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瓚沒說什麽,隻懶洋洋又趴回去,低低笑了起來。


    嚴父慈母,乖乖巧巧的新兒子。


    如今全家隻他一個壞人了。


    可那又怎樣呢。


    他到底是給了沈鳶一個家了。


    第104章


    也合該是衛小侯爺身強體健,待到晉桉成親那日,已能從床上爬下去了,隻是迎親的事情是不能了,按大祁舊俗,須得未婚的少年郎陪著迎親,沈鳶這會兒已沒資格了,衛瓚更是不必說,


    這倒也是好事。


    如今若是衛瓚跟沈鳶陪著迎親,隻怕滿城的人不看新郎官兒,倒都看他們來。


    酒席倒是一起去吃的。


    晉桉這日的確是風光俊俏,新郎官兒一身正紅,頭上又簪了一朵紅花,身上淡淡的桂花香,誰瞧了都要讚一聲好模樣。


    娶得那許小姐個子小小的,跟個子高挑的晉桉相比,越發顯得玲瓏可愛,隻是出門時,轎子後頭一直有幾隻貓喵喵叫著跟著。


    敲鑼時給驚走了,待園裏擺席的時候,大貓帶著幾隻小貓,又在牆頭上眼巴巴地瞧著。


    沈鳶見了著實可愛,便離席伸手去摸,那貓也很是親人,非但不跑,還懶洋洋蹭了蹭他的手背,一副拿他當擦背板的慵懶模樣。


    晉桉笑說:“本是些野貓,許小姐一直喂著的,這會兒知道許小姐出嫁了,也跟著來了。”


    旁人便笑:“還一口一個許小姐呢,成了親就該改叫娘子相公了。”


    這一句話倒是叫三個人都不大自在。


    衛瓚沈鳶也是新婚,卻又跟晉桉不大一樣,麵麵相覷看了半晌,又皆撇過頭去。


    晉桉也麵生窘色,匆匆囑咐後廚拿些魚來,既是婚宴,便將這幾隻小貓也宴一宴。


    衛瓚便笑說:“喜歡不妨養一隻。”


    沈鳶想了想,道:“不了吧,大毛二毛長得太壯了,怕是要欺負它們。”


    大毛二毛精力旺盛,憐兒一個人都照顧不過來,天天被兩隻狗遛得滿處跑。


    更何況這幾隻懶洋洋的小貓團了。


    衛瓚說:“那養在外麵院子裏,大毛二毛留在侯府。”


    沈鳶這倒眼睛亮了一亮,說:“這倒是個法子。”


    再回席上時,昭明堂一群人都瞧著他倆笑,你撞我我撞你的,不知在打什麽機鋒。


    沈鳶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衛瓚卻將沈鳶的手握著了,道:“瞧什麽瞧,成親那日不早都瞧過了麽。”


    眾人便唏噓起哄:“好哇好哇,成親幾日,就護食起來了。”


    衛瓚便笑:“怎的,這幾日沒收拾你們了?”


    眾人嘻嘻哈哈道:“你還收拾我們,我們可都聽說了,你讓你爹給揍得起不來床。”


    衛瓚便挽袖子道:“來來,讓你見見我起得來起不來。”


    眾人這才避讓著沒繼續起哄。


    也是這會兒都忙著灌晉桉的酒,先頭衛瓚這個渾人就沒給他們機會,隻將人揍了一地,就自己進洞房去了,倒留著這些人一瘸一拐去外頭擋酒。


    這會兒衛瓚也來了興致要去灌。


    讓沈鳶輕輕瞧了一眼,隻說:“大夫還不讓喝酒。”


    衛瓚說:“知道了。”


    便將酒杯給放下了。


    又讓人撿了閑話,衝著衛瓚擠眉弄眼:“好呀,衛二哥這會兒可聽話了。”


    “成了親的人,道真是跟咱們不一樣了。”


    沈鳶耳根一紅,衛瓚也有些不好意思。


    總說不出是怎的一種情愫,在兩人之間無聲流淌。


    唐南星在那嚷嚷,說:“我一早就說他們倆好了,結果沒人信。”


    旁邊那人嘀咕,說:“得了吧,你還說沈折春是女的呢。”


    唐南星說:“不信你問問他們,什麽時候看對眼的,是不是從衛二哥挨了打之後。”


