的部分。”


    太子點點頭,抬眼看向霍厭,邀請道:“序淮,見你對西涼人沒了之前那樣的厭惡,我便放心帶你去欣賞佳人,你這冷麵也要收一收,別叫人家姑娘臨近嚇到。”


    習練?姑娘?


    聞言,霍厭忽的戒備地想到什麽,可還未來得及琢磨,就見太子已經跟著隨從往前邁步過去。


    霍厭當然知道那是什麽方向,他今日把班次路線調到禦花園附近,其存的私心不就是來看看她?可顯然,並不隻是他有這個想法。


    太子身影漸遠,見狀,霍厭眉頭不自覺地緊緊擰上,他把施霓視作自己所屬,怎容下旁人去覬覦,去接近,這叫他如何安得了心?


    於是,霍厭麵上裝作波瀾不驚,可腳步卻是藏不住心煩意亂地不斷加快。


    身後地屬下也覺奇怪,卻都不敢多言地默默提了步速。


    不僅他急,太子也是同樣。


    兩人一前一後,幾乎相差無幾地同時出現在禦花園高台不遠處的抄手遊廊上。


    對方跳得極其專注,絲毫未覺遊廊處有人在偷看。


    太子的目光停在她半遮的臉上。


    而霍厭,臉色算不得好的,目光凝滯,含著危險地實實落在她露出的腰肢之上。


    隨著琵琶樂聲,她雙臂花樣地招人,腰肢扭得賣力,銀鈴陣陣,媚得恨不得叫人直想拉來身下……


    那兩個粗字,憋在他嗓口,分外覺得壓抑。


    這是霍厭當時的想法,所以,他大概能猜出別的男人看了究竟反應會如何。


    甚至不必去猜,太子這一大活人在他身旁,目光微側,霍厭親眼便瞧見太子正目光柔和繾綣地定在舞台正中,那嬌娜的身影之上,眸間流閃的迷戀之意,甚至都毫不遮掩。


    太子就這麽勢在必得?霍厭神色微凜。


    施霓還在高處繼續不知死活地擺著腰,她身後奏響的琵琶鼓點愈發急促,她扭得便不收斂地更媚更妖,偏表情是一股純樣,可當下動作哪有半分的純?


    霍厭心頭燥,腹部也躁,甚至心間直起一股殘厲,他想挖去每一雙下流的眼!每一雙落眸在她腰上的眼。


    樂聲漸息,她動作慢慢停了,之後不經意的抬眼,兩人中意四目相對。


    她明顯的怔住,表情怯怯的還是熟悉的單純無辜樣,霍厭不忍咬了咬牙,恨不得當場把人抱走狠狠教訓一夜。


    這時,周圍的人也回身將他們發現,尤其因著太子回朝很多人還不知,於是場麵忽的大了起來。


    一番行禮過後,宮人們這才紛紛散了,而秦蓁蓁顧及著自己的身份,於是給施霓眼神示意了下,忙也悄悄地隨著人.流退了下去。


    施霓也沒想到今日這禦花園會這樣熱鬧,於是隻好披了件披風,而後從高台上款款走下。


    下了樓梯,霍厭意味不明地盯了施霓一眼,當下顧及頗多地並未上前去,倒是太子有些等不及,見著人來直接邁步走到施霓近前。


    對此,霍厭的確也心生幾分意外。


    多年來,太子敦良潤雅的名聲一直在外,比起五皇子、六皇子這些不著調的主,太子殿下一直嚴以律己、勤於政業,名聲幹幹淨淨,幾乎沒和任何女子有過曖昧傳言。


    既如此,他對施霓又何故初見便如此?甚至不惜毀了自己這潔身自好的儲君名聲……


    難不成,殿下當真是昔日一見那畫像,便就此傾心,若非如此,霍厭尋不到旁的理由。


    而且他相信,施霓完全有令人一見鍾情的可能,當初在寒池,他自己不就是這麽栽的?


    近了前,太子聞聲和煦,客氣問道:“姑娘才藝精絕,可是師從過什麽大家?”


    施霓見了方才那陣仗,眼下已然知曉,在自己麵前站著的就是大梁尊貴的太子殿下。


    於是乎,她出聲回答時不自覺地口吻帶著恭敬,還重視地想要屈下膝,而太子卻是眼疾手快,趁她動作隻做到一半,忙用手中折扇移在她小臂上一攔。


    又說:“我對才藝高手自生敬意,姑娘舞藝卓絕,當是天下無雙,以後私下見我,無需遠疏所禮。”


    聞言,施霓不著痕跡地稍退了半步,嘴上言道:“謝殿下美讚,隻是規矩不可失。”


