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如玉佳人


    這一日下午,莫偉毅與許子俊便到了花汀州,因這半個月的時間,他們兩個被蕭北辰派去陪那扶桑公使,整日裏隻在那北新城的花花世界裏徜徉,饒是許子俊是個天生的玩樂高手,也是應付不下去了,外加那扶桑公使極難對付,他們兩個人隻是叫苦不迭,稍偷個空,就奔了蕭北辰這裏訴苦。


    蕭北辰聽著他二人的敘述,許子俊一麵喝茶一麵道:“我們兄弟二人是撐不下去了,什麽電影明星,戲曲名角都給請過去了,什麽招都用盡了,現在那公使隻說要見你,莫偉毅說你病著,病名都換了好幾個了,蕭三哥,你要是再不出馬,我們可就往絕症上編排了。”


    蕭北辰哈哈大笑,倒是漫不經心道:“那就見見去吧,我倒要看看這扶桑人要弄一套什麽說辭給我。”


    莫偉毅和許子俊都鬆了口氣,隻在樓下大廳裏等他上樓換好戎裝下來,許子俊這幾日被那扶桑公使折磨狠了,看著蕭北辰終於走下來,喜不自禁,更是口無遮攔,“蕭三哥這一出馬,頂得上一堆戲園子裏的姑娘。”


    一句話說得蕭北辰僵在了大廳裏,轉頭看著許子俊,就要發作,卻看到許子俊隻睜個大眼發怔,竟是看著他身後,就連一旁的莫偉毅也沒了聲音。


    蕭北辰轉頭,卻是林杭景帶著秀兒從花園裏采了花回來,秀兒抱著個鬥彩花瓶,杭景的手裏拿著幾隻清雅素淨的蝴蝶蘭,才走進大廳,就見了他們三個人,隻把頭一低,就要回避,許子俊打了個愣,竟然張口道:


    “嫂子,你別誤會了,蕭三哥沒去捧戲子。”


    林杭景吃了一驚,回過頭來看著許子俊,實在猜不透他想要說什麽,蕭北辰臉色都變了,“啪”的一下把佩戴的皮帶上的槍套給按開了,就要拔槍,莫偉毅忍住笑,上前來拉過許子俊,道:“你快閉上你的嘴,一會兒惹惱了蕭三哥,有你好受的。”他轉頭看著蕭北辰,笑道:“那扶桑公使抱怨語言不通……”


    莫偉毅還沒有把話說完,蕭北辰聞聽此話,卻是一笑,道“那就跟這位公使先生說,我蕭北辰中國話還沒學明白呢,學什麽扶桑話,萬一學得不中不洋,連話都不會說了,可怎麽辦!”


    林杭景正往外麵走,聽到蕭北辰這話,轉過頭來看他一眼,蕭北辰就等著她這一回頭,這會迎上她的目光,四目相對之下,他一雙黑瞳裏染著溫柔的笑意,林杭景垂下那扇子一般的長睫毛,嘴角揚起一抹溫婉的弧度,竟也是柔柔的一笑。


    那樣柔情似水的一抹笑容,卻如溫暖的熏風,透過眉眼的傳遞,直吹到他的心裏去,便是漫天陰翳,些許疑惑,也在那一瞬散的無影無蹤,讓他在那樣的美中徹底地沉醉下去了。


    蕭北辰這一去,直到晚上才回來,進了大廳也顧不得脫那寬大的黑色軍氅,便對著迎麵走上來的雲藝道:“林姑娘睡了嗎?”


    雲藝是個玲瓏心肝的,看著這半個月來蕭北辰和林杭景的關係日漸親密,正是要討個好,因信口道:“林姑娘剛還問三少爺回來了沒?我就說還沒回來,林姑娘就撿了本書看,瞧那樣子,是要等三少爺回來才歇息呢。”


    蕭北辰微微一笑,便要上樓,雲藝笑道:“三少爺,你這軍氅還沒脫呢,這都進了屋了,多熱啊。”蕭北辰意識到自己還穿著軍氅,這才覺得熱,忙解了頸間的扣子,將軍氅脫下來交給雲藝,走上樓去。


