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監正的話,大家在仔細對比,江連芳這幅畫非常清晰細膩,老監正的畫就很模糊,但是老監正也把一片葉子畫的很詳細,那果子雖然模糊,到底造型簡單也能分辨。


    這麽一對比,哎呀,還真是非常像啊!


    那麽就有問題了,一幅畫上這棵樹明明就把一條龍踩在了腳下,另一幅卻說隻有他才能打開尋仙台,到底能信哪一幅畫?


    去問老皇帝,老皇帝都半瘋了,囫圇話都說不出來。


    新帝想了又想,長歎道,“還是先找到這畫中的妖再說吧!”


    隻是兩幅畫雖然互相印證了,卻沒有告訴大家去哪裏找這個妖。


    沒辦法之下,隻能把畫在多畫一些,然後發出去當海捕文書用,當然這一次不是要把妖抓起來,措辭還是很客氣的,特別言明有豐厚報酬,不管是提供線索的,還是本妖自動出現,都有報酬。


    這麽一發,寧瀾的書童出來配藥時也看到了,回去和寧瀾說了一句,寧瀾心頭一動,讓書童弄了一張畫像回來,仔細辨認了一下,認出這是蘇晶的原型。


    他發出一連串的笑聲,一開始是嘲笑,接著是悲憤的冷笑,最後咳嗽起來,自己縮成了一團。


    他讓書童去衙門,“就說,我知道這個妖的消息!讓他們來找我!”


    衙門的人來的並不快,因為一旦涉及到報酬,就會有人渾水摸魚,衙門已經處理了不少人了,連渾水摸魚的妖也有。


    對他們來講,見寧瀾也隻是走個過場而已。


    寧瀾隻說了一句話,“我原本和她在一起,是天師帶人把她給搶走了,我一直在申訴,隻是無人理會!”


    來的人半信半疑,這句話倒是和別人的套路不一樣,他們又仔細問了問,寧瀾把江連芳什麽時候帶走蘇晶,當初帶了多少人,還把他關了幾天的事都說了出來,最後道,“她跑了嗎?你們又找她幹嘛?”


    最後自言自語道,“雖然是個妖,她也隻是個姑娘家……咳咳咳!”


    來的人這回真的驚訝了,因為目前人人都以為這個樹妖是男的。


    梅花妖多美啊,比牡丹都不差,但他化形就是個男子。


    趕緊回去上報,很快又來了人,見寧瀾病病歪歪,趕緊讓禦醫診斷,上好藥!這幅樣子可不能帶到皇帝麵前去。


    寧瀾從這些人嘴裏知道這回找蘇晶真不是害她,他終於放了一點心,加上好醫好藥用著,身體倒是恢複的快了。


    過了六七天,他已經能下床走動,這些人也不敢耽擱,就把他弄進了宮裏。


    這回寧瀾還是存了一點戒心,沒把他和蘇晶認識的過程說出來,隻說在神都遇到她,然後自己接受了她的資助,答應替她隱瞞妖的身份,後來聽到神都正在大肆捕殺妖類,“蘇姑娘是草木妖,身上沒有任何血戾之氣,因此我答應把她送出神都,隻是我帶著她剛剛出門,一大群道士和士兵就圍住了我們,他們一個招呼都沒打,直接把她給搶走了!”


    “我也被關了起來,後來倒是把我放了,蘇姑娘卻沒有消息,但她也是無辜的,為什麽要抓她?我一直上衙門理論,可惜沒人理睬我,我又向六部遞狀紙,也是毫無音信,直到現在,才發現你們還在找她,那是不是上次她逃脫了?”


    大臣們集體無語,新帝也是一句話都沒有。


    不過有了寧瀾提供的線索,可以去找當初執行任務的人去,道士們是死了很多,當初跟著去的人還是有的,連士兵都找了出來。


    這些人證實了寧瀾的話,但是當時蘇晶一直待在背簍裏,看到她的人並沒有。


    有個大臣遲疑道,“這樹妖到了江連芳的手裏,難道他會放過嗎?”


    如果會放過,也不會大張旗鼓把她找出來。


    再去找那些被關起來的小道童,他們隻是幫著做雜事跑腿,倒也算不上作惡多端。


    然後一個奉命送花盆的小道童被找到了,他證實江連芳把一顆妖樹投進了藥鼎,讓他把那妖樹留下的花盆送去給牡丹。


    有大臣問,“你親眼見江連芳把那妖投進了藥鼎?”


