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玥從來沒有看舅母哭過,這一下徹底急了,拽著她的手:“舅母你別哭,我錯了……”說著說著自己也哭了:“舅母……哇……我……我錯了……”


    貞娘狠了狠不理她,思玥拽著她的手哭得打嗝,秦翰連看著家中唯二的兩個女眷哭成一團,慌了手腳,拿著帕子給貞娘擦眼淚:“多大了還哭鼻子。”又趕緊抱起思玥:“不能再哭了,今天哭得太多眼淚都要流幹了。”


    看著他忙亂的樣子,貞娘止住了淚。思玥還抱著她她的腿哭,貞娘蹲下來看著她:“知不知道哪兒錯了?”


    思玥淚眼蒙蒙地看著她:“我……我不該……不該亂跑!”


    貞娘抱起她往裏邊走,一邊走一邊說:“京城那麽大,你要是跑出去,舅母上哪兒找你。要是真的落在歹人手裏,受了什麽罪,這不是生生在挖舅母的心肝嗎?你要是真的不願再這家裏了,舅母就把你送走,省得你自己折騰,沒得去了我半條命。”貞娘說著又想哭了。


    思玥的小嫩臉緊緊貼著她,雙手死死抱住她的脖頸:“不要,不要……舅母……我不要走……我再也不亂跑了!”


    思玥一通保證,貞娘這下才算是鬆了口氣,不讓孩子記住教訓,下次在跑出去真出了事追悔也莫及了。


    這一晚思玥像狗皮膏藥一樣專心貼在舅母身上,還獲得了同吃同睡的資格。晚間兩父子坐在臥房裏大眼瞪小眼,淩遊首先有了動靜:“我不要爹爹……我也要娘親!哇!”


    秦翰連:如果可以選我也想挨著你娘親。


    南星被安排在觀星閣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進後宮之中,先前觀望著要不要先拿捏這個嫡次皇子的妃嬪一下歇了心思,在宮裏有個拖累的廢物孩子比沒有孩子更讓人擔憂。畢竟有先前柔貴妃的兒子做參照,寧貴人先前多受寵啊,現在因為五皇子受了掛落,皇上已經許久不去宮裏。後邊再看到五皇子的時候,身上總有些傷痕。宮裏的情誼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先前柔貴妃受寵有勢寧貴人自然巴結討好。現下失勢兒子自然跟著受粘連。


    南星搬進觀星閣的第一個晚上吃的倒還不如最先在村中的時候,他看著服侍的大太監,故作懵懂的問道:“宮裏就吃這些東西?”


    在觀星閣作威作福的大太監田高眼皮子都沒抬:“陛下力主節儉,殿下自然應該遵從。”


    南星點點頭準備下箸,然後又像是想起什麽,手指一抬指著田高:“你……過來。”


    田高不知道這位主子什麽意思,上前來,南星傲慢的對他說道:“過來給我試毒。戲文裏邊都是這麽演的,主子要吃飯,奴才都得先試毒。”


    田高心裏翻著白眼,隻用筷子一樣夾了一小點兒,吞下去之後,站在一旁:“殿下請用……”一句話還未說完,整個人一口血噴湧出來,倒在地上,抽搐兩下再也不能動彈。


    “哇,死人了!”南星像是被嚇著了,整個人像小牛犢一樣跑出去。宮裏一下子炸了鍋,雲貴妃才吃過晚飯歇著,就聽聞了這個消息。她心裏邊隻有兩個念頭,肯定不是我做的,不管是誰做的,我都要讓她變成吳美人那個小賤人得罪。


    “擺駕觀星閣……”


    “娘娘四皇子現在不在觀星閣。”


    “不在觀星閣在哪?”小孩子還能跑沒了。


    “現在在養心殿。”小宮女怯生生的說道:“也真是邪了門兒了,那麽多的宮人們愣是沒將一個孩子攔住任由他跑到了養心殿,還一頭撞進了宗族執禮尚書於海大人身上。”這位老大臣說起來還是陛下的舅舅呢。


    雲貴妃有些傻眼,不知道事情怎麽一下子就捅到了皇上麵前。趙玄珂也同樣很無語,他被南星的哭聲吵得腦袋都要大了:“閉嘴!”一聲令下,南星愣了一下,轉瞬間又哭得更厲害。


    他正想說什麽,旁邊的老臣跪下:“陛下,老臣有一言今日務必要說。”他性子耿介,說話從來不客氣,趙玄珂心中惱怒他已久,但這人卻是油鹽不進,平日裏更找不出半絲錯處,他隻能忍受。