    說完,她忙將頭垂得低了低。


    其實,太子殿下的行為舉止都是很合宜符規的,即便是意欲攔她的禮見動作,殿下也是用折扇來代替直接的肌膚觸碰,沒叫她覺出絲毫不適。


    可不知是不是因為霍厭就在身側,感知著不可忽略壓力,於是她幾乎下意識地想避開旁人的親近,同時也避免誤會。


    將軍的占有欲有多想強實在沒人比她更清楚,她方才跳了那樣張媚的舞,都不知有沒有叫他介意,若現在再被太子碰到,恐怕今晚的浮芳苑定不會冷清了。


    自將軍掌了巡衛營的權屬,宮苑內的高牆阻隔對他來說實在是小事,到時若被他再次熟稔騎壓,她難免又要受一番含吮折磨。


    何姑姑先前說的疏通血氣,將軍沒用到落掌指法,倒全換著他自己探索出的法子給徹底地通了。


    之後若等到姑姑二次會診,她都不知要如何啟齒交代實情,難道要實話講明,將軍口齒如何厲害…


    “你倒是和序淮說辭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提前做了商量。”太子口吻玩笑。


    而施霓卻因思緒正憶著不可言說之事,忽的心虛著背脊一僵。


    反觀霍厭,聞言沒絲毫異樣,反而帶著幾分不滿,語氣並不算友善地開口。


    “殿下不要拿微臣隨意相比。”


    聞言,施霓茫然,太子卻心頭歎慨,心裏隻想霍厭對西涼人的不喜哪裏已經消除,分明還是將仇恨刻在肺腑。


    不忍看施霓被冷待,又是蕭承胤思量著開口,“序淮,她就是個小姑娘,哪承得起你將仇恨轉移壓聲,你若不喜她,下次我自幫你避著不見就是。”


    霍厭默然,心頭卻冷諷。


    幫他避著?他又何需他來幫。


    說到這,有個腳步匆匆的宮女,模樣有些急地忽的跑來近處,她依次行禮,又氣喘籲籲地歇了半晌,待稍作平複後才開口說道。


    “殿下,我終於尋到您了,皇後娘娘盼您盼得急,奴婢尋去北宸殿時才知自己晚了一步,這不緊趕慢趕才把您追上,皇後娘娘早就備好一大桌子的菜,就等著殿下去了。”


    聞言眾人才明,原來這是未央宮的宮女。


    太子心孝,聞言立刻表態,和霍厭道了別,走前又意味深深地看了施霓一眼。


    施霓被太子這眼神盯得直覺莫名,那感覺好像對方不是在看她,而是透過她在看另外一個人,實在是奇怪得緊。


    “咳……”


    一道突兀的輕咳聲將施霓的思緒及時喚回,抬眼,她就見霍厭垂下目光,眼色間更是隱隱帶著些警告意味。


    大概是顧及周圍還有人在,他沒將情緒外露太多,很快低眼收斂,而後邁步準備帶人離開。


    隻是在越過她身側,兩人即將擦肩而過時,他淡著口吻,好似說了句風馬牛不相關的話。


    “今夜雷襲陣雨,姑娘別忘將門窗鎖好。”


    留下這話,他不再停留,昂頭闊步離開。


    而施霓卻是不禁心驚如鼓,這話已給下足夠的暗示……今晚,他會來。


    ……


    如他所言,傍晚時分剛吃過晚膳,烏雲沉沉的便直接覆壓過來,將天色昏黃的橙光幾乎全部遮住。


    被阿降服侍著沐浴完畢,施霓便懷有心事的,把手下人全部遣下休息了。


    也不知自己存著什麽心思,平日裏她依習慣睡前會泡一次奶浴,雖是略微奢侈,但在宮裏倒是不愁供應。


    可今夜,她卻吩咐著多泡了一次。


    原本就嫩皙的肌膚被滋潤得更勝嬰孩,連阿降幫她擦幹時,都不禁避眼過去,臉頰紅了紅。


    阿降琢磨的是,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姑娘這身,怎比剛剛出離西涼時看著更潤腴了些。


    可記得之前嬤嬤分明說過的,姑娘隻有嫁了人,這身子才會有變化,可這變化怎就提前來了呢?


    這個問題,依她這個轉不過彎的腦袋瓜,大概是很難想明白了。


    風雨越來越大,支摘窗上被打得很響,施霓身著裏衣在榻沿邊上坐了坐,等得不免有些心焦。


    正欲起身去窗邊檢查一下窗戶是否關嚴,這時,就忽的聽到外麵不同尋常的響動遽然傳耳。


    今日,將軍來得好早……施霓抿唇不由緊張了些。


    他放輕動作很快進來,之後卻沒像平時一樣,推開門直接把她霸道地擁緊。


    而是先將自己被淋濕的外衣脫掉,之後確定自己不會冷到她,這才不急不緩,逼步將她覆在床沿邊上。


    後垂眼,目光落在她單薄的裏衣上略作逡巡,接著口吻不明,聲音又異樣沉啞著說。


    “怎麽不穿那件露臍的舞衣了?”


    他故意咬重露臍二字,目光直迫著往下掃。


    聞言,施霓眨眨眼,不明意味地還在認真解釋:“舞衣自然是跳舞時穿的,都這個時辰了,自然要換上合衾的衣服。”


    “合衾?”


    霍厭重複了下她的話,而後伸手捏挑起她的下巴,當下目光凝著,帶著絕對的強勢姿態,又說:“誰說,穿著它不能合衾?”


    他的要求施霓總是很難拒絕,即便……那要求很奇怪。


    施霓硬著頭皮紅著臉,到底還是費勁著換上,當即手心汗著,實在有些不自在。


    這跳舞時著的衣服,穿到榻上來算是怎麽回事兒?


    可她這份害羞與難言還未持續太久,直接便被霍厭拉住手腕,一下覆壓於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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