    那小道童道,“我沒親眼看見,那一爐丹,是天師……是江連芳親自動手煉製,沒讓人幫忙,但那個背簍是我拿進去的,後來我把那花盆帶走,江連芳就讓我把背簍一並收拾了,裏頭已經沒東西 ,那藥房裏也沒見多出任何妖類,後來那一爐丹也煉成了。”


    這麽一聯係,怎麽看都是那妖已經成了那爐丹藥的材料了。


    找了半天,能開尋仙台的妖已經被煉製成丹,進了老皇帝的肚子?


    大家都感到了絕望。


    抱著一線希望,再去找牡丹,這回問花盆的事,牡丹非常喜歡這個花盆,比之前的大水缸好多了,她非常緊張,一路自己護送進宮,不讓任何人碰。


    好在也沒人覬覦她的花盆,就是問她這花盆的來曆。


    這個牡丹倒是如實說了,“蘇姑娘給我的,一開始我不知道她也是……妖,讓她給我看病來著,後來她找到了晦氣珠,我就不敢紮根大地,一直就待在花盆裏,再後來,她就托人送了這個花盆給我,我也再沒見到過她。”


    “你知道她也是草木妖嗎?”有人問。


    牡丹異常警惕,“我不知道!”


    問的人無語,不過從牡丹這裏也確實得不到更多消息了,反倒是寧瀾那裏,應該還能得到一些消息。


    隻是如今大家都有些心灰意冷,因為怎麽看,這棵樹妖都已經沒了,整棵樹都進了藥鼎化為飛灰了。


    這時老皇帝倒是有些清醒了,新帝去問他,他歪著嘴笑,“是,我吃了用她煉製成的丹藥,我若不吃,也不會成為這個樣子……但如今,你們也沒辦法了……都給我陪葬吧……哈哈哈哈哈哈!”


    新帝這才恍惚想起江連芳和老皇帝似乎有過一段關於那棵草木妖的對話,當時他並未放在心上,聽過就算了,新帝苦笑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他親自去找了寧瀾,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寧瀾,然後苦笑道,“如今,整個皇朝都沒希望了!”


    寧瀾好半天才消化完,雖然也痛恨老皇帝和江連芳,但看著眼前這個都有白頭發的瘦削新帝,寧瀾也覺得有些難受。


    他忽然想起蘇晶說過的,“覆巢之下無完卵。”


    如果這個皇朝沒了氣運,也就代表國家衰落,哪怕朝代更迭是常事,處在這個時代的老百姓卻是最無辜的,他們必將承受一切無法承受的災難和生離死別。


    寧瀾想了想,“陛下……蘇姑娘的老家在湘地,草民想著,要不然去湘地搜索一番再說?她是妖,或許……”


    妖和人不一樣,可能她就逃過一劫了呢?


    新帝有些心灰意冷,“找不找到再說,就是找到了,憑朝廷對她做的一切,你說,她還願意伸出援手嗎?”


    誰個賤得慌,真的是你打我左臉我把右臉轉給你也打,搞個平衡啊。


    寧瀾不這樣想,“蘇姑娘雖然是妖,卻非常仁善,之前那些事並不是陛下加諸在她身上的,如今陛下也不是隻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天下蒼生,江連芳已經罪有應得,上皇……如今這樣也不算多好……冤有頭債有主,那也和陛下無關啊!”


    “隻若是真找到蘇姑娘,還望陛下禮待與她,不要再讓舊事重演。”


    看到寧瀾這麽認真,新帝也有了一絲信心,馬上派人去湘地探查蘇晶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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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9章 第八界二十五


    欽差帶著一行人一踏入湘地, 就呆住了,那種神都見不到的植物,這裏幾乎偏地都是。


    倒不是說漫山遍野, 就是家家戶戶房前屋後都會有這麽十幾株, 現在沒果子,就一片綠油油。


    但那果子好些人家的屋簷下都掛著呢, 紅彤彤的一串串。


    便是城裏也都有這些果子,到了飯時, 就見有些婆娘揪下幾顆剁碎了放進鍋裏,不一會兒一股子辛辣味就傳了出來。


    這行人心下納罕,也沒停下腳步,直奔府台衙門。


    林府台得知神都來了欽差, 自然帶著屬下一起迎接, 寒暄畢,來人就道, “林大人, 你們這裏那種綠葉紅果的植物是什麽呀?幾乎家家都有, 也見到你們都拿來吃呢?”


    林府台微笑, “這叫辣椒,這裏也確實家家都有, 菜裏加一些,更增加風味, 也讓老百姓嘴裏多一種滋味,少量用一些, 也有暖腹祛寒氣的功效。”


    神都來的人互相看了看。


    等到無關的人離開,欽差周大人向林府台宣讀了聖旨,請他全力協助尋找一個名叫蘇晶的草木妖。


    林府台滿臉古怪, “那個,你們找她幹嘛?”