    “於尚書優化就直說吧。”反正你也說不出什麽好話。


    “四皇子是陛下的骨肉,更是元後娘娘留下的嫡子,身份比之其餘皇子應該更為尊貴。陛下將殿下安排在年久失修的觀星閣,又在首次進食的時候遭遇如此大罪,若是沒有說法恐老先生和元後娘娘在地下不能瞑目,也恐天下子民非議陛下明麵上匡扶正室實則偏疼庶子。長此以往國本動搖於江山無益。”於海說話一貫以這句話結尾,趙玄珂心底冷笑,這個老匹夫凡是不和你意的就是動搖國本,不知道這江山是你的江山還是朕的江山?


    麵上卻看不出喜怒:“那於尚書以為應該如何?”


    “臣下以為,四殿下初回宮中,既然已無母族,那陛下自然是他唯一的依靠。觀星閣居住簡陋卻不失為鍛煉心性之所,但伺候的人卻得萬分小心,臣雖不才卻有幾分識人之明,還請陛下允準老臣為殿下親擇伺候之人。”於海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將摯友的女兒保媒嫁給自己外甥,現下隻餘下南星一人他自然要好生補償。


    這個要求倒是不過分,他看了一眼南星,他已經沒有哭了,膽怯的縮成一團,鼻尖急促抽動。他轉回臉,真心不想承認這個人是他的孩子,半分用都沒有:“既然尚書如此有心,那便依了您,隻不過這人既然是您挑的,到時又出了事,那可別怪我拿你是問。”


    於海恭敬地點頭應答,這位尚書做事極為雷厲風行,不過大半個時辰就為南星湊齊了伺候的一幹人等。一行人送南星回去,擔心剛才出事的地方讓南星勾起不好的回憶,帶他來到偏殿休息。剛到宮內貴妃娘娘賞賜的東西便到了,說是為孩子安神。都是些不實用的東西,南星打眼一瞧便沒有了絲毫興趣,做出一副被嚇壞了木木呆呆的樣子,大宮女紫玉柔聲安慰他:“殿下且吃些糕點果子墊墊肚子。奴婢們守著您,不會有任何人害你。”


    南星怯生生的抬頭看著她:“可是你們那麽多人圍著我,我害怕,你們能出去嗎?”


    “這……”紫玉有些猶豫:“那殿下若有吩咐盡管言語。”


    “你去吧,我想睡覺了。”南星擺擺手。


    一眾宮人退下,南星躺在側殿的小窗前推開窗望出去,果然五皇子去找那個女人哭訴去了。他躺下來,雙手抱在腦後,看來很快他就該實行他的計劃了。他一定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確實沒來得及,差的字數明日補上


    第62章 書房


    到京城的第一個晚上雞飛狗跳的過去,清晨醒來的時候貞娘看著思玥紅撲撲的小臉,臉上還帶著笑,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麽。貞娘給她掖了掖被角,正想起身,思玥就揉著眼睛醒來。


    “夢見什麽了,做夢都在笑?”


    “夢見舅母給我買了一匹大馬,可高可高了,南星哥哥帶著我和弟弟一起坐上去都能坐得下。”思玥伸出手比出大馬的樣子。


    貞娘這才想起先前在關外曾經答應過給思玥買一匹小馬,一直都沒有兌現承諾,貞娘抱起她:“那舅母給你買一匹馬好不好?”


    思玥想了想,搖搖頭:“我不想要小馬了。”思玥扭著手:“我以前想要小馬是想同南星哥哥賽馬來著,現在南星哥哥也不在,淩遊弟弟太小了,要好久好久才能騎馬。”


    貞娘察覺到她的失落:“那我們買三匹小小的,從現在開始喂,等馬兒長大了,說不定你和南星哥哥就重逢了,淩遊弟弟也能騎馬了。”


    “那我們養在哪裏啊?”