    他才走到林杭景的房門前,正巧小丫頭秀兒才推了門從主臥室裏走出來,見到蕭北辰,剛要作揖,蕭北辰卻示意她安靜,自己用手扶了那門把,朝著主臥室裏看去,林杭景卻坐在罩著粉紅色燈罩的台燈下,靜靜地看書,一旁的架子上擺放著一隻綠釉堆漆瓷花瓶,花瓶裏插著幾隻蝴蝶蘭,那清雅素白的花瓣映襯著她潔白如雪的麵孔,那樣的柔美,卻襯的她整個人都是薄如蟬翼的,脆弱的透明。


    蕭北辰無聲地凝望了她片刻,她察覺到了,抬起那一雙清眸來,竟是看到站在門邊的蕭北辰,她麵頰頓時微微一紅,輕聲道:“你怎麽也不說句話?悄無聲息的。”蕭北辰走上前來,隻輕聲笑道:“突然想起一句話來,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林杭景知道那是詩經裏的句子,其中之意她也是明白的,一時間麵頰洇紅,轉頭看了一眼那擺在旁邊的蝴蝶蘭,低聲道:“淨胡說,這又不是桃花。”


    蕭北辰微微一笑,道:“什麽花都沒你好看。”


    林杭景的臉一下子更紅了,那玉般瑩潤的麵頰上卻是出現了兩個淺淺的酒窩,烏黑的長睫毛微微揚起,倒好像是嗔怒的樣子,“你今天平白無故的,學我父親說話。”


    蕭北辰看著她的樣子,眼裏帶著笑意,輕聲道:“好,那就算我占你個便宜,下次讓你學我父親說話也就是了。”


    他這樣說著,卻讓林杭景想起蕭大帥平日裏叼個煙鬥訓話的樣子,忍不住就是一笑,那雙眼眸裏的光芒極是清澈的,小聲道:“又胡說。”蕭北辰道:“你先別笑,我給你帶了樣東西回來。”


    他拿出一個盒子來,在林杭景的麵前打開,卻是一對東珠耳墜,這東珠遠比珍珠晶瑩透澈,細膩圓潤,卻也透著幾分素雅清馨,蕭北辰將那墜子拿起來,給她戴在耳垂上,她的耳垂瑩潤潔白,再配上那流蘇般的明珠墜子,在柔柔的燈下輕輕搖曳,明亮剔透,透出一股輕盈溫婉的寧靜來。


    蕭北辰笑一笑,麵孔越發的清俊英氣,道:“都說名花傾國兩相歡,在我看來,這下一句該是,明珠杭景兩相宜。”


    林杭景被他說得不好意思起來,臉上的紅暈未退,隻轉過頭去擺弄那幾隻蝴蝶蘭,默了片刻,輕聲道:“你明天有沒有空?”


    蕭北辰道:“你有事?”


    林杭景靜靜地凝望著那一片蝴蝶蘭,低聲道:“好久沒看見七姨了,還有我嬤嬤,我整日在這裏待著,心裏隻覺得煩膩。”


    蕭北辰微怔,目光在林杭景的側臉上停留了片刻,道:“過陣子,就是書儀的婚期了,到時候我再帶你去。”


    林杭景的手指停留在那蝴蝶蘭的枝葉上,回過頭來看了蕭北辰一眼,那一雙眼眸裏透出點點的水光,她輕輕地垂下眸,一顆眼淚順著麵頰滑落,隻含著淚低聲道:“算了,我不去了,有個什麽意思。”


    那話中多了幾分負氣的意味,眼淚從她的臉上滑落下來,與耳邊墜下來的明珠交相輝映,蕭北辰心中不忍,知道是他愧她的,伸出手來擦幹她臉上的淚珠,輕聲道:“你看你這又掉眼淚了……好吧,我明天帶你去。”


    她聽得他那麽一聲,眼睫毛輕輕地一扇,不由的淺淺一笑,那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蕭北辰隻覺得那眼睫毛仿佛是在他的心上拂過一樣,讓他的整個心都溫軟起來,他微微一笑,柔聲說道:“你倒好,哭也是你,笑也是你,我什麽都由著你,你也總得獎我點什麽才好,不然我豈不是太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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