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淚痕,雨打梨花


    蕭北辰看著她,眼瞳裏的光芒慢慢地轉暗,隱隱有火苗燃燒起來,他凝盯著她片刻,漸漸地,目光開始冷了起來,林杭景隻覺得眼前一花,他已經到了她的麵前,劈手便奪去了她手裏的碎片,她嚇得就要叫,下巴已經被他狠狠地捏住,被迫向上仰起,那一束冷邃的目光便深深地印到她驚慌的眼瞳裏,他的聲音冷得可怕。


    “林杭景,我讓你清楚一件事,我要是真逼你,你攔得了我?!”


    林杭景的臉色刹那雪白,眼淚滾燙滾燙地流下來,落在他的手背上去,他看著她的樣子,心中鬱懣到了極點,狠下心來一甩手,林杭景便軟軟地跌到了床腳,那錦繡軟被上的流蘇在她的眼前晃動著,她的眼淚簌簌落下,顫著聲道:“蕭北辰,你無恥!”


    蕭北辰淡然道,“你這話說的沒錯,我是無恥,那也是你逼得我,你最好別逼我再做出無恥的事兒來!”


    林杭景臉色頓時雪白,眼淚啪地一聲落下來,“你敢!”


    蕭北辰冷冷一笑,“你說我敢不敢?!”


    林杭景輕閉了閉眼,那眼淚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落,她努力地忍著那就要湧出口來嗚咽,半晌吞了聲,隻強忍著,抽噎道:“……你讓我嬤嬤來!”


    蕭北辰回過頭去,也不看她,淡淡道:“你以為我會讓那些人來七嘴八舌,讓你覺得自己有了依靠,好來跟我較勁?你想都別想!”他停了停,又道:“如今你也不必再去想著什麽人,你是我的人,有什麽事兒隻需跟我說。”


    他推門就要出去,忽聽得她在他身後說,“你記著,我會讓你後悔的!”他轉過頭來,看著她靠著床腳,肩頭消瘦單薄如紙片般,那一雙含淚的眼睛裏有著清清楚楚地倔強和厭憎,在她那樣的目光注視下,他忽然有一種力不從心的飄忽感覺,心裏泛起一陣陣痛楚,卻還是要硬撐著淡漠道:“好,如果你有這本事,那咱們就試試看!”


    蕭北辰摔門就走,在門關上的那一刻,他清晰地聽到了林杭景一聲抽噎,他握著門把的手略微緊了緊,還是關上了門,轉身下樓,那鋪著紅毯的樓梯從他的眼前延伸下去,他緩緩地走下去,身形微微晃動,那每一步卻是都走得極慢極穩,目光裏有著一絲蒼茫的空曠,仿佛是被驟然挖空了一般。


    副官郭紹倫從偏廳走過來,見到蕭北辰,走上前來道:“少帥,七夫人來了電話,下午請你回大帥府一趟,說是大帥不在府裏,關於四小姐的婚事一些安排,要聽聽你的想法。”


    蕭北辰卻隻呆站了片刻,半晌未出一言,目光散了般,郭紹倫甚至以為他沒有聽見自己的話,低聲叫了句,“少帥。”蕭北辰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下,卻長長地歎了口氣,道:“那現在就過去吧。”


    桌上的飯菜紋絲未動。


    林杭景靠在床腳,隻抱著膝蓋坐著,呆呆地望著眼前那一排雕花紅木雙麵大屏風,屏風上繪著繁盛的牡丹花,開得那樣好,雍容華貴,片片花瓣重重疊疊,竭力地舒展著,然而那樣的熱鬧也是最後的了,開到荼蘼花事了,再美好的事情也會有到了盡頭的時候,淡煙疏雨冷黃昏,零落荼糜花片損春痕,她還剩下什麽指望。


    眼淚從她的臉上一行行地落下,門外卻傳來吵鬧聲,女孩子的高聲傳到她的耳朵裏,她隻是一怔,懷疑自己聽錯了,就見門一下子被推開,蕭書儀已經出現在她的眼前,看著滿臉淚痕的林杭景,隻是一跺腳,道:“哎,可讓我找著你了,快跟我走。”蕭書儀不由分說上前來拉了林杭景,一旁的大丫頭雲藝慌忙來攔,道:“四小姐,三少爺吩咐了……”蕭書儀回頭冷冷地瞥了一眼雲藝,道:“你以為他吩咐了我就怕了?你問問在這蕭家我四姑娘怕過誰,也不知道在鬧些什麽,憑什麽好好的把人關在這!”


