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管事終於鬆了口氣,捧著熱茶沉著臉,“這是個什麽東西啊,哪來的?”


    肖筱賠笑,“我們也不太清楚,說是新來的打雜,因此叫來給院子裏做雜活,這人腦子不大好使,一直說些誰也聽不懂的胡話,也就一把子力氣好使些,沒想到衝撞了大管事!”


    賴管事把府裏的小管事叫來一問,果然是這樣,不要工錢,隻要吃喝住就行。


    但賴管事被當眾下了麵子,這是一定要找回來的,因此要打錢興的板子,還問錢興,“你之前要說什麽?”


    錢興抬頭,看到肖筱死死盯著他,角落裏的小主子一直低著頭,錢興混沌的腦子裏一片糊塗。


    但他總算知道此刻不能說自己是來教薑儒崢練武的,因此梗著脖子一言不發。


    賴管事見這家夥果然呆頭呆腦,下令打二十板子就結束了。


    二十板子錢興也能受,就是得休息幾天。


    不過賴管事終究起了疑心,突擊了好幾次,幸虧肖筱警惕,沒有露出馬腳來。


    終於賴管事放了心,恢複到原有的探視頻率。


    就連朱小娟也忍不住抱怨,“這大個子真是的,連累大公子那麽辛苦!”


    雖然是演戲,但得做全套,衣服得脫換,火盆也得收拾的一點痕跡都沒有,甚至連床上的被子也得跟著換。


    所有人都被折騰的不輕。


    方慕也得跟著躲,他在一邊看了個全場,也忍不住搖頭苦笑。


    錢興是穆家的人,肖筱哪怕對他十分不滿,也不會到他麵前說他,但薑儒崢去了。


    那時候錢興還在養傷,屋子裏冷的很。


    薑儒崢定定的看著他,錢興掙紮著行禮,還道,“小主子,你別擔心,我沒事……”


    薑儒崢淡淡道,“我從沒擔心過你,你的所作所為從未幫到過我,不過看在你是外公派來的份上,我一直禮遇你,可是你蠢鈍不堪,差點害了我!”


    錢興目瞪口呆。


    薑儒崢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小可憐,吃不飽穿不暖,就等著你來救我?”


    “若你有心,想必你也發現了,我其實吃的很飽,穿的很暖,我還在念書,可這府裏不是我說了算,是賴三在管,他直接聽命於我的後母,我現在沒能力對付他,肖筱一直在幫我遮掩,而上回,你差點一手毀了這個局麵,把我推到賴三麵前!錢興,你不是來幫我的吧,你是來害我的吧?”


    “外公還真是有心,派你這麽個蠢鈍不堪,自以為是的東西來幫我,就怕我過的有多好,然後忘了穆家的恩情!”


    薑儒崢年幼就被至親之人拋棄,他的心理其實並不怎麽健康,全都是肖筱介入的早,他黑化的不那麽徹底。


    但本質上薑儒崢還是個天潢貴胄,他沒和錢興同甘共苦過,因此完全不會把錢興看的有多親近有多重要,在他眼裏,錢興不過是個奴才,是個下人,還完全聽命於穆家,差點害的他和肖筱前功盡棄。


    因此他獨自前來,毫不客氣的怒罵了錢興一頓,最後薑儒崢道,“我並不需要你,你若是想走,就隨便,但你以後還要打著為我好的名義害我,就別怪我不客氣!”


    錢興被罵的魂飛魄散。


    他回不去的,穆老爺子說了,“你不能照顧好儒崢,就別來見我!”


    愚忠的人當然不能接受這點。


    薑儒崢走了,朱小娟過來給錢興送藥,也歎息道,“我就沒見過你這麽個蠢的人,想當初我剛來,盼弟還沒和我說什麽,我就知道要替大公子遮掩,前兒你可真的差點壞事,這幾天賴管事天天過來看大公子,害的大公子就沒能好好坐下吃一頓飯,你說你是來幫大公子的,可我看你根本不像!”


    錢興喃喃,“我就是不想小主子受委屈……”


    朱小娟嗤笑,“哦,那你是能讓賴大管事走呢,還是能替大公子做多少事啊?我可聽盼弟說了,前兒要是你說漏了嘴,賴管事看破了我們苦心維持的局麵,那怕是要壞事,不知道想多少辦法才能補救,到時候你能做什麽?大公子來這裏是王爺王妃做主的,你還能上京城去打王爺王妃嗎?”


    按照肖筱的想法,到時候怕是要讓賴管事下台了,否則薑儒崢絕對要倒黴,隻有賴管事三鞠躬下了台,京城再來新的管事,才能繼續忽悠。


    但誰也不想做到這一步,因為人命始終很重要,肖筱也不能保證他們不動聲色就能幹掉賴三,其次,賴三也算是好糊弄的,要是來了個不好糊弄的,那就更糟糕了。


    因此肖筱是越想越生氣!


