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兩公裏,來到長江路的對過兒,就是媽媽廠子的大門了。今天是禮拜三,自己已經兩天沒有見到媽媽了。媽媽在瑪鋼廠上班,按照廠子的規定,每個禮拜隻有禮拜三和禮拜六的晚上才能回家,其他時間都要回到廠子上班。1949年開始,媽媽就在瑪鋼廠裏拚命工作,以致她今年才45歲,就已經一身毛病了。病痛折磨著她,讓她早就產生了病退的想法。


    母親本來想著顧紅星高中畢業後,可以來瑪鋼廠上班,頂自己的職,這樣她既可以光榮退休,顧紅星也可以不用待業在家,直接就有了工作。可沒想到父親卻堅決反對顧紅星去瑪鋼廠當工人。用父親的話說,顧紅星是家中獨子,他必須接過父親手中的槍,保家衛國,才是好男兒。


    顧紅星當然不這樣認為,他認為工人階級才是最光榮的。而且,以他的身板,無論是當兵還是當公安,那都是不合適的。可是,他不敢違拗父親的意旨,不敢說出自己想當工人的這個偉大理想。


    但是母親說了。


    雖然一直以來,父親的權威在家裏是無人敢於挑戰的,但為了顧紅星的一輩子大事,母親還是和父親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可能是因為母親從來沒有這麽堅決過,父親居然退讓了。隻是退讓,而不是認可。父親說,讓剛剛高中畢業的、剛滿19周歲的顧紅星在工廠裏工作一年,如果顧紅星能吃得下苦,就讓顧紅星接著幹,頂他母親的職。


    當時顧紅星真是高興壞了,自己成為一名光榮的工人的理想,就這麽輕而易舉地實現了。雖然從小在同輩人中算是衣食無憂,但吃苦是他從不懼怕的事情。哪怕自己被瑪鋼廠分配到最苦的崗位(這可能是父親特意打的招呼)——爐前工,他也絲毫沒想過放棄。


    煉瑪鋼就是用高爐把生鐵和廢鋼混合在一起熔煉出介於鋼和鐵之間的金屬,高爐熔煉是關鍵工序。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顧紅星學會了看鐵水判斷溫度;用臉和脖子被通紅的焦炭粒燙了許多紅斑和水泡的代價,學會了通爐眼;還學會了往澆鑄包裏放適量的鐵水,讓它不多不少又不濺到外麵。總之,顧紅星在最苦最累的瑪鋼廠爐前工的崗位上,一幹就是一整年,幹得不亦樂乎。


    他自己還沒覺得有多累,母親卻受不了了。每天晚上給他臉上、身上上藥的母親,終於還是在一年承諾期滿的上禮拜六,自己主動去找了丈夫,放棄了讓兒子頂職的計劃。而似乎是天意,6月20日,禮拜天,恰好是公安局招工的日子,被顧紅星給趕上了。


    明明說好了的事情,母親怎麽就變卦了呢?


    當然,顧紅星不敢去問母親,更不敢去問父親,也許父母都是為了他好吧。在去公安局參加招工的路上,顧紅星還是心存僥幸的。自己有那麽多同學,都在家待業,一個個人高馬大的,公安局這次隻招兩個人,怎麽也招不到他的頭上啊。如果公安局不招他,自己就可以理所當然地回去,當他幹得好好的爐前工了。


    不出所料,在龍番市公安局大門口的小廣場上,已經有幾十個人高馬大的男孩子趕在顧紅星之前抵達了,一個個翹首以待。顧紅星暗自慶幸著,站到了隊伍的最後。


    “叫什麽名字?”當排到顧紅星的時候,一位身穿公安製服的老同誌坐在桌子後麵,用鋼筆戳著桌子上的信紙,問道。


    “顧紅星。”顧紅星說完,微微抬眼看了看老同誌的表情。老同誌一如既往地戳著信紙,頭也沒抬,更沒有心照不宣的表情。看來父親並沒有給他這次招工打招呼。


    “年齡,學曆。”老同誌似乎在訊問犯人。


    “20,高中畢業。”顧紅星說。


    老同誌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高興,看起來今天來參加招工的小夥子們,能有這個學曆的並不多。


    “家庭成分,政治麵貌。”老同誌第一次抬起頭看了看顧紅星。


    “嗯,軍人轉業


    (5)


    家庭,我是中共黨員。”顧紅星被老同誌一看,顯得有些拘謹,但還好能強行鎮定地回答完了問題。


    “黨員,好,就你了。”老同誌哈哈一笑,拿起鋼筆唰唰地在信紙上寫了幾行字,再唰的一下扯了下來,遞給顧紅星,說,“你明天來局裏報到,先去被裝科領警服,然後去刑偵科找老穆,啊,找穆科長。”


    顧紅星頓時就蒙了,難道這位老同誌抬眼看了一下他,沒對他的瘦弱身材感到不滿嗎?前麵那麽多人高馬大的帥小夥,怎麽就決定招收他了呢?就問了這麽幾句,就招收他了?顧紅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甚至都忘了伸手去接那一張信紙。


    老同誌則似乎看穿了顧紅星的心思,又是哈哈一笑,說:“中國共產黨為人民服務,公安民警也是為人民服務,公安心向黨,懂嗎?”