    “舅母也不知道呢,舅母都沒有看過這個院子,我們一起去轉轉,挑一個合適的地方養小馬。”貞娘說著帶著思玥起床。


    南星晨起的這一頓飯顯然同先前不同了,總管太監徐福生是於海從內事所提拔上來的,年歲也不過二十多歲,宮內諸事摸得極為熟悉。南星吃著鮮香的玉米餅子,分了個心眼聽他說事。


    “昨兒於尚書就同陛下提過,您要去國子監上學,裏邊讀書的總共有四位皇子,七位公主,還有各自的伴讀。不過公主是分開上課。您這才回來,伴讀之事陛下尚未決斷,故而奴婢陪著您去書房。”


    南星咽下口中的餅慢吞吞的說道:“可以不上書房嗎?我以前都是自己看書。”


    徐福生眼神一閃,看來這位殿下資質一般了:“宮裏的規矩,皇子必須得上書房,您要是有不會的,隻管同先生提出來。”


    南星膽怯地搖搖頭:“不了,不了。我害怕,他萬一罵我怎麽辦?”


    徐福生給南星添了一個小籠包:“主子別害怕,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先生說到底也不過是您家中的臣子,他是不敢責罰於您的。”


    南星低著頭吃小籠包,於海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不知道這個徐福生是個什麽底細。


    徐福生也不知道他聽明白沒,正想說什麽紫玉進來了,他閉上嘴,紫玉拿了東西,便讓徐福生將南星帶著出了門。


    南星進屋的時候先生還沒有到,裏邊有些吵嚷,有個六歲大小的孩子,騎在一個太監身上,手上拿著皮鞭啪啪的抽著。小太監時而還做出馬兒一般的叫聲,四周圍著的人都開心地笑著,像是在看雜耍一般。


    徐福生低聲的說道:“這位是八殿下,其母德妃雖是去年才晉的位分不過頗得聖寵,許是愛屋及烏,八殿下也是諸皇子中同陛下最為親厚的。”徐福生說話間看著南星的表情,南星卻木著臉:“我有些困了,書房裏能睡覺嗎?”


    徐福生笑了笑:“主子書房是用來讀書的哪兒能來睡覺?”


    南星看著他:“可是我困。”然後又想起:“我臥房裏邊有薄荷香,你去給我取來醒醒神。”


    徐福生還來不及說什麽,南星就找了屋裏邊邊邊角角的位置坐下來,乖巧的趴著,徐福生這下算是徹底明白自己跟的主子真心是個廢材。虧得他使了手段上來,不過也沒關係,終歸也不是隻有這麽一個主子,他退出書房,匆匆回去取薄荷香。


    南星聽到他腳步聲才慢慢抬起頭,那位八殿下像是玩兒的厭倦了,一腳踹在小太監身上:“總讓你馱著沒意思,今天我要換一個人。”說著他指向正進門的五皇子:“你!過來給我當馬騎。”


    五皇子孤零零的走進來,他的伴讀原本是柔貴妃族中所出,後邊出了事,身邊就沒了人,陛下和寧貴人顯然也沒記起要給他選人。


    他愣在門邊不知道八皇子是什麽意思,小孩子卻一下急了:“聽不見嗎,我讓你過來給我當馬騎!”


    這一聲說得極為大聲,殿中眾人都停下來看著他倆,五皇子趙林越紅了臉,小聲說道:“我可是你兄長……”


    “母妃說了,你是罪人之子,才不是我的兄長,連個奴才也比不上。”小孩子直白的戳穿了五皇子的處境,南星看著的臉從通紅變到慘白,嘴角都在微微哆嗦:“母妃沒有錯!”


    “那你的意思是皇上錯了?”八皇子身邊跟著的伴讀一下最能‘體會’上意立刻接口道。


    趙林越一下慌了:“我不是,我沒有……”


    “你過來,給我做馬騎了我就不計較你說錯話了。”八皇子‘好意’提醒道。


    今天要是真的給他當了馬,今後在國子監還有什麽臉麵?可是要是不答應,五皇子陷入天人交戰的地步。南星垂著眸,暗暗計算著時間,五皇子最好還是多撐一會兒的好。


    顯然五皇子沒他想的那般堅強,他咬著牙走到八皇子身邊:“隻一小會兒?”


    “好啊。”八皇子答道。


    沒用的東西,南星心中鄙視,隨即又想到,不過也是枚很好用的棋子。他衝過去:“你們在玩什麽遊戲嗎?”


    突然到來的大孩子讓這些人愣了一秒,八殿下問著下邊伺候的人:“這是誰?”


    “這是四皇子殿下,才從關外接回來的。”小太監給他提醒道。


    八皇子一下就想起自己母妃昨晚說的話:“原來你就是那個死了娘的野孩子。”


    南星和善的衝他一笑,然後一拳打在他的臉上,原本搖搖晃晃的門牙被這下重擊打落,八皇子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口中一陣鹹腥,手一摸:“流血了?”