    錢興頓時蔫了,他核桃大的腦仁終於明白自己沒幫到薑儒崢,反而給他惹了大麻煩。


    薑儒崢終於不用敷衍錢興了,他根本就不想看到他,至於鍛煉,他每日跳繩俯臥撐等等也能讓身體強健。


    錢興身體好了,卻再也近不了薑儒崢身邊,肖筱吩咐其他人看著他,“這人腦子不行,會壞事,不要讓他見賴管事!”


    錢興想向薑儒崢剖白自己,薑儒崢淡淡道,“你能閉嘴,不見賴三,或是見了賴三也懂得閉嘴,那就是幫我!”。


    錢興目瞪口呆,失魂落敗。


    第355章 第十一界八


    薑儒崢才不會理會錢興, 他每日也挺忙的,方慕倒不用天天來,但布置了功課後, 薑儒崢就得認真做。


    肖筱也不願薑儒崢變得諸事不知,她會把外麵各種商品價格告訴他,百姓過得日子告訴他,府裏誰和誰有矛盾告訴他。


    薑儒崢雖然偏安一隅,卻有著方慕正統的教育,肖筱見縫插針似的灌輸,他本就聰穎, 因此渾身氣質越發沉穩凝練。


    朱小娟正值豆蔻,有時候看著薑儒崢,她都忍不住心跳加快。


    在這裏,沒有哪個男孩子能比得上薑儒崢,外形、氣度、學識,哪怕薑儒崢為了應付賴三裝可憐,在朱小娟眼裏也魅力無窮。


    而心理年齡比朱小娟大得多的肖筱,看薑儒崢就是一副我他媽終於把瓜給一點點養大了!


    這幾年她可是費盡心血啊, 那一千多兩銀子看著多,想要把薑儒崢養好,可得認真計算, 想要府裏下人幫著隱瞞,也得給人家甜頭,否則沒有利益捆綁,誰願意幫你,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因此肖筱一直在算計著用。


    薑儒崢也都看在眼裏, 他知道這些錢有一部分肖筱是給了趙氏,但這也是沒辦法的,趙氏到現在還拿著肖筱很大一部分月錢呢。


    這些錢,包括打點下人的,其實都算用在薑儒崢身上,肖筱自己反而從來都不亂花。


    薑儒崢見肖筱又在算賬,就道,“還夠嗎?”


    肖筱在紙上劃拉,“你放心,我有數的,當初我還藏下了不少東西,當了也能值不少錢,我想你爹和你後娘總不會讓你一輩子待在這裏。”


    肖筱一直是把薑儒崢的渣爹和新王妃擺在一起說的,因為在她看來,這個王爺也不是好東西,沒他縱容,新王妃不敢這麽待原配的孩子。


    薑儒崢冷笑道,“那可說不準,弄不好婁氏還希望我在這裏沒了呢。”


    肖筱抬頭,“這也有可能,我就是不太明白,如果你沒了,她的兒子就能順利得到爵位嗎?”


    肖筱不明白這裏的爵位繼承製度。


    薑儒崢一噎,這個說實話他也不太清楚,“我明天問問方先生。”