    說老實話,顧紅星沒太懂。但他還是顫抖地接過了老同誌遞過來的信紙,那是一封介紹信,是他明天去認領被裝和報到的介紹信。


    我就這樣,成了一名公安?從公安局走出來,在眾多小夥子羨慕的眼神中,顧紅星依舊腦袋嗡嗡的,搞不清所以然。


    回到家裏,媽媽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那道白菜燉肉裏,恐怕有八兩肉。父親甚至拿出珍藏多年的老酒,小酌了幾杯。顧紅星感覺從自己記事開始,父親的笑容加起來,也沒有那晚的多。顧紅星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還是傷感,但是看到父母如此興高采烈,自己實在是傷感不起來。


    傷感重新回來,是在禮拜一的晚上。


    當顧紅星領了警服,去找滿臉都是皺紋的穆科長報完到之後,穆科長告訴他,讓他回家打點行裝,因為禮拜三的下午,他就要和那個與他一起招工入警


    (6)


    的小夥子乘火車趕赴沈陽。不是去辦案,而是去公安部民警幹校,參加為期八個月的培訓。


    沈陽離家有一千五百公裏。


    傷感的誘因,是要遠赴沈陽,畢竟顧紅星長到20歲,基本上沒出過龍番。但傷感的主因,還是他終於緩過神來,發現自己並不是在做噩夢,而是真真切切地遠離了自己成為一名工人的理想,成了一名公安。


    直到剛才在櫥窗裏看見了自己著警服的身影,這種傷感才稍微減輕了一些。在家裏穿上警服後,他甚至都沒去照一照鏡子。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走到了瑪鋼廠的馬路對麵。馬路中央,一名和他穿著一樣的交通警察,正拿著一根紅白相間的指揮棍,站在路口中央的指揮台上指揮交通。當他轉過身,看見正在路口站著的顧紅星時,立正並敬了一個禮。


    顧紅星嚇了一跳,頓時慌亂了起來。他手足無措,一隻手緊緊攥著自己斜挎著的綠色書包。他沒有接受過任何部隊或公安的培訓,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回禮。


    交通警察笑了笑,轉過身去,揮動指揮棒,示意顧紅星過馬路。顧紅星低著頭,紅著臉,攥著包,三步並成兩步從指揮台邊走了過去。他希望能盡快走過去,躲進瑪鋼廠的大門,緩解自己的尷尬。


    他覺得,大門門衛惠大爺應該還是那樣懶懶地坐在門衛室裏,聽著那破舊不堪的半導體


    (7)


    ,看見顧紅星,肯定還是慈祥一笑,拿出登記本讓他登記好再進去。瑪鋼廠的管理很嚴格,所有進入廠區的員工都是要簽字登記的,如果不是廠內員工,甚至都不讓進去。現在自己已經不是瑪鋼廠的職工了,不知道惠大爺還能不能讓自己進去呢?不讓進去,能不能讓惠大爺叫母親出來呢?畢竟下午就要乘火車去沈陽了,一去就是八個月,媽媽肯定會很想念自己的,別是一定要告的。


    懷著忐忑,反複在心裏組織著語言,顧紅星走到了門衛室門口。讓他意外的是,門衛室旁進廠區的小門是開著的,可是惠大爺並不在門衛室裏。


    這可就奇怪了,惠大爺幾乎一年都不離開那個門衛室一步的,今天咋就脫崗了呢?這可不是惠大爺的風格啊。隻不過,現在就很尷尬,既然惠大爺不在,那自己究竟是進去呢,還是在這裏等著呢?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顧紅星翹首向廠區看了看,恰好看見幾個車間的人,都在往母親就職的三車間跑。很顯然,這不正常。


    是出什麽事了嗎?顧紅星思忖著,但是又不敢不按規矩登記,不敢冒失地走進廠區。正左顧右盼之際,兩個一車間有些麵熟的年輕人正好經過門衛室,看見了顧紅星。兩人一左一右拉著顧紅星,走進了廠區。


    “快點,快點,公安同誌,三車間出人命了。”其中一個年輕人說道。


    “不,不,不,我,我……”顧紅星知道自己被誤認為是來出警的公安了,連忙想要解釋,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兩個年輕人也不管那麽多,邊推邊拉地把顧紅星帶到了三車間門口。走到這裏,顧紅星才反應了過來:三車間出人命了!媽媽是三車間的!