    欽差周大人,就是周侍郎,也是個知情人,見林府台神色有異,就覺得他應該知道一些消息,想了想,也就如實告訴了林府台,最後道,“現在陛下和大人們都在找她,希望她能伸出援手,哪怕是看在這千千萬萬的百姓身上!”


    林府台都不知道要說什麽了,最後道,“蘇姑娘,確實回來了。”


    周大人頓時就興奮了,“真的,她沒事吧?”


    林府台抿了下嘴唇,“看起來是無事,但無論誰被那樣對待,也不會一點芥蒂都沒有,好在我們湘地一直和她關係不錯,她也沒遷怒我們。”


    “那她現在在哪裏?”周大人更急了。


    林府台麵無表情,“山裏。”


    “啊?!”眾人都吃驚。


    林府台道,“她回來後一開始我也不知道,還是有人借她的廟宇魚肉百姓,大肆斂財,她才出現懲罰了那些人,我那時才知道的。後來去找她,她說了她的遭遇,我也不好意思挽留她,她就和她的幾個朋友進了山,還說她原本就是妖,還是在山裏待著好了。”


    眾人都無語了半響,隻是此行不能就此打住,隻能迎難而上,請林府台派人帶他們進山找蘇晶。


    好在林府台也不會坐視不理,他坐的四平八穩道,“那倒不必,馬上就是此地春耕祭祀廟會,蘇姑娘答應了過來觀禮,到時候諸位大人同她好好說便是。”


    神都來人這才放了半顆心。


    廟會兩天後開始,最熱鬧的反倒不是城內,而是在蘇晶廟宇的周邊,那真是人頭攢動,小商小販自動聚集,在路上排出幾裏地。


    過來祭祀的人也不是個個非要擠進廟裏,遠遠的看見廟的影子就能擺下蒲團磕幾個頭就行了。


    欽差周大人看到了問這是為何,林府台摸著胡子,“這裏百姓自發上供蘇姑娘,但蘇姑娘說了,祭她,誠心就行,貢品頂多一捧新穀,祭完帶走,就是沒貢品也無妨,不需非得進廟,人多時更是要注意安全,避免踩踏。”


    聽的人心裏也都感慨,怪不得此妖受百姓熱愛,如此憐憫眾生,好些朝廷官員都做不到!


    那個知道更多內幕的周大人更是心想,“也難怪老監正說隻有她才能重開尋仙台,就衝這妖積攢下的功德就可見一般了!唉,上皇可真是……”


    腦子有多壞才盯著把這位入藥延壽啊!


    蘇晶自然也來了,附身在神像裏,看著無數百姓帶笑前來上香上供,然後就去攤販處看有什麽值得買賣的。


    就是神都來人也為這裏的欣欣向榮讚歎,他們一路行來,看的最多的就是各種困苦和愁眉苦臉,這幾年各地災害不絕,朝廷也疲於奔命,百姓的日子確實越發艱難。


    倒是進了湘地,雖然百姓也不是個個富足,這精神麵貌就看著不錯,一打聽,湘地也有各種災害,但波及不廣,收成不如以往也還能糊口,老百姓隻要有口吃的,不餓死,那也就滿足了。


    此時人流如織,林府台帶著人也就在一邊觀看,並未擠入廟裏找蘇晶。


    倒是有個神都官員頗為著急,“蘇姑娘果真來了嗎?”


    林府台看了一眼廟宇房頂上蹲著的烏鴉,就道,“來了,看到那房頂上的那隻烏鴉了嗎?他就是蘇姑娘的朋友,名叫蘇烏,他都來了,蘇姑娘肯定也來了,此時也不好過去,且等一等吧,到了下午人群散去,我們就能前往。”


    果然,午後人群就開始慢慢變少,離的遠的走的早,離的近的才略等一等,但到了下午三四點,人流基本就不見了,人們都在收拾東西趕回去。


    連廟裏也漸漸沒了人。


    這時林府台才帶著眾人進了廟。


    眾人就見到了此間的神像,一個麵相端莊的女子立在上首,腳邊蹲著一隻青蛙,伸出來的右手上停著一隻烏鴉,肩膀上居然還有一隻螳螂,意趣橫生。


    蘇晶在神像塑好後心裏就吐槽過,她哪來這麽圓滿的麵頰啊,耳朵也沒那麽大,眼睛卻比神像大多了,隻是她沒好意思說。


    見到林府台,蘇晶一晃就從神像上脫出來,笑道,“林大人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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