    方慕過來教薑儒崢,肖筱也會在一邊旁聽,哪怕不像薑儒崢那樣認真做功課,在方慕和薑儒崢眼裏她也是那種很聰明,一學就會的孩子。


    因此她會寫字算賬薑儒崢和方慕都沒放在心上,方慕還特別惋惜她是個女子,否則他認為肖筱將來肯定有一番做為。


    肖筱倒是明白,她也就是得了穿越有記憶的便宜,否則她連剛到這裏的薑儒崢都比不了,古文可真他麽不是人學的。


    第二天,方慕仔細給薑儒崢講解本朝的爵位繼承製。


    簡單來講,本朝王爵隻能嫡長子繼承,若嫡長子沒了,上頭開恩,嫡次子也能襲爵,但弄不好就要等第下降。


    所以那新王妃生的孩子想要爵位,首先就得弄死薑儒崢,不過爵位可能會下降。


    但新王妃可以磨搓薑儒崢,卻不會自己下手,一旦被查出來,那就全完了,連舒王都要受罰。


    最好的結果就是薑儒崢本身不堪繼承爵位,他的不堪被世人看在眼裏,舒王就能上折子換人襲爵。


    最好的結果就是不降等換人,最差是降一等換人,畢竟舒王是皇帝的親兒子,對於親兒子,隻要沒太大劣跡,一般皇帝肯定會多照顧一下。


    殺子,在皇家雖然不少見,但不能拿出來說,舒王是個慫包,但也不會想背上殺子的惡名。


    新王妃小動作是不少,很希望薑儒崢受不了鄉下淒苦自己翹辮子,也不敢做下這等世人都容不下的事。


    紅樓裏王熙鳳逼死過人,借刀殺過人,但她真正動了手的是尤二姐的未婚夫張華,隻是王熙鳳不可能親自拿刀去殺人,叫了心腹旺兒去的,旺兒沒動手,來了個陽奉陰違。


    王熙鳳想殺的還是個沒權勢的小民,新王妃要是真的對薑儒崢動手,那萬一露了一星半點,她和她兒子就徹底完了。


    殺人不是殺雞,說容易好像也容易,可說難,那也是挺難的,最難就在如何抹除痕跡,片葉不沾身,這個就很難辦了。


    就怕陷入殺之不絕的輪回,為了掩蓋殺人而繼續殺人,那才是噩夢。


    肖筱也終於明白了,原來薑儒崢目前的生命安全還是能得到保證的。


    其實直到現在,肖筱和薑儒崢手裏一塊籌碼都沒有,他們隻能在縫隙裏偷偷喘氣。


    但薑儒崢和上輩子已經不一樣了,除了沒有父母親緣,他在這裏的日子還是很舒坦的,還能溜出去玩耍。


    肖筱也沒壓著薑儒崢的腦袋讓他不停念書,他是宗室,不用依靠科舉出路,讀書不過是不讓自己變成個文盲,也不用像其他人那樣頭懸梁錐刺股。


    方慕也明白這點,因此教薑儒崢的時候也不是單教他科舉的內容。


    薑儒崢會跟著肖筱爬樹下水,堵兔子洞,玩的不亦樂乎。


    這裏的下人基本都無視他,也不會攔他出去。


    薑儒崢見到賴三和後母送來的先生,他就裝傻裝可憐,演技越發爐火純青。


    有肖筱在其中打點,府裏的仆人也跟著下意識掩蓋,賴三根本不知道薑儒崢的水生火熱隻是表象。


    錢興依舊在想辦法湊到薑儒崢麵前,他有任務在身,可現在薑儒崢一點都不待見他。


    肖筱擔心錢興因為無法接近薑儒崢,然後故意使壞,於是勸薑儒崢哪怕是裝,也得接受錢興,“我們還是太弱,一旦他跑去同賴三說了,我們就前功盡棄,估計這裏所有的下人都會被換掉。”


    “你略理睬他一下,也是防著他使壞。”


    薑儒崢一張小小的俊臉上都是寒霜,終於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於是錢興繼續當薑儒崢的武師父,錢興高興壞了,薑儒崢卻越發反感穆家。


    他都能忽悠住賴三,對付錢興自然手到擒來,很快錢興就被薑儒崢收拾的服服帖帖。


    錢興對薑儒崢倒也傾肝吐膽,就是肖筱吩咐了他的事,隻要是薑儒崢需要,他都會全力以赴,薑儒崢都快真的接受錢興了,又被他的愚忠弄得心灰意冷。


    因為錢興依舊是動不動提起穆家,希望薑儒崢能記著穆家,所以他忠誠的對象依舊隻是穆家而不是薑儒崢。


    放在前世,薑儒崢和錢興之間根本沒這個矛盾,哪怕錢興好幾次連累薑儒崢被賴三責罰,但兩人相依為命,都把穆家認為是親人,因此薑儒崢完全不覺得錢興的思想行為有問題。


    現在不行了,肖筱給他灌輸的是,“隻有完全掌握在你自己手裏的才是你的!隻有和你有著共同利益的才是同盟!”


    人也罷,錢財也罷,都是這樣。


    肖筱和薑儒崢就有著共同利益,而錢興不是,他一心為的是穆家。


    終於薑儒崢對錢興徹底失望,隻把他看成是個下人,這樣一來,錢興再嘀咕穆家如何,薑儒崢也就不會往心裏去,隻會微笑。


    穆老爺子的安排不能算有問題,如果沒有肖筱,這個安排甚至是完美的,一個向著穆家的仆人在薑儒崢身邊,然後把薑儒崢的心全都拉到穆家這裏,非常完美。


    可惜出現了一個肖筱。


    一轉眼薑儒崢十四歲了,若是在王府,他生日哪怕沒有其他王孫公子熱鬧,那也是禮物不絕,衣服簇新,奶娘抱著他看禮物,然後下人依次給他磕頭祝壽。


    到了這裏,薑儒崢的生日早就沒了,哪怕新王妃裝的賢良,每年都有禮物送來,也是到不了他手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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