    雲藝也不敢回嘴,蕭書儀對杭景道:“你可讓我這頓好找,這幾日那風箏行的小夥計牧子正都快長在咱們大帥府了,整日裏在後巷子裏放風箏,我也不敢讓七姨知道是怎麽回事,就忙忙得來找你,你說你到底是要嫁給我三哥,還是嫁給牧子正,總要講個清楚啊。”


    蕭書儀隻管滔滔不絕地說著,拉著林杭景朝外走,卻覺得手腕一沉,她回頭,看到林杭景站在那裏,滿眼的淚,蕭書儀嚇了一跳,慌上來給她擦淚,道:“快別哭,快別哭,我知道你喜歡牧子正,你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哭什麽?”她想了想,道:“我看到那個牧子正了,我趕他走,他也不走,還真是倔得很,你得去勸勸他,不然他這個樣子,是要鬧出事兒來的。”


    這幾句話說得林杭景心中一驚,哽咽著道:“那你快帶我去見他,我跟他說。”蕭書儀笑著道:“傻丫頭,你以為我來找你做什麽,汽車就在外麵,我就是來接你的。”


    她帶著林杭景朝外走,門外的哨兵便要阻攔,被蕭書儀叉著腰,幾個巴掌就打到了一邊,瞪大了眼睛指著那些哨兵和追上來的丫鬟隻管罵,“你們這些個東西也敢攔我,趁早給我躲到一邊去,碰了我一根手指頭,我管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林杭景乘著這當已經上了汽車,蕭書儀準備上車的時候,回頭對那些哨兵和丫鬟下人道:“你們也別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三哥要問起來,就把我供出來也就是了,我也不怕他。”


    她轉身上了汽車,叫了聲,“開車。”那汽車便開動起來,林杭景覺得暈暈的,腦海裏全是牧子正的模樣,心痛如絞,隻想著跟他說個清楚,從此放開了手,他們勢必無緣了,而她離了這裏,就絕不會再回來了。


    這汽車就要開到大帥府的時候,林杭景透過車窗朝外看了一眼,隻見天空中果然飛著一隻五彩斑斕的大蝴蝶風箏,她眼角一濕,就要落下淚來,隻管呆呆地望著那風箏,誰知汽車竟是開到了大帥府的前門,蕭書儀看了一眼,對前麵的司機道:“我剛才說什麽來著,開到後麵小巷子去。”那司機忙道:“四小姐,您剛才沒看見嗎?後麵巷子裏有衛戍侍從,想是上了崗哨了。”


    蕭書儀還未說話,林杭景卻是身體一慟,眼看著那蝴蝶風箏原本在天空中飛得好好的,這會卻歪歪斜斜地,似乎隨時都會栽下來,她全身一涼,什麽也顧不得,推開車門就朝後麵的小巷子跑去。


    風箏的線軸滾落在從石縫長出的碎草裏,蝴蝶風箏從天空中晃悠悠,越飛越低,牧子正被幾個衛戍反擰了胳膊,咬著牙反抗著,瞪著雙眼睛望著前方的蕭北辰,憤然喊道:“你把杭景帶到什麽地方去了?”


    蕭北辰慢慢地拔出自己的佩槍,軍帽下的那一雙眼眸沉浸在淡淡的陰影裏,他看都沒有看牧子正一眼,隻是“哢嚓”一聲打開保險,抬起頭來看著麵前的牧子正,平舉了握槍的手臂,那聲音卻平靜得令人害怕,道:“我說過,你再來這裏,我就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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