    想到這裏,顧紅星的腿有點軟,好在有兩個人架著他,走進了三車間。三車間的東北角已經圍了很多人,看不清人群裏的情況。不過顧紅星很了解車間的布局,這個東北角,放著一台技術革新的機器,是媽媽從朋友的機械工廠裏定做的。所謂技術革新的機器,就是一個一人多高的大箱子,裏麵是兩個相對運轉的、上麵滿是抓鉤的大滾筒。箱體的兩側是兩條不停滾動的運輸皮帶。簡單來說,這台機器的工作原理就是將大小不等的焦炭塊,從一側皮帶運送到箱體內,較大的焦炭塊就會被滾筒抓鉤碾碎,變成大小相似的焦炭塊,再從另一側皮帶運送出來。這樣能保證燒爐子的焦炭塊都是大小均勻的,可以充分燃燒。據說媽媽引進了這台技術革新的機器後,焦炭節省量是全廠最大的。


    可是,這台技術革新的機器,看起來,是出事了。


    “讓開,讓開,公安同誌來了。”兩個年輕人在人群中擠出一條通道,把顧紅星硬生生地推到了機器的旁邊。


    接下來的這一幕,顧紅星終生難忘。


    機器已經斷電、停止了運行,而機器皮帶上的斑斑血跡、箱體上噴濺的血跡以及機器下方的血泊,似乎已經說明了一切。如果說從來沒見過這麽多血的顧紅星,先是被血跡驚嚇到了,那後麵的場景更是把他給嚇蒙了。


    機器箱體的出口處,赫然露出一條大腿來。


    大腿已經脫離了軀體,橫截麵處黃色的脂肪、鮮紅的肌肉和白森森的斷骨,讓人在恍然間覺得這並不屬於人類。但那腿上分明還套著工廠的工作褲,腳上還有一隻嶄新的解放鞋,這鮮明的衣著特征,似乎暗示著殘肢的主人前一秒還和身邊人一樣地活著。


    是誰遭了殃呢?顧紅星不自覺地看向那隻鞋子。


    解放鞋在這個時代實在太常見了。不論是不是在廠裏上班,大家都穿著一模一樣的解放鞋,所以根本無法從鞋子上判斷,斷肢的主人究竟是誰。不過,鞋碼很小,大概隻有37碼,工作褲也是女式的,不用說,死者是個女人。


    而這個車間的女性,並不多。


    此時的顧紅星已經窒息了,就像是一塊千斤的大石壓迫在自己的胸口,使得他的胸廓根本就無法起伏。自己的腦袋就像是一個氣球,此時正在被人用打氣筒不斷地向裏麵充著氣,他的臉越漲越紅,慢慢地開始變紫了。隨著太陽穴處青筋盡顯,他的心髒也越跳越快。慢慢地,他感覺到心髒似乎已經不再跳了,大腦裏也是一片空白。


    圍觀的工人們都離機器五米遠,沒人敢靠近,就像是害怕這個機器的箱體裏會爬出一個無腿的女鬼。大家都知道,裏麵的人,肯定是活不成了。


    這一條大腿已經把顧紅星嚇得夠嗆了,按理說他此時應該閉上眼睛,不再看眼前的慘狀。可是不行,因為他沒有搜集到足夠的線索來證明,這個被機器碾死的女工究竟是不是媽媽。


    顧紅星努力喘著粗氣,似乎想讓他胸口的大石減輕一些重量,他拚盡全力邁動已經僵直的雙腿,向機器走近了幾步,瞪著已經血紅的雙眼,支撐著自己即將要崩潰的精神,尋找著什麽。不是盡一名公安民警的職責,而是在做一名兒子該做的努力。


    走近了,看得更清楚了。機器箱體的外簷抓鉤上,掛著黃澄澄油乎乎的條狀物體,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是死者的腸子。而箱體的一角,可以看到一團烏黑的毛發,那是已經被碾碎了的頭顱,卡在了箱體和皮帶之間。烏黑的頭發絲之間,似乎還可以看到一顆黑白相間但被擠出眼眶外的眼球。


    顧紅星活了二十年,從來也沒有想到過這麽恐怖的場景,而如今,它就在離自己咫尺的地方。濃烈的血腥味,刺激著他的嗅覺神經。


    大石頭似乎又增加了一千斤,讓他徹底喘不上氣來。他能確切地感受到自己顫抖的雙腿和不斷撞擊的上下牙列,本來已經濕透的製服此時牢牢地黏附在皮膚上,讓他感到陣陣冷意。


    他依然無法判斷,那個已經支離破碎的人,是不是母親。


    “星星!”是母親的聲音。


    顧紅星沒有回頭,但那塊壓在他胸口的大石頭,突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胃裏的翻江倒海。一股熱流從他的胃部開始,急湧而上,順著他的食道衝擊著他的會厭。


    顧紅星一手捂住了嘴巴,鑽過了人群,向車間大門跑了出去,還沒出大門,嘔吐物已經從他的指縫中噴湧出來。


    他痛痛快快地吐了一場。


    “星星,你怎麽來了?”母親遞過手帕和熱水杯,問道。


    此時的母親麵色蒼白,看起來也是被嚇壞了。


    “媽,你去哪兒了?”