    他還沒感覺痛,底下的人全都慌了神:“快快快,叫禦醫,叫禦醫!”小太監急得跳腳:“殿下您怎麽樣,殿下?”這般語氣倒不像他是掉了顆牙,倒像是掉了半邊腦袋。


    書房中一片忙亂,門口傳來聲響:“這是怎麽回事?”是趙玄珂的聲音。他身旁還跟著於海和雲閬,一屋子人匆忙跪下,隻餘下南星一個人站著,相當的顯眼。


    南星揉揉手,總算是來了,不枉他早在清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開始計劃。


    八殿下是首先明白過來的,快速爬起來抱著趙玄珂的大腿就開始哭:“父皇,他打我!”眼淚掉落速度之迅猛,哭泣之間還能將話說明白,顯然這一套告狀程序已經是極為熟練。


    向來疼寵的小兒子受了傷,趙玄珂將他抱起來:“怎麽回事?你說!”他隨手指了旁邊跪著的小太監。


    “陛下,八殿下好好生生的同四殿下說話,四殿下忽然就動了手,事發突然,奴婢也沒來得及攔阻,望陛下恕罪。”


    “又是你!”趙玄珂看著南星:“你一回來就折騰個不停,你已經十餘歲,你弟弟才六歲,有什麽不能好好說。尊老愛幼書都讀到狗肚子裏邊去了?來人,取戒尺來!”


    “陛下,此時尚未明朗……”於海正要求情。


    “尚書是要管朕的家事嗎?”趙玄珂極為不耐煩。”


    “臣並無此意……”


    “哇……”南星哭得比八皇子還要大聲:“他說我是沒娘的孩子,還要把他當馬騎,他才是壞孩子,我沒錯!”他嚷嚷的很大聲,聲音清晰的傳到趙玄珂耳朵裏。


    這個理由……趙玄珂將八皇子放在地上:“你真的這麽說了?”


    “我沒有,他胡說八道!父皇,你要相信我。”小孩子盡管不太明白有些話是什麽意思,但是看得懂人的眼色。立刻就開始否認。


    趙玄珂看著四周的人:“你們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跪著的人沒有人說話,趙玄珂轉向另外一個人:“你來說,怎麽回事?”


    趙林越看著趙玄珂冷漠的表情,他以為自己會哭,但其實沒有他好像已經麻木了,幼時疼寵他的父皇早已經不在了。他垂著頭決定賭一把:“八弟說我是罪人之子,還要我給他做馬騎。四哥以為我們在玩兒遊戲,跑過來結果被八弟說是沒娘的野孩子。”他平靜的說著這些話。


    趙玄珂臉上卻掛不住了,轉頭看著地上跪著的宮人:“你們這些奴才是怎麽回事,好好的皇子都給你們帶壞了。來人啊,將這一群刁奴拖下去,杖斃!”


    兩個小太監還想求著饒命,被旁邊的侍衛堵了嘴,立刻拖下去。趙玄珂顯然沒了來看皇子讀書的心思,帶著怒氣出了門。於海看著垂著頭的趙玄珂歎了一口氣。書房很快被收拾幹淨,八皇子顯然嚇壞了,兩個伴讀也在旁邊瑟瑟發抖,他們在這一刻清晰的明白什麽叫做皇子犯錯,下人遭難。


    南星扭著手,這個結局雖說不盡如人意,不過比他想象中好得多,他抬眼向趙林越看去,後者也正好再看他,兩人互視一眼,迅速別開了眼神。


    一陣紛亂之後,二皇子姍姍來遲,雲閬已經送走陛下走進來,因為學堂的事他也吃了掛落,不過近兩年他為趙玄珂辦事盡心也不過隻是被指責幾句。


    他才翻開書德妃派來的人就在外邊求見說是八殿下今日身體不適不能再進學,將哭得癱在書桌旁的八皇子抱了回去。雲閬從頭至尾沒說一句話,隻板正講著自己的課。


    南星在那裏坐了一個時辰,他沒有書,隻看著窗外。上午的課程完畢,他正想往外走,雲閬卻叫住了他:“四殿下請留步。”


    南星不知道他什麽意思,站在桌邊,雲閬走過來:“您還沒有課本,正巧臣那裏還有一套,臣同你走一道,去崇文館將書本給您。”


    南星不知道他什麽意思,跟著他走出書房,徐福生站在門口,見到南星出來立刻遞上來:“主子,薄荷香取來了。”


    南星接過來:“我要同先生一道去崇文館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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