    眾人果真來起哄。


    沈鳶垂眸笑了笑,隻算是默認了。


    衛瓚卻眼神飄了飄,說:“不是。”


    ……


    自喜宴回侯府的路上,衛瓚將馬車叫停了,哄著沈鳶下來,說走兩步,散一散酒氣。


    沈鳶說:“怎麽忽然要散步。”


    衛瓚便在衣袖下輕輕握著了他的手,說:“家裏頭我爹礙事,還不如外頭鬆快。”


    這些天衛瓚都在床上撅著晾傷,沒法兒跟沈鳶親熱,沈鳶怕夜裏壓著他,也沒睡一張床。


    好容易傷好了一些,正準備搬到一張床上去。


    他的天下第一好爹靖安侯卻出動了。


    沒事兒就來院裏坐坐,親切詢問沈鳶被欺負了沒有,夜裏還派探子在門口鬼鬼祟祟竊聽。


    靖安侯心裏,沈鳶那小白兔的形象根深蒂固,怎麽也不肯相信沈鳶是心甘情願跟了他的。


    哪怕侯夫人也說了幾回了,靖安侯仍是想起沈鳶被搶親就氣得老淚縱橫,已跑去給沈玉堇做了好幾回法事了。


    若不是有侯夫人攔著,這會兒隻怕求嘉佑帝主持和離的折子都遞上去了。


    惹得沈鳶也沒法子,生怕這會兒再跟衛瓚親熱,叫靖安侯聽見了,又給衛瓚招來一頓好打。


    衛瓚也頗為好氣:“待回頭小院收拾好了,就去住幾日,難不成我爹還會爬牆頭麽。”


    沈鳶想起他親手布置的小院,不知怎的,也勾了勾唇角,說了一聲:“好。”


    這會兒天色已將暗了,兩人漫無目的地閑逛,買了一小碗梨湯喝,又去瞧了一陣子變戲法,買了些圖畫顏料和絲線。


    沈鳶瞧著小侯爺認認真真在攤邊兒挑針線,總覺著有趣。


    待沈鳶走得累了,也不必去什麽地方,隻倚著牆歇歇腳。


    衛瓚說:“你騎過驢麽?”


    沈鳶道:“不曾。”


    衛瓚說:“這市裏有租的,一會兒給你租一頭,你坐著逛,我給你牽著。”


    沈鳶便低頭笑著說:“好。”


    隔了一會兒,沈鳶若無其事問:“唐南星問的那個問題,你怎的沒答?”


    衛瓚說:“什麽?”


    沈鳶頓了頓,說:“你何時對我……”


    他沒往下說,衛瓚卻明白了。


    衛瓚說:“你要不猜一猜?”


    沈鳶望著他說:“我不知道。”


    “……你做黃粱夢的那日?”


    衛瓚卻低低笑了一聲,說:“你既不知道,那便不告訴你了。”


    其實連衛瓚自己都不甚曉得。


    興許是見沈鳶在湖畔讀詩,上前詢問,卻反被嘲諷的那一日。


    又或許更早,是見沈鳶帶著一車兵書,幾分羸弱,跟在母親身後進門來的那日。


    那些渾渾噩噩的情愫,哪裏是一時半刻能說得清、道得明的。


    沈鳶讓他戲耍得心裏頭一惱,卻又在他屁股上頭渾甩了一巴掌。


    “啪”一聲悶響。


    衛瓚悶哼一聲,捉著他的手,嘀咕說:“沈折春,你不會已打得順手了吧。”


    沈鳶挑眉看他說:“不讓?”


    衛瓚說:“讓。”


    卻將沈鳶往巷子深處拉了一拉。


    他們在巷狹小幽暗處擠在一起,繾綣的藥香融在一起,他瞧見沈鳶眼底盈盈的笑意。


    衛瓚忍不住垂首吻他。


    隻含了含唇,又吻至鼻尖,額頭。


    沈鳶喃喃問他:“這些日子還睡得好麽?”


    衛瓚便說:“已好些了。”


    “不做噩夢了,但總是跟你睡更舒服些。”


    聽見沈鳶低低“嗯”了一聲。


    便低頭與沈鳶吻在一處。


    唇齒間的遊戲是玩不盡的。


    從前是唇槍舌劍,如今是玉露金風、情意纏綿。


    巷子外有少年人奔跑而過的笑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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