    “帶公安同誌來這裏。”


    “這,這是怎麽了?”


    “負責管理機器的,你吳姨,被碾死了。”母親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說道,“我猜是有焦炭卡在了機器輪軸,你吳姨就去用腳撥,結果自己被卷進機器裏了。”


    吳姨叫吳秋月,顧紅星當工人的一年裏,倒是每天都會見到她。在顧紅星的印象中,吳姨就是個三十多歲、性格非常外向開朗的女人。平時挺愛打扮,雖然姿色平平。


    “星星,你全身都在抖,沒事吧?”母親攬住了顧紅星的腰。可能母親還想像以前那樣,把他摟在懷裏,可顧紅星已經不是一個小孩子了。


    顧紅星搖了搖頭,說:“媽,我下午就要去沈陽了,八個月。出了這事兒,您怎麽辦?”


    母親抹了抹眼淚,說:“好,我的星星有出息了。媽媽沒事的,車間是我管的,機器也是我引進的,我是要去你吳姨家裏賠罪的。”


    “這不怪你。”在媽媽的臂彎裏,顧紅星已經平靜了一些,但他還能感覺到自己聲音的顫抖。


    母親搖了搖頭,說:“你不用操心媽媽了,我沒事的,出了事我就要麵對。你好好的,在外麵照顧好自己。媽媽會每個月給你寄糧票


    (8)


    。”


    “公安局會寄的。”顧紅星說道。


    “公子哥兒,你怎麽在這兒?”滿臉皺紋的穆科長此時從車間裏走了出來,看見了正在門口說話的顧紅星母子。


    在顧紅星報到的時候,穆科長就說顧紅星長得白白淨淨的,像是公子哥。沒想到,穆科長居然就在大庭廣眾下這麽稱呼起他了。


    “我,我……”顧紅星頓時結巴了起來。


    “你啥你?”穆科長性子很急,聽不了結巴。


    “我是他媽媽,他來向我告別。”母親說道。每次顧紅星結巴起來的時候,都有母親幫忙解圍。


    “哦。”穆科長應了一聲,語速極快地說,“現場我們都拍照了,法醫會把屍體從機器裏弄出來。在此之後,你們要找一塊大塑料布,把機器封存起來,別讓人動啊。”


    “好,不碰,不碰,剛才我就讓所有人都別靠近、都別碰。”母親說道。


    穆科長點了點頭,像一陣風一樣經過顧紅星的身邊,連珠炮一樣地說:“臉都嚇白了?嗐,這算啥啊,以後有的是這樣的。”


    這句話說得顧紅星心裏很不是滋味,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是啊,直到現在,他的雙腿還提不起力氣。穆科長最後一句話,更像是威脅,顧紅星想,自己究竟適不適合這份工作呢?


    回家的路,似乎沒有來的時候那麽長了,因為顧紅星一直在思考,如何將今天的所見所聞和親身感受敘述給父親聽,又如何能讓父親收回成命,從而允許他重新回到工人的崗位,遠離這份“血腥”的職業。


    太陽明明比來的時候更烈了一些,但顧紅星一點也不熱,卻反而感覺到絲絲涼意侵襲著他的心窩。他不再關注路口的交警有沒有向他敬禮,也不再關注百貨采購供應站裏究竟有沒有自行車,就這樣一路走回到了家裏。


    父親已經回到家裏了,三菜一湯都已經做好。顧紅星的家就在政府大院裏,這個點已經做好了飯菜,說明父親是提前下班了。雖然是兩個素菜,一個小葷(素菜炒肉絲),但這樣的規格足以成為給顧紅星的餞別宴了。


    “爸,今天……”顧紅星為了鼓足這口氣,幾乎憋紅了臉。


    “你不用說了,今天瑪鋼廠的事情,公安局剛才已經打電話和我說了。”父親一下子打斷了顧紅星的話,同時打斷了顧紅星的思路和勇氣。顧紅星實在想不通,自己從案發後走回來,也就半個多小時的時間,父親居然更早地獲得了消息。


    “可是我……”顧紅星欲言又止,他幾乎無法重新組織起語言,來說服父親放棄讓他當公安的想法。


    “你是想說,你嚇壞了,所以幹不了公安是吧?”父親解下圍裙,坐到飯桌旁,伸手示意顧紅